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年杀得一头一百五六十斤重的猪,把一半的猪肉腌起来熏制腊肉,细细的吃,吃到第二年农历六七月。肥肉和板油炼的油,要吃到第二年杀年猪为止。

祖母不在了,家里人也还要吃菜,尤其是1960年之后,河里溪里也没有什么鱼仔了,“小菜园”空了。

我母亲就想办法种菜吃。家里头也还有些菜种,她学着别人的样子挖地、种菜、浇水、施肥、捉虫……

有的菜种找不到了,就向村子里好讲话的婶子、嫂子讨一点来种。

最难学难做的就是蕨根粉。祖父带着母亲,到山上去挖回来近两百斤野蕨菜根。

先到大河里头一根根地搓洗干净,再砍成一寸(3cm)长的小段,放进石碓里冲融如泥。拿出来放入大桶,放水抓揉搅拌,把渣渣榨干水捞出来。

然后,在菜箕上铺一层细纱布过滤大桶里的水,沉淀之后,桶底就有一层雪白的浆汁。 100斤蕨根能做出四斤左右的蕨根浆。

上层的清水舀出来,蕨根浆放入锅里煮开并不停地搅拌,直到煮熟为止,它就会变成黄褐色。

最后舀出来,等它凝固成块,切成薄片或丝状,烫在肉汤里,又软又香又爽口,比魔芋豆腐还好吃!

唯一可惜的是,做蕨根粉实在是太耗费力气和时间,同时也挺考验人的耐心。

蕨根大的有拇指大,小的有筷子头那么大。根茎越粗越深入泥土,要往下挖一两尺深才能挖得到。越粗的蕨根淀粉含量也越高,出粉率也随之变高。这可真是个力气活儿!

祖父把蕨根挖回来之后,告诉我母亲怎样做,就忙他的事去了。

做过几次蕨根粉之后,祖父或者母亲都再也没有空去挖蕨根,做蕨根粉吃了。

我母亲小小年纪,就得各种打算、计划着过日子了。

她缝补的衣服,最初粗针大线的像个“猪胞衣”一样,就去请教邻居大婶怎样缝,被她一顿骂得饱饱的:“婊子婆,看人吃,不看人做!你那眼睛生起是干什么用的?别人做事的时候长点心,多看几遍,不就看会了?还好意思跑来问我……”

我母亲无论她怎样骂,始终陪着笑脸,只要她肯教,挨几句骂要什么紧?

邻居大婶嘴上讲得大方。

她剪得一手好窗花,每年过春节,或者有人结婚要剪窗花或者双喜字,就会来求她帮忙,也算是个技术活儿。

她还会扎花圈,以前从镇子上买花圈,路途太远怕抖散了。每个村子都会有一两个妇女会这门手艺,代代相传。

大婶怕我母亲偷学了她的看家本领去,专门在夜晚才在家里剪,第二天其他帮忙的人只是打开而已,谁也学不会她的技艺。

她的几个儿子,又不屑于学习这种“女人的活计”,最后她把这一身的本领,都背到泥巴里去了。

1959年,我母亲开始学着打草鞋。第二年,祖父和她自己穿的草鞋,都是我母亲动手打的。

姑妈穿的草鞋,也是她自己学着打的。我母亲只有十岁左右,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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