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不还曲·其一(下)

他看到阿琰拽着江晚吟的袖子,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

江晚吟向来盛气凌人,傲慢骄矜,任谁如此都是要挨一顿紫电的——

可偏偏,那枚银戒好好地戴在他手上。堂堂宗主,就被阿琰怼到了墙边。

金光瑶宁愿江晚吟暴跳如雷,这样他还有机会走近。

可如今,他完全是个局外人。

甚至害怕他突然出现,会引得阿琰生气。

江晚吟戳阿琰额头那个熟练的动作格外刺眼,

他戴着紫电的食指被拉住时,金光瑶感受到夕阳的温度,

烫的让他滚出了泪水。

他以为,他们两人到此为止了。

江晚吟看着阿琰的眼神,金光瑶非常熟悉——

即使这市井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也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那两道如刀锋尖锐的目光,化作了云梦的春水,不断流连在小姑娘的身上。

江晚吟握住她的手,便再没有松开。

而她露出明媚的笑容,用指尖扫过他的唇边。

那一刻,金光瑶隔着人流,看到江晚吟的眼里泛起了狂躁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出现在一个男子的眼中,除了爱,没有其他的解释。

金光瑶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被握紧了,

这个他缺席的夏日里,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有目的的联姻,会演变为两情相悦?!

他以为,只要阿琰向着他,他总会有办法。

但现在,他束手无策了。

除了强硬地把他们俩拉开,他没有别的办法。

“阿琰!”

他不知道江晚吟对阿琰有没有别的称呼,

但至少他从未听他叫过“阿琰”这个名字。

这是他有的,而江晚吟没有。

他只能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只为平静自己那颗恐惧到了极点的心。

小姑娘像是儿时做坏事儿被抓了一样,

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

他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不是真的高兴。

他走得越近,小姑娘那份不安就越明显——

曾经,她被聂明玦训话的时候,也是这样把手背在身后抓他的袖子。

而那声“三哥”,彻底打碎了他的梦。

江晚吟显然对她有求必应,平日里别人不说话,他绝不先开口的人,主动对他说了声“真巧”。

金光瑶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个秘密,阿琰不希望他知道。

可他不愿意就此认命——

他用从前的方式把手递过去,“走吧。”

也许,小姑娘还会和以前一样,牵着他的手,或拉着他的袖子,走过街巷。

金光瑶拿着那一串糖葫芦,心像是坠入了冰窟——

小姑娘拉着江晚吟的袖子,在人群里走得很快,根本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或者说,恨不得赶紧甩开他。

甚至着急得在裙摆上绊了一下,

金光瑶一着急,习惯性地伸手,那支糖葫芦一下子掉在地上。

而阿琰,安安稳稳落在江晚吟的臂弯里。

他们二人靠着那样近的距离,却丝毫不觉得奇怪。

江晚吟的手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金光瑶不由得想:他们这样,有多久了?

久到,亲密无间,连眼中都再也容不下别人的存在。

在猜灯谜的地方,他看见阿琰用手肘推了一下江晚吟。

那个从不为人弯腰低头的少年弯下腰去,小姑娘的脸凑近了他的耳边——

江晚吟的眼中噙着笑意,即使冷着一张脸,也能看出难掩的温柔。

他的手虚放在小姑娘的身后,为她挡下了人潮汹涌。

他们二人小声地说着什么,江晚吟冷冽的面容,是异于往日的柔和。

一阵恼恨涌上心头,金光瑶从未觉得江晚吟如此碍眼——

碍眼到了,他想要除之后快。

他们两人猜的谜语,阿琰是不让别人看的。

从金子轩和江厌离的眼中,金光瑶看到了让他绝望的赞同。

江晚吟的双手举着那张纸签,把阿琰圈在其中。小姑娘拽着他的袖子,和怀桑瞪眼。

下一刻,却被江晚吟拍了额头。

金光瑶从未说过阿琰什么重话,可江晚吟脱口便是“我就说你蠢,还不信”。

他和怀桑一起走向古董店,

可他那一颗心却留在了阿琰身上,

越是走远,便越是疼得厉害。

他着实想不明白,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怎么一个夏天就飞远了。

这原本,该是属于他的——

即使金光瑶知道这样做过于残忍,但他绝不会让江晚吟好过!

