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哨卡

不可不说这熊子明藏东西确有些天分,但凡有明显的蛛丝马迹残留都难逃刘二仁双眼,不过侦察重点原本便被定性为外部伤害脑子就那么点大又何能做到事事兼顾,且要一步到位料事如神原本便需要无数经验及挫折的沉淀,只看结果不论过程也好能力有限也罢尽善尽美才能不叫人轻易挑出毛病,即便刘二仁眼下挂的是一张略带沧桑的中年大叔脸说话亦仍得靠谱才能服得了众,若他仍是之前的那张娃娃脸怕也根本没人会征询他的意见,刘二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那命不久矣的师父熊昆回村原本怕确是为了杀人泄愤,而遗言唯一的一句此恨不欲留来世之前我觉着怪而现在看来只是在说他并没有实现自己的夙愿,说怪却亦不难理解,对村里的人再怨再恨那亦是自家的事而若任由匪患践踏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坎,至于为什么他灭了匪便没再报仇嘛,死要面子活亦受罪。”

说到这份上自连熊人个不大聪明的弟子亦能补齐不足,熊人:“师父是怕自己事未办妥便已身死遗体遭人亵渎,如此行径倒亦确对他的脾性,记得儿时我连续数月练功全无进展,他正要打我的时候我冲他吼了句真要那么好练您自个干嘛不练,结果他什么也没说连夜还给我找来了烧鸡。”

熊不群:“…难怪那几年村里常常丢鸡,行,这笔钱爷爷替你给补上,人回来就好…”

心早碎成渣的老爷子之所以能扛到现在便是害怕自个这孙儿回来却发现家宅已成空房,即是村长又兼族长省吃俭用这许多年自为不知何时是归期的孙儿积攒了一笔为数不小的财富,如此绝非是敛财成性而是希望,人活着若全看不到希望则全无异于行尸走肉,可惜熊不群想要的苦尽甘来显是尚未开始便已结束,熊不群:“你这家门都没进便又要走。”

熊人:“爷爷,恕孙儿不孝,之前那十五年我纯是身不由己而受人点滴当报以涌泉,若没有刘叔这世上又岂还有您孙儿我,何况老在这山沟沟里窝着又岂能见证外间的日新月异,好比师父至死仍未剪掉身后那辫子。”

人死如灯灭,过往种种亦随灰飞,不过也正因为逝者已逝生者面对的全是烂摊子人才会静下心来细细品味过往种种,熊昆虽是个无药可救的武痴但若非村里人毫无变通的死守祖训亦不会有之后的祸事,而眼下久别重逢的孙儿要离开是即没违背祖训亦合情合理,年轻人又有几个不想凭自己的能力出去闯上一闯,何况熊人还曾险些丧命于熊昆最后的考核,纵是有惊亦毕竟仍似死过一回,循规蹈矩过了大半辈子眼下黄土业已没颈任性一回又有何妨,熊不群:“嗯,年轻人确该多出去走走转转,长些见识多些阅历对你的人生绝对是利大于弊,天明,自今儿起你便是熊氏一门的族长了。”

锅甩得如此愉快如此干脆如此草率自令人不禁要怀疑这是老年痴呆的节奏,做了大半辈子族长自除查颜观色更擅以理绕到人想死就死,熊不群:“瞎想什么呢,我熊不群这辈子对公家问心无愧唯独对这乖孙亏欠甚多,他要出去闯荡我老头子虽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做个坚实的后勤保障,别忘了我们熊家祖传的手艺,灌浆包。”

熊天明:“那逢年过节才会包的稀罕玩意真有人会花钱去买?”

这种事自也只有去过大城市的刘二仁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刘二仁:“在那灯红酒绿的大都会只要味道新颖且有人造势再冷门的食物亦有出头之日,而和你们这非黑即白的山村文化不一样,大都会里除了黑白更还有为数不少的灰色地带,任何一方的关系处理不当都有可能血本无归,若没这觉悟最好还是别去趟这浑水,因为那水是即深且浑,淹死人之前全不会有任何警示,小子,拿去,这是你应得的那份。”

人家即与家人结伴上路刘二仁又岂会去凑这热闹,可惜几女休息过数日不但养刁了嘴更惯懒了腿,何况喝那妖蜜还件贼费时间及体力的事,最主要熊家的大队人马出远门坐的都是车,老马拉的车虽亦快不到哪去但至少人家除了耐力更愿意用四条腿支撑全身,有此福利自无需刘二仁点头首肯几女亦会自动自觉,不过空着的这辆马车原本便是熊不群的谢礼,老人家这想法虽不错但让熊人当车夫却是让人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但较之有力无处使的熊人紧张到手抽筋的刘二仁驾驶技术其实亦没好哪去,问题虽有不少但缰绳握自己手上如何不济亦多些安全感,人多除了热闹亦会令某些人无事可干。

