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49.过呼吸

红色顺着遥的手臂流下,玖辛奈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心慌的再次上前一步,试图握住遥的手,止水也不再观察遥的情绪赶紧围过来,只有卡卡西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别过来!”

两人顿时停在原地,玖辛奈急的直掉眼泪,想要凑过去又不敢,声音满是无助:“可是…血,你流血了…”

“遥,卡卡西桑他不……”卡卡西伸出手挡住了止水。

“我知道,卡卡西哥不会无端的杀了琳姐姐。”和卡卡西的动作一起打断止水话的是遥,像是怕听了她说话的人不相信似的又一次肯定的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骗你的事情也是我同意的,我太自以为是了,对不起遥,我太怕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你的笑容,我们的本意是想等你身体好些了再告诉你,你那么坚强,是我不对,我应该相信你的,所以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生气的话就打我吧,我以后也不会再故意逗你了,什么都听你的,好吗?”止水放缓着语调,试探着伸向遥掐紧自己手臂那只指甲越陷越深的手。

耳畔玖辛奈道歉的声音和止水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一句话能在她的心中回响,他们越是接近她越是难以压抑心中的情绪,靠近的身影像是扭曲的黑色雾气让她喘不过气,她尖叫着用力的挥开止水探过来的手。

“我说了别过来了吧!不是说我们的任务好好的传达到了吗?为什么没有阻止啊,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好她啊?要是你最后能冷静下来的话是能停下来的吧,那样就不会杀了她!卡卡西!”

别说了。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啊!自以为是对我好,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你们为我定义的幸福吗?我知道的,说是卡卡西策划的,但其实都是玖辛奈你提出来的吧,你又不是我母亲,净是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求你了,别说了。

“宇智波止水,你口口声声说叫我可以依靠你,你根本不知道我那天到底有多高兴!我那么信任你,但是你却和他们一起来骗我,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你到底懂我的什么可以替我做出决定!我不需要你这样满口谎言的同伴!”

闭嘴啊,别说了!

一声压抑的呜咽猛地撞进遥的心里,伴随着心中的呵斥她恍若如梦初醒。

啊,搞砸了,她都说了些什么。

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不断地下坠,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缩起肩膀摇着头双手捂住脸,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也挡住了他们的目光,鼓不起一丝一毫的勇气去窥探那几人的神情,她已经没有余力用任何方法去润色自己的声音了。

“……对不起,我不是…对不起,请让我一个人呆一会,求你们了,让我一个人…”

狼狈、颤抖又满是哀求的话消散在空气中。

“你冷静一会,没关系,我们去外面等你。”卡卡西深深的看了一眼遥,她的话听起来像是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她怎么会知道?抱着疑问他并没有不识趣的在此刻提出,沉默的搀着止不住眼泪的玖辛奈走出病房。

止水站在原地,尽管遥并没有看向他,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着她露出了个笑容,然后跟着卡卡西的脚步离开,门被合上前留下了一个可怜的小缝,止水的声音闷闷的传进来,话音落下的时候门也慢慢的闭合。

“对不起,但是那天的话绝无半句谎言。”

纯白的病房遥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怔怔的盯着窗外,本以为下一刻眼泪就会随着爆发的情绪夺眶而出,这明明是无法反抗的人体机能,但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流泪的冲动。

大脑像是影片一样细致的把她这27年的人生在她眼前逐帧播放,她什么都感受不到,悲伤、后悔亦或是愤怒,感情好像从她身体里被/干干净净的剥离了出去。

望着窗外的蓝天她突然想起曾经她在哪里看到过这样浪漫的说法,看到蓝色的天空会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所以天空才是蓝色的,想着这句话她的大脑莫名的在这几秒间超乎寻常的镇定了下来。

她本来该在18岁的那晚就迎来她人生的完结,但是她却靠着这偷来的生命活了这么久,认识了这么多温柔的人,她在这个世界是一个只言片语都未提及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异物,她唯一的优势就是知晓未来,但是这样的她却没能更改本该消亡之人的命运,反倒让依旧留存于世的人徒增烦恼,甚至还差点提前害死了止水。

只不过是知晓了一些未来就狂妄的试图改变历史的轨迹,操控他人的人生,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做法,何况是连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算的她怎么会有资格改变未来,换句话说强行介入他们的她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历史就是因为已成定式所以才是历史,她必须安安静静的,不能给他们再添加麻烦了。