不管用什么手段,阿琰都必须重新回到他身边。

金光瑶是个极其圆滑的人,

但江晚吟的存在就让他想要展示锋芒。

金光善打压江晚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

他便助自己的父亲一臂之力。

他的七窍玲珑心,他的巧舌如簧,全都在清谈会上有了用武之地。

他有四两拨千斤的绝世口才,两句话便能让人离心——

除了聂氏、蓝氏和虞氏,几乎没有人再为江晚吟说话了。

他倒要看看,没有丰满羽翼相护的雏鸟,在狂风暴雨中能扑腾到什么时候!

秋猎时,他在小丘附近的竹林处听到了动静,却没搜出东西——

本想着,是个栽赃嫁祸的好机会。

不仅能打压江晚吟,还能获得金光善的赏识。

江晚吟的阻拦,更让他确定,这个帐篷有问题。

可再走两步,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阵甜香。金光瑶的眉头一紧——

这是花生粘的味道。

江晚吟向来不爱甜......

他看着那围合的屏风,心在不断地下坠——

阿琰......到底为什么?

他去了阿琰的营帐,但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金光瑶一向觉得,少时的经历让他没什么再怕的了。

可如今,还是有——

他虽然清楚,但还是难以面对这个痛苦的事实。

阿琰喜欢江晚吟,认真而用心地喜欢着,超越从前对他的百倍。

他明白,但不想接受。

十一月二十三,阿凌出生了——金光瑶很欢喜,他十分喜欢那个小孩子。

那是金家唯一一个,会真心对他笑的人。

他想着,得好好备一份满月礼给他的小侄子。

这个想法充盈着他的心,就连那些阴谋算计都被挤到了一边。

金光瑶希望,阿凌能够好好地长大,长成一个翩翩君子。

阿琰应该也会喜欢他的,金光瑶想着,等她来了,他们可以一起带阿凌玩。

腊月二十二,他惦念江厌离身体弱,便绕远去厨房取了一盏阿胶红枣桂圆羹。

可到了云菲殿里,他站在门边,觉得自己多余。

江厌离和金子轩并肩坐在榻边,看着江晚吟和阿琰一起逗阿凌玩。

他们看起来,才是一家人。

金光瑶听江晚吟用哄孩子的声音和阿凌说着话,

“这是你——”

即使江晚吟停顿了,但金光瑶知道他咽下的称呼是什么——

这是你舅母。

不会的,阿凌以后,会叫她“小婶婶”。

金光瑶听见金子轩打趣地说要给阿琰指人家,

小姑娘竟然还傻傻地着急——她若不说嫁,他们能护她一辈子。

“别人谁家受得了这么个蠢蛋过去?”

他听出了江晚吟的言外之意——

除了江氏,她谁都不能嫁。

至于原因,当然不是江晚吟宣之于口的阿琰“太蠢”。

而是,江晚吟舍不得。

他打断了江厌离的话,把那句“那就嫁来莲花坞”永远封在了他们心里。

金光瑶明白,他这辈子除了争和算计,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金光瑶亦明白了,

只打压江晚吟没有用。

阿琰喜欢他,就算他不是云梦江氏的宗主,她也还是会嫁。

那么,只能从阿琰身上下手了。

金子轩的死完全出乎金光瑶的预料,

当他看到躺在木棺中的兄长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

阿琰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啊!

阿凌这么小就没了父亲,他该怎么办?

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和阿琰解释,江厌离就先开口了,

“阿澄,你想个办法,把这件事告诉阿琰吧——除了你,谁告诉她,她都会崩溃的。”

金光瑶还没来得及反驳,江晚吟就转身离去。

而他,却被江厌离拦了下来——

“阿瑶,这里还需要你。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个人吧。”

一瞬间,金光瑶近乎想咆哮着质问她,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该在这里为他们鞍前马后?!凭什么他要把时间留给江晚吟?!

他才是看着阿琰长大的人,他才是那个爱她爱到骨子里,爱得自己都卑微如尘土的人!

凭什么江晚吟才是她精神的支柱?!