一路衣食住行全包却只知前进方向而不知目的地所在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亦很不是滋味,但熊家这些人哪里知道无论苏区、大别山还是延安都只会给自家招灾,人多自嘴杂难免,若这些离家不久的新移民事后若仍要继续东行随便哪人说错皆是举族通共,在这黑白颠倒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可能,当权者都喊出了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人的口号下边负责实际操办的自然更加任性,好心虽是好心但不知情自也只以为是对方狗眼看人低。

如此分道扬镳原本确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却奈何各花入各眼各人脚下各人路,孩子大了父母尚难管更何况熊不群还只是个感情并不是很深的爷爷,即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又没强凑一处且路还不是自家的管多了反显有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不过揽下事情专心护送的刘二仁是即不知道国共合作亦不清楚这关卡查的是啥,当然这些土里巴几的民团他原本亦没放在眼里,刘二驴:“站住,干什么的?”

问的横答的亦不含糊,刘二仁:“猪啊你,走这官道自然是赶路的嘛,倒是你们,有匪不剿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当我们这些个吃瓜群众好欺负是不。”

一向匪窜成灾的青原县忽然走来几个凶神恶煞的主便已令人神经紧绷,何况刘二仁还这般咄咄逼人,六七个土匪青原县这保安团自不放在眼里但出了眼下的气可会给日后留下没完没了的麻烦,青原这片的土匪先拿赎金后撒票亦非头遭,要不是一旁有空降部队全程监督刘二驴根本就不愿趟这浑水,刘二驴:“兄弟,若搁往日你们兄弟过去也就过去了,但今儿上边来的人死死盯着,要不您意思意思给个路引让我瞅瞅呗。”

刘二仁:“路引…好像是没有。”

确实,土匪要是怀揣路引岂不成良民,即是两边都惹不起自然得侧个身子配合着演演戏,刘二驴:“你。你。你…好,都齐了。”

熊人:“还有我。”

真是凑热闹的全不嫌事大,不过人家都以眼色相询了刘二仁亦不好装不认识,谁知道熊人那小子落单会不会乱来,拳头再硬力气再大亦扛不过枪子,戏即已开了好头群众演员自亦只需配合,刘二仁:“对不起,忘了后边还有个人,给。”

西方有皇帝的新衣这东方亦不缺皇帝的路引,刘二驴:“嗯,像,给,收好了。”

二人这双簧唱得虽是不错但来的专员纵是空降部队亦非傻子,原本这地方上的推诿卸责他亦不想管但刘二仁几人这长相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叫人放不下那心,乐丰勤:“站住,路引。”

有些事虽是头回遇上但装腔作势一类培训课程可亦有教授,刘二仁:“好大的官威,你就是上边来的那人?”

乐丰勤:“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是什么货,既然知道我是上边来的便该明白今天你没那么蒙混过关,由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难为你,要么你转过身去哪来还回哪去要么,搜身。”

若真是绿林好汉搜身无异于打脸而刘二仁虽非那绿林中人但且不说几女化的虽是男装但本质仍是女生就算带的那些珠宝亦不适合大白于天下,受过的即是专业训练又岂会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原路返回绕远路虽亦不是不行但享受了这些天让几女再去钻那林子又于心何忍,毕竟李思慧的小脚虽未裹成形却亦曾遭过那罪,情人眼里除了西施尚还有关心则乱,刘二仁:“搜身,有种你试试。”

若脖子上架的是匕首一类乐丰勤自得惦量但这铜币就算其形是刀在他看来亦是全没磨过的钝器,乐丰勤:“就这,来人…”

眼前一花碗口那么粗的树枝便已无声坠下又哪还能说得出那后话,虽不知道刘二仁使的是啥但人绝非想的那易与之辈,刘二仁:“现在呢?”

惊吓虽有但冷静之后却还有更残酷的现实需要考虑,乐丰勤:“…现在,现在我就更不能让你过去了,就你这身手真要是捅出什么篓子倒霉的远不止我一人,与其失去一切苟活于世倒不如来个痛快,动手吧,反正有你们这么多人陪葬黄泉路上我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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