在这样的想法下,她并没有意识到她的镇定只是表面的,是畸形的,她的整个思想被自己强行扭转,与最初的信念背道而驰。但是这时她深深地以为她调整好了,这个扭曲的结论让她认为她能保证自己不再被那阴暗的情绪操控,她此刻已经能够直面所有的事实。

包括琳的死亡。

不清楚具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但是当她理清这一切感到如释重负的同时,靠在枕头上的她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浑身软绵绵的倒在床上,像是一只失去了傀儡线的人偶。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却感知不到冷暖、痛痒,一切的触觉都离感官十分遥远,这种异样的状态让她感到很舒适,她瘫在床上没有试图重新掌控对身体的控制权。

一只小到根本不会有人注意的虫子从窗口飞了进来,她转动着眼珠然后停止,她的眼睛出奇地聚焦在平时不会想去看的东西上。光线的形状,其中闪动的浮尘,和虫子翅膀的振颤,一切都历历在目,尽管她也清楚的明白这些对她来说毫无紧要。

早春的风不是很凉,但是对于遥来说也并不是那么温暖,她瘫在床上浑身打了个寒颤,贴在脸侧的头发也滑落挡在眼前,但是她并没有抬手拂开碍事的头发,也没有将堪堪遮住双腿的被子重新盖到身上。

她的精神和身体好像完全分成了两个个体,她的精神完全没有试图控制身体的意向,即便是察觉到了身体的寒冷,精神却不会下意识的蜷缩身体取暖,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双目紧紧地追随着飞虫的行动轨迹,她再一次认为她的大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而她一切的行动都是她彻底冷静下来的证明。

应该和他们好好道歉才行,遥这样对自己说。

她试图掌控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坐起来,或者是开口喊他们进来,随着身体迟缓的移动,晃动的视线突然被刚刚只是被关了开关没被拔下电源的水壶指示灯吸引,暗红色的小灯闪着微光,双眼因为长时间睁着导致的干涩感导致那道光变得异常刺眼,像是相机聚焦镜头一样她的瞳孔细微的缩小一瞬,下一刻那个微小的红光突然在视野里炸开,形成了一个带着无数光刺的光球。

她所有感官都被那刺目的光球占据,顿时她感到庞大的恐惧向她袭来,分不清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只能看到视野里的光球越涨越大,像是迫不及待的想将她吞噬殆尽,她的意识和精神清楚地意识到‘不能再看下去了’,但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控制自己把视线从红色指示灯上移开。

呼……呼……

遥单手撑住床沿,粗重的喘息声在耳畔回响,因为长久没有闭合双眼开始流出生理泪水。

[姐姐,你就去帮我参加一次吧,求你了,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求你了呀~]

[你弟弟现在只能靠你了,作为我的长女你只剩下这点价值了。]

[我为什么要生下你!我要是从来没有生过你就好了!]

[快跑啊阿遥,跑起来!快跑!]

[那个夏树死之前也说什么要保护好自己最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结果还不是没做到吗?]

[带土他,牺牲了…]

[战争结束以后有好多事情想做啊!首先想要和小遥参加各种各样的祭典!]

[这次有好好保护到你了…为什么要跑回来…别哭了…快逃…遥……]

[琳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

呼…呼…呼…

明明没有被掐住喉咙却怎么喘息都觉得氧气无法通过气管进入肺部,短促快速的呼吸加剧了窒息感,窒息感又强迫着她不停地大口吸气呼气,仅仅在几秒间冰冷和麻痹就顺着指尖和脚尖攀着四肢蜿蜒而上,终于挣脱指示灯的双眼视野里开始发白,从一切事物的颜色失真到彻底看不清东西,取而代之是星星一样的点状光芒在闪烁。

失去了视觉以后,她的耳朵也开始嗡嗡作响,眼泪不由自主的往出流,但是她却抑制不了,只能依靠唯一存留的本能快速的大口大口的呼气吸气,失去力气支撑的身体径直栽下病床发出砰的一声,然后是输液架连带着输液瓶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病房门被拉开,人影急忙冲进来。

“小遥!”

“遥!你怎么了!医生!卡卡西桑快叫医生!”

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戛然而止,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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