江晚吟的那点好,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可他在转身面对江厌离的那一刻,带上了常有的笑容。

“嫂子安心,一切有我。”

金子轩的死让金光瑶觉得有几分遗憾,但南宫瑜撕心裂肺的尖叫却让他分外痛快。

看着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跪倒在木棺前,金光瑶心里无比畅快——

终于,他们还是遭报应了。

他借着去寻阿琰的理由离开,走出大门笑容便不自觉地爬上他的面颊。

南宫瑜,绝望的滋味,你好好品味一下吧。

他就知道江晚吟本质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无论他外表看起来多么狠厉,内心里都和他父亲江枫眠一样。

金光瑶率先把真相告诉了阿琰,甚至强调了魏无羡的所作所为。

魏无羡和云梦江氏绑在一起,无论他们如何说着恩断义绝,

但只要魏无羡闯祸,都会波及江家。

就像是阿凌以后闯了祸,一定会有人说金氏教子无方一样。

突然间,一条计策出现在他心间。

魏无羡,你可是帮了大忙!

很快,金光瑶又十分悲哀地发现,江厌离是对的——

阿琰愣在了原地,抓着江晚吟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才是她心里的依靠。

江晚吟的温柔让人出乎意料,

他看着高大的男子蹲在阿琰面前,温柔地仰视她。

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拢着她的小臂,轻柔却坚定。

阿琰相信他。

只有他的确认,才让阿琰的眼角有了一丝微红。

走进正殿前,金光瑶最后回头一顾。

他看见江晚吟撩开斗篷,遮在阿琰的头顶,替她挡住落下的飞雪。

阿琰像是忘了他的存在,可手却紧紧握着他的衣角,

像是只有那样才能够安心。

金光瑶闭上眼,强迫自己转身离开。

阿琰的强横超出了他的想象——

或许是聂氏的血脉在她身体里觉醒了,

那天夜里,她接手了南宫瑜掌管的一切,没有给别人留下半点机会。

金光善在夜里找过他,要他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他亲自动手,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金光瑶低头领命的那一刻想着,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他惶惶不安地抬起头,却看到了金光善势在必得的笑容。

阿琰,你若是能依靠我,我才能保你无恙。

可南宫瑜像是打定了主意,绝不让金光善放过阿琰——

瓦盆一摔,阿琰便是万众瞩目。

权利的巅峰是安全,也是危险。

他一时间有些闹不明白,南宫瑜究竟想做什么?

即使有魏无羡这个巨大的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

江晚吟和阿琰仍然是难以分开。

金光瑶注意到阿琰的指尖扫过江晚吟的手,

江晚吟的目光亦是从始至终不曾从她身上挪开——

如果可以,他相信江晚吟会不顾礼制地走到小姑娘身边,将她拢在斗篷里不让她再看这残忍的世间。

所以,金光瑶先这么做了。

他拢住小姑娘的肩膀,替她挡下迸溅的残鞭。

江晚吟,你永远都不能自然地走近她!

在金子轩的墓前,阿琰拼了命地救他。

看着她鲜血飞溅的那一刻,金光瑶觉得自己差点跟着魂飞魄散。

可下一刻,他便顾不上因为小姑娘愿意相信他而开心了——

江晚吟的执着和阿琰的呼唤,是两心相印的证明。

他能感受到,

阿琰可以为了不让江晚吟受到别人的诟病,而忍住所有难过。

而江晚吟,亦能够扛下世间的锋芒,走到她身边。

一个人的执着可以被轻易摧垮,

但两个人的奔赴却是格外坚固。

金光瑶只能重新考虑,

如何才能一箭双雕。

这几年,以金家为首一党的打压没能摧折江晚吟,

他反而在这逆流之中越发强大。

金光瑶意识到,只有阿琰才能让他停下——

即使,只是一个轻轻的摇头,江晚吟也会停下脚步。

那他只好,让她亲自把江晚吟推远了。

那天夜里,金光善把他叫去了书房。

“你今日看见了?”

他父亲的声音嘲讽,像是在看一场闹剧般地激动。

金光瑶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道:“是。”

“若是本座没想错的话,”金光善笑了一声,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琰丫头只要在他面前掉一次眼泪,他们立刻就会重归于好——很快,我们就得改个称呼了——你觉得,江夫人这名字如何?”

金光瑶跪在地上,指甲掐进了掌心。

“我记得,阿离也很喜欢她,对吧?亲弟弟和小姑子结亲,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儿子明白了,多谢父亲指点。”

他记得前夜,有巡逻的侍卫来禀报魏无羡潜入金麟台。

其中有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如今想来是制胜的关键——

“小金夫人当时喊了一声,‘阿羡’!”

