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角11

也许是前任厂长对姜万榆的遭遇感到了愧疚,亦或是刘厂长从这件事上发现了姜万榆的一种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品质。姜万榆被提升为副厂长兼厂办公室主任。这就意谓着姜万榆的职权已由技术,扩展到了生产、采购和对外营销。

姜万榆整日为厂务忙碌着。

正如姜万榆所预料的那样,人们给予了他无数的同情,又有人向他提亲了。

姜万榆不再用微笑回答了,而是用“没时间”。

只有占据了领导的这个位置,才能真正体会到做人的艰难。工厂曾经辉煌过,可以说至今仍在辉煌。尽管那种辉煌已接近了燃烧后的余烬,但只要没有熄灭,姜万榆就有责任让它重新燃烧起来,所以如何延续辉煌才是姜万榆面临的问题。他跑遍了十几家以前曾合作过的单位,一无所获。这是大气候,谁也无能为力。

“你啥时候变成败家子儿了?”看着一车一车的原材料被拉走,马师傅痛心疾首地说。

姜万榆没吱声,当领导有时难免要扮成恶人。他想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他要挺住。

姜万榆心里清楚,不仅仅是马师傅,在场的每一个职工都在心里骂他。那个库房的女子,前两天还在冲他含笑点头,甚至让他产生了娶妻生子的想法,而现在他看到的只是冷若冰霜。那个开天车的女子本已在管资料大姐的劝说下,降低了她的择友标准,她本想再给姜万榆一个机会,但姜万榆不合时宜的表现,又让她收回了承诺。

卖原材料,就等于庄稼人卖种子粮,难道这个道理他不懂。可他还得做,否则,结果会怎样,不言而喻。

工资照常发放,只是姜万榆的工资比以往多了一些。

“这阵子你太辛苦……这也是对你的奖励。”

刘厂长诚恳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姜万榆觉得有些不妥,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阵子他确实太累,大脑都不听使唤了。

姜万榆用多余的工资买了几样像样的礼物,并把它们带到了刘厂长家。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作为下属,一定要无时无刻地保持着和上级的沟通。

天气在变冷,刘厂长发起的唯一的一件有生气的工程停建了。

刘厂长由于身体原因,回家静养。姜万榆每隔几天就会去他家里汇报。为了不影响工作,刘厂长把财务大权也交给了姜万榆,而姜万榆也越来越重视这位老领导的意见了。

“这是我托人从贵州带回来的茅台酒,请厂长闲暇的时候品偿品偿。”姜万榆一边脱鞋,一边把酒送到为他开门的女人手中。

那女人是刘厂长的发妻,她总是板着脸,即便是在收礼时,也从不开颜。不过她对姜万榆还是非常满意的。曾有一次在抱怨她儿子时,竟悔恨自己当初没生个女儿,并说如果有个女儿,再找一个像姜万榆这样的女婿,她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这让身边的姜万榆受宠若惊。当她问起姜万榆终身大事时,姜万榆有种不详的预感,幸好被刘厂长及时制止了。

进入了客厅,姜万榆身上有了一股暖意。

客厅布置的很简单,红亮的实木地板上铺着手工编织的金羊毛地毯。上面摆放的是红木茶几和沙发,与红黄为主调的地毯相得益彰,这也让屋内有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奇怪的是,在墙角放着的电视柜上却空空如也。姜万榆忽然想起,前两天那个刘夫人说,她最近眼神有些不太好,想换一台大一点的电视。

刘厂长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文件,一双暗条纹的棉布拖鞋被踢到一边,光着的两只脚在地毯上轻微地搓着,好像那地毯上那个圆圆的图案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水盆。

姜万榆没有惊扰他的上司,他安静从容地观赏着被镶嵌在墙壁中的欧洲油画,其中有几幅是他做为礼物送来的。

“画的怎么样?……是我儿子的临摹作品。”说话人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姜万榆笑了笑,他对油画的做画技巧一窍不通,可他却有了画画的冲动。

“喜欢,可以送给你!”看到姜万榆露出惊宠的表情,刘厂长继续说道,“不值几个钱的!”

“这个,要是我自己也能画一幅就好了。”姜万榆委婉地拒绝道。

“那还不容易,等忙过这阵子,让我儿子教教你。不过,这课时费可不低呀。”

刘厂长还真热情,并不失时机的开了句玩笑。

“怎么样,我这套红木家具不错吧?”刘厂长似乎知道姜万榆对油画不在行,便改用红木家具来做为正式谈话的开场白。

“是进口的吧?”姜万榆好像听人说过,国内大多数的红木家具都是进口的,于是他便信口胡诌了一句。

这一问一答只是作为正式谈话的引子。在这段时间里,姜万榆已经很识相地坐到了领导的对面。

“我听说他们派来个毛头小伙子,好像接待的不太好?”刘厂长顺手操起装有牙签的小瓷瓶,摇晃了两下。

“那天我不在,不过我打听清楚了,确实有这么个事儿。那个小伙儿好像是本地人,他说他只是回家路过,顺便过来看一下。”姜万榆故做轻松地说。

“可不要掉以轻心啊!……现在可是关键时刻,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我们的诚意。”

