嘀嘀嘀——
水壶烧开热水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刺破了这份让人喘不过气的安静。
玖辛奈像是得救了一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站起身顺手小心的扶了下椅子不想再发出什么刺耳的声音。
“回答我。”
半扶着椅子背对着遥的玖辛奈停住动作，她保持着背对着遥的动作声音故作轻松的说：“嘛~别急啊小遥，等我把水壶关了再说嘛，它很吵啊我说。”
遥盯着那只按在椅子上明显在用力的手握紧了拳头，抬起头视线移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红色后脑勺，保证自己不会错过她的任何细微的动作再次开口：“回答我。”
玖辛奈顺着刚刚的动作站直然后转过身，她鼓起脸颊微微弯下身叉着腰声音明快又开朗：“真是的，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说话要更加轻快柔软一点才更可爱啊我说！是吧，止水君？”
“啊…嗯，是的。”
“……”
玖辛奈笑着走向制造噪音的水壶，随着孜孜不倦的鸣叫着的警报声消失后她接着说：“琳…小琳她之前的任务结束后大病了一场啊，不过只是感冒啦，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她怕传染给你就一直没来，很好笑吧？这孩子自己还是医疗忍者，但是却治不好自己的小感冒……她，她也很想见你啊我说。”
“……我说过你说谎技术很烂吧！别骗人了！”
求你了，快说这是真的。
遥的内里和表壳快要分裂成两个个体，长久以来坚持的信念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那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玖辛奈以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
玖辛奈姐姐……既然是真的的话，那你为什么在哭啊？
骗子。
“你还在骗我！既然说是真话你就看着我的眼睛好好的说一次啊！你那副样子让我怎么相信你！”她看着转过身低下头死死的捏紧衣服的玖辛奈，控制不住的大吼出声，大声的喊叫让她苍白的脸颊染上愠怒的潮红，有什么在她心中以极快的速度坍塌，保护在其中的那簇火苗慢慢黯淡，难以言述的空洞由内而外的将她笼罩在内，无端的寒冷让她喊出这段话之后打了个冷颤。
“等…等下，你们两位都冷静一下。”止水站起身抬起双手作出调停的动作。
“我怎么冷静！你们全都在骗我！只有我…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每天都躺在这里幻想着美好的未来，那样的我，不就是个……做白日梦的蠢货不是吗？！”
不断上涌的情绪抑制不住的冲着身边发声的人而去，然而越是宣泄心中的情绪越是膨胀，与其一同膨胀的还有那怎样都无法填满的胸腔里的空洞。
不是的。
止水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他望着遥赤红的双目没办法再让自己说出那些自以为为她好的话，他很少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倒不是说他认为他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只是他一旦决定好了，那他就会遵循自己的内心为此付出努力，即便那可能在别人眼里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小时候长辈们总是说止水即使在宇智波一族里面都是十分优秀成熟的孩子，有着傲人的天赋却谦逊内敛，还拥有那不拘泥于一处的思想，更何况他还是二代目的弟子宇智波镜的后代，这些都足以证明他的未来绝不会黯淡无光，宇智波止水是一个会为家族带来荣光的孩子。
未来什么的在他变成一个人的时候就不怎么去想了，因为拥有过失去的时候才会格外的痛苦，凭借武力逼迫和暴力维持的秩序，根本不是真正的和平，接受了那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理想的和平，他失去过，所以他不想再让一族和村子的同伴们体验这种痛苦。
但是只要战争在持续，失去就不会停止，他不否认在明朗的外壳下是日渐麻木的内里，守护和平的信念快成为了一种本能，他找不到其他值得长久的活下去的期望，在他以为这之后的路上也只会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她出现了，直到现在他都还清楚地记得，与遥相遇的那一天。
精致的五官和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的柔顺红发，还有那双凝视着他像是宝石一样璀璨光亮的双眼，回望着那专注的视线，那一瞬间简直就像……
就像他是她的全部。
啊，真是个漂亮又奇怪的女孩子。
那之后不知不觉间她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和她待在一起的舒适感，他们之间那些不起眼的默契，越是相处越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如果更早一点认识她的话那会是多么快乐事情啊。