原来如此。

“找人去厨房那边‘通传’一声,鹿茸补身,壮血气,是极佳的补品。”

金光瑶看着手下离去的背影,在心中想着:

阿琰,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这一辈子,我千倍万倍地还。

不管我是否能得道成仙,这一生都赔给你。

正月初八那一场大会,金光善的本意是讨伐魏无羡,再借机打压一次江晚吟。

但让金光瑶没想到的是,

一点点对江晚吟的威胁,都能激起阿琰那么强大的斗志。

不仅反咬一口姚柏年,还把金光善也拉下了水。

这时候他才明白,江晚吟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金光瑶在心中庆幸,幸好他提早准备了。

“来人,把金宗主要围剿魏无羡的事传出去。”他停顿了一下,“聂姑娘,能干,人们信服——她说的话,总是管点用的。”

他的目光沉了沉,从抽屉的深处取出另一支金雀钗——他记得,阿琰那一支的流苏由宝石变成珍珠就是在金子轩大婚那几日。

她与江晚吟那时分明没有交集,怎么会突然一起去“滕王阁”?

她那身鹅黄色的衣裳不是最合身的那一件,而且新的有些过分。

那一串流苏与那支龙纹簪上的格外相似,他大概可以猜出,珍珠都出自江晚吟之手——

那不可能是在别处修的。

“拿着这个,去金麟台下的金铺看看,谁家修过这支钗子,赏金十锭。”

果然,两三日后就有人告诉他,小金夫人去了露华殿——像是和二小姐发生了争执。

金光瑶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水,

“着人,去江宗主那儿转一圈。”

这些天,金光瑶看出来了——

江晚吟并不清楚自己对阿琰抱着怎样的执念,

那是在生死边缘,可以为她退让的情感。

江晚吟在很多事情上可以说是果决明智的,但唯独情感,他不明白。

大概是父母之间的纠葛,让江晚吟捋不清楚自己的心。

只要搅和上江厌离,事情立刻会变得复杂。

而金子轩,偏偏是扎在阿琰心里的刺——一辈子想起来都会觉得疼的伤。

江厌离和江晚吟如此撞上去,才是真的不知好歹。

金光瑶从听说江厌离去了就敢肯定,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

那就让阿琰也看看,他们情深意切的姐弟情深。

让阿琰知道,他才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

金光瑶以为,这局是自己布的,就不会有多么惊慌。

可他真的错了。

当他看到满脸是血的阿琰,

他所有的惊慌失措都是真的。

江晚吟眼里的惊惧落实了他先前的猜测——他从头到尾都不明白心中所想——所有的温柔和情深,都是本能。

既然他从前不明白,那以后也不要明白好了,金光瑶想着。

他自然不会给江晚吟解释的机会。

金光瑶搂紧怀里的小姑娘,抽出腰间的恨生——

“你若再敢近一步——”

这时机,恰到好处——怀桑提着他那只爱不释手的青雀回来了。

单纯的少年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夺下羲和的江晚吟,

昔日温柔的眸子里燃起了杀意。

怀桑的暴烈,同样让金光瑶震惊——

即使是手无寸铁、灵力低微,他也一样疯得能把江晚吟推出大门外。

任江晚吟在门外一遍一遍地叫着阿琰的名字,

怀桑都抵死了大门不松手。

那只他怜爱不已的青雀在他看到鲜血的同时被扔了出去,

笼子撞在墙上,连金丝栅栏都撞歪了。

那只可怜的青雀一样没逃过死劫。

终于,那个小姑娘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

终于,阿琰意识到,她忽略他很久了。

但他想让她知道更多,

想让她知道,江晚吟的初心并不真诚。

“记得,鹿茸断供两天。到第三日,下在晚膳里。”

那支金雀钗的坠落,是他蓄谋已久的安排。

金光瑶带她走过中秋那夜去过的地方,

最后带她绕到了那间破败的店铺前。

看着小姑娘眼中的期许逐渐变为震惊的心痛,

金光瑶才知道,原来她那么喜欢江晚吟——喜欢到,近乎是爱他的地步。

他看似解释,实则揭穿地一点点描述着江晚吟的计划。

看着她眼里泪水滑落,金光瑶也跟着心痛起来。

不仅是心疼阿琰,更是可怜自己——

阿琰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愤怒更多,还是伤心更多?