“我懂!我懂!”姜万榆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的红色。

“过两天他们还要派几个人过来……”刘厂长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腰,一脸无奈的样子,“我这腰疼病又犯了……”

“这次,不管是谁来,我们一律盛情款待。……至于接待费,我来想办法。”姜万榆发自肺腑地截断了上司的话。

“那就辛苦你了!”上司恢复了常态。他一边用手拨弄着象牙色瓷瓶中的小木棍儿,一边用高深莫测的目光注视着姜万榆。

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着落,这接待费咋办呢?

从刘厂长出来,姜万榆满脑子合计的都是这件事。

自己又没有地毯、红木家具、天使油画什么的可以卖,看来只能再动用一次那笔建房集资款了。姜万榆又下了一回决心。

入冬的第一场雪扬扬洒洒地飘落下来。它覆盖了厂区门前那己很少有人行走的坎坷不平的柏油路,覆盖了那几棵已被秋风吹光了叶子的粗壮的老树,覆盖了那条曾流淌着涓涓细流的冰河,覆盖了这个地区所有能引起人们伤感的痕迹。正在人们慨叹冬雪的美丽与宁静,洁白与妖娆的时候,那批考察团到了。

客人们到达时已临近傍晚,尽管姜万榆为这次考察的接待做了充分的准备,可也不能挑灯夜巡呐!于是客人们被顺理成章地安排到了全市闻名的山泉疗养院。

一辆舒适的黄海大客在山区间婉蜒地行驶着,车厢里的客人们被周围静谧的山林所感染。经历了白日的颠簸,他们没有被劳乏击垮,相反却变得异常的激动和兴奋。

“真是个神仙眷顾的地方啊!”

疗养院到了。客人们欣喜的下了车。这是一个一生中让人难以忘怀的经历。在一个神密的山谷中,竟然耸立着一个灯火通明的现代建筑,里面的设施完全可以和城市里的三星级宾馆相媲美。这一定是一个奇妙的夜晚。大多数人已经开始想像在这个山谷中所构筑的世界里,将会出现什么样的人类奇迹。

夜宴开始了,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姜主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任厂长的姑爷,年轻有为,你可得好好地和他喝两杯!”考察团的团长用他那早已不太顺留的舌头介绍道。

“哦,好!好!”姜万榆一边点头一边将上好的琼浆玉液倒进了身边这位贵客的手中,“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姜万榆说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因为办公室的接待员已经认出面前这位冷俊的小伙,就是上次冒然来访的客人。姜万榆自然不会错过这次绝佳的道歉机会。

在美酒的熏醉下,小伙那冷漠的面容,也绽开了久违的笑魇。他一边客气,一边开始和姜万榆称兄道弟,看来他根本没把上次的怠慢放在心上。

姜万榆趁热打铁,见缝插针地问道:“这位老兄贵姓?”

“连,我姓连,连——复——涛。”客人仔细地回答道,似乎想用这种清晰的回答来证实自己是清醒的。既然清醒,那下面的节目还应该是干杯,只不过这干杯声中夹杂了姜万榆发自肺腑的声音,“谢谢!……”——谢谢你为我摆脱了初恋的桎梏。

晚饭过后,大家还要轻松轻松。打麻将便成了很好的娱乐选择。接待方和来访方,轮番上阵。在这种氛围下,双方进行了很好的交流。

刚刚坐了几庄的姜万榆找了个理由,从牌桌上下来。他知道此刻的目的,不是炫耀自己的牌技,而是应该让大家都有成就感,尤其是要展现客人的才能。

姜万榆想歇一歇,便抽身出来去洗山泉浴。

这里的山泉水清澈透明自不必说。每次洗浴后,浑身都会像泉水一样清透,肌肤也会变得温润光滑。每到此时,姜万榆总会想起“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典故。不过洗山泉浴可比那种感觉还要好,可称作;环身七日,不绝于肤哇!

咦?我没开贵宾房啊!这个房门的门锁怎么是开的?什么声音?不会是幻觉吧。

姜万榆在一客房门前停下,他做了一次深呼吸,使劲闭上眼睛,晃了晃已有几分晕眩的头。

的确没错,这间贵客房的房门虚掩,内有男女之声。如果是正常的话,姜万榆也不会在意,可那女声发出的却是急喘之声:你疯了………不行……你放开我!

姜万榆推开了那扇门。

事后,姜万榆还做过这样的臆想:如果那声音要是从电视里传出的话,他会觉得那晚是很愉快的,但可惜不是。当他推开那扇门时,眼前出现的是一幅生动的现实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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