他们就像两块碎裂的玉片，尽管颜色质地种类各不相同，但是却能毫不违和的契合在一起。
要是能和她一直在一起，那样的未来绝对很快乐。
是她让他对未来的事情重新产生憧憬，是她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便这份感情不是恋爱，只是什么其他的感情，但是和她待在一起的欢愉是无法否认的。
所以失去她这件事愈发让他无法忍受，只是想象一下都会难受的程度，而当卡卡西找上他要求他配合着欺骗遥的时候，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他或多或少也察觉到遥内心背负着他不知道的黑暗，那是他不敢轻易触碰的地方，于是他私自的判断到遥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这是为了她好，我的选择没有错。
他无数次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配合着所有人欺骗着她。
现在他看着遥赤红着双目大声质问的样子他不禁在心底反问，这真的是为她好吗？
“我没骗…！”
玖辛奈的话被突然拉开的门打断，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卡卡西站在门口将狐狸面具推到一旁露出被面罩遮住的脸。
“事到如今隐瞒的意义也没有了，与其这样争吵发酵，不如都说出来吧，火影大人那边我之后会报告。”
玖辛奈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心里两个小人激烈的吵着架，她看了眼床上的遥犹犹豫豫的开口：“卡卡西…既然这样，那就由我……”
“不，小遥，这件事由我来向你传达，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卡卡西冲着玖辛奈摇了摇头，走进来瞥了一眼止水就越过了他，站到遥的面前垂首。
遥调整着呼吸，混乱的思维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她半仰着头面色平静没有出声，像是已经坦然接受一切后等待审判的罪犯。
从眉心向下贯穿眼睛的伤疤延伸至被面罩遮住的脸侧，无法闭合的写轮眼转动着三枚勾玉，卡卡西没有卖关子再试图隐瞒的意向，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后他接着说。
“琳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
意料之中，却情理之外。
琳死了，是卡卡西亲手杀死的，或者说她其实是自杀死的，就算不说她对这其中经过都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但是琳为什么还是死了？明明她有好好告诉琳她的未来，明明她的任务虽然不算圆满，但是也确实带回来了雾忍村的计划，难道一点作用都没有吗？她的所有努力都是无意义的的吗？这个世界的未来改变不了吗？
改变不了的死亡未来和提前知晓悲剧的她，到底是哪个更悲惨一点她已经无法判断了，未来的轨迹无法更改的话别说是守护止水他们，她甚至连最初的目的，亲手为奈绪美和夏树报仇都做不到，因为团藏注定会死在佐助的手里。
现实是残酷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被打倒无数次，然后无数次都会再站起来的角色，人的努力一旦超过自己的负荷，就像吹满气体的气球，最后的结局除了撑爆碎裂就只剩下从哪个漏洞泄气变成干瘪的空壳。若是连最后勉强撑起来的表壳都开始溃烂的话，那接下来的努力也没有了归处将变得毫无意义。
所有人预想的责骂和质问没有接踵而至，甚至在得知带土牺牲那时候的失态也没有出现的迹象，她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纤细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嘴巴开开合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小遥？你…没事吧？”玖辛奈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她想了各种各样的安慰，最后却哪一个都说不出口，只能干巴巴的问了这么一句。
无助、彷徨、委屈还有无端的怒火，无数的负面情绪从四面八方涌来，遥保持着那个面向所有人的姿势，抬起手掐住了自己的手臂。
冷静，冷静，这和他们无关，不能冲他们宣泄情绪，他们就是因为害怕她失控才骗她的，不能再让他们为了这种小事担心了，所以现在立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像之前听见带土牺牲后一样，这不是什么难事，遥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她知道，重要的人去世了却和没失去的时候没什么变化，这样是不对的，是不正常的，但是正常又是什么样呢？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