恐怕,她只会怨恨他拆散了她和江晚吟。根本不会因为他曾伤着她了,而伤心难过。

金光善对他大加赞赏——

打压了江厌离,那就是削减南宫瑜的气焰。离间江氏跟聂氏和南宫瑜的关系,给他们助长威风。一箭双雕的好事,没有比这更加称心如意的了。

“琰丫头的事,我会和赤峰尊商量的。”

“多谢父亲。”

他知道,金光善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收回阿琰手中握着的权利。

一旦事成,金光善便会帮他。

金光瑶在心里想着:求神明垂怜,不要让阿琰太过强势。

他可以保护她,只要她肯放手。

一定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方如此垂怜他——

所有的事情都向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江厌离为救魏无羡而死,江晚吟亲手杀了魏无羡。

他踏着第二日的天光赶回金麟台,拥抱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

金光瑶打断了侍卫的话——他知道命令是阿琰下的,他不愿意让她把江厌离的死怪罪给她自己。他看不得她自责。

金光瑶给她讲了不夜天的事情,看着她靠在他怀里,痛不欲生地哭喊。

他突然之间,有了一丝安全感——

她终究,是会依靠他的。就和小时候一样。

“阿琰,我还在。阿凌和你,还有我——我们一起。”

这样,她总能明白了吧?

“瑶哥哥,江宗主呢?”

那一刻,金光瑶真想问问她,

为什么你只看得见江晚吟?为什么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都可以视而不见?你曾经的喜欢,为什么恍如就花水月——引得他投江而亡?为什么江晚吟伤你至此,你都还心心念念?为什么,我分明站在这儿,你却只能想着他?

金光瑶最后放手一搏——

江晚吟和江厌离对于魏无羡的态度都很模糊。而他相信,阿琰对魏无羡是恨之入骨。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引得她的怀疑就够了。

幸好,他赌对了。

阿琰那一声无望的轻笑,证明她真的对江晚吟,死心了。

那三日,金光瑶没让人去打搅她。

他知道,要和江晚吟了断,得给她足够的时间。

但他没想到,阿琰竟然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来——

如果她真的杀了江晚吟,金光善不会保她的。

虞茗姬是世家仙子榜第一,金光瑶知道。

她修为高深,金光瑶也知道。

但他看到虞茗姬把阿琰扣在墙上时,

他什么都不想了——甚至,生生挨了那一拳。

浑厚的灵力冲击他的五脏六腑,他就算有内力扛着,也还是呕出一口血来。

五百戒尺,金光瑶恨不得自己替阿琰受了才好——

虞茗姬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搭进自己也要罚阿琰吗?!

金光善问话时,他晃了晃阿琰的手。

他想着,阿琰,说实话吧——不要挨那五百戒尺了。

江晚吟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守口如瓶?

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不能软弱一次?!为什么一定要和金光善抗衡到底?!

看着阿琰跪在地上求江晚吟,金光瑶心中真是绝望——

他们两人就算不能结下良缘,也会是同盟。

而江晚吟对她特殊的态度,让他意识到,江晚吟明白了。

不过,他应当也不敢再靠前了。

阿琰的一次冒失给了金光善大好的机会,

第二天他便召开了长老会议,决定把南宫瑜送去河内别苑养病——

再伺机动手。

金光瑶没有反驳,毕竟,南宫瑜死了,于他更有利一些。

他一直都让人盯着露华殿,从未撤开过人手。

所以,当有人说露华殿正殿内过了丑时还亮着灯时,他便匆匆赶了过去。

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论史,

阿琰依旧是那么固执。

她不喜欢的汉高祖,偏生是他敬佩的人物。

可说到最后,金光瑶却发现,他第一次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臣灭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以史为鉴,她是好心提醒他,还是为了利用他?

‘《醉翁亭记》阿琰可还会背?’

这个问题就在他嘴边,但金光瑶没有问出来——

他一旦问了,他们之间便只剩下算计了。

就算她真的是要利用他,

金光瑶在回去的路上叹了口气——

他可以不让南宫瑜死的这么早,

但那点罪她还是得受的。

而且,南宫瑜的落难,

亦可以为他利用。

制衡之策,是他羽翼未丰前,最好的打算。

如此,他还得谢谢阿琰才对。

好在江晚吟走了,

如今,他可以慢慢来,重新走近她身边——

对于阿琰,金光瑶一向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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