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陶瓷碎片落了一地, 茶水洒了一地。

顾愈踢了脚边的凳子,开门离开宋绘小院。

夏陶从外面探了探头,神色明灭不定的唤了声“娘子”。

她是跟着宋绘从临安出来的, 自然知道这事是宋绘一力促成的, 但更细节的情况便一概不知了。

顾愈可以对宋绘外逃的事既往不咎, 以他的性子却绝对没办法容忍宋绘在这么个的情况下,故意留下破绽,诱导他认知, 算计他的行径。

向来只有顾愈玩弄别人的地步,从来没人敢这么正大光明算计他。

宋绘这样的做法几乎踩到了他的底线。

见宋绘安静没个声儿, 夏陶跨进屋, 又担心喊了她一下。

宋绘垂着眼睫坐了会儿, 抬头, 又恢复了与平日相差无几的温软,“待会儿让厨房单独做些吃的端去前面儿给大人, 他可能等下会有些忙, 没时间回来用饭。”

夏陶跟着宋绘镇定下来,应了“是”。

“另外...”宋绘瞳孔捕捉了些细碎的阳光, 整个人像是快要融进光里,“去库房重新拿套新的茶具回来。”

冬霜跨门槛进来,答了这事儿,和夏陶一起离开。

待走出去一截, 冬霜这才敢露出些真实情绪,拍拍胸脯,“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大人和娘子发这么大的火。”

夏陶轻声斥了她一句,“少讨论些主子的事。”

“我就说一句...不过,夏陶姐姐, 你不觉着娘子也太镇定了吗?”冬霜眼底露出些敬佩,“要是换个人说不定当即就得晕过去。”

夏陶余光瞥了眼身后的院子,忘了自己刚讲出口的话,赞同的点了下头。

冬霜挽上夏陶的手臂,“姐姐你讲,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放宽心,娘子是个有主意的。”虽有了矛盾,夏陶对宋绘相当有信心,毕竟娘子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

下人进屋清扫了茶碗茶壶的碎片,桌上摆上了新的茶具套组,等这一切归置好,便丁点看不出刚发出了冲突的模样。

宋绘核对完了酒楼的账,已到了傍晚。

送去书房的吃食被原封不动的端了回来。

夏陶为难的看着连盖都没掀的汤碗,“娘子,要不您去一趟吧。”

宋绘用着饭,慢吞吞抬了下眼睑看她,“我去干什么?...大人在气头上,哪会见我。”她腕搁在桌沿边,安静看了会儿木托盘,“你们端下去吃了吧,别浪费了。”

宋绘这人,不太会用严厉的语气,但说出来的话也不给人反驳的余地。

夏陶没再找着好的开口机会,应下后,从屋内退了出去。

宋绘用完饭,又看书消磨了两个时辰,亥时上榻睡觉。

第二日,顾愈没来。

第三日的时候,顾愈也没用宋绘这边准备好的吃食。

第四天,顾愈去了县尉府赴王雪云的宴...

夏陶再稳重,也不自觉的为宋绘着急起来,明里暗里的劝着宋绘主动去给顾愈服个软。

宋绘翻着手里的书,也不知有没有听她讲话。

夏陶停顿了小下,“娘子是不是嫌奴婢烦了?...”

宋绘抿了口花茶,酝着一些笑,“没,我听着呢。”

夏陶揉了揉衣角,“就算娘子不高兴,奴婢也得讲,这大人要是冷了心思,娘子再去便没用了...,娘子都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娘子失宠。”

宋绘合了书,“我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夏陶见她终于有了些反应,欣喜道:“是啊是啊,传得可厉害了。”

宋绘安静想了会儿,“查查这两天进出府邸的下人,将嚼舌根的人找出来,另外...”

在夏陶期待的目光里,宋绘继续着道:“待会儿过了饭点,去酒楼里将我父亲找来一下。”

夏陶愣着没动,过了一小阵后,不可思议的确认到:“不是去找大人,是去找老爷吗?”

“对。”宋绘余光瞥了她一下,没要多解释的意思,“去办便是。”

夏陶嘴巴蠕动了会儿,干巴巴应了“是”。

府上做事的人不多,排查起来也不难,这事儿是从小厨房闲聊时和采买提了,负责采买的下人出去当成谈资传开的。

宋绘懒得掰扯什么功劳苦劳,一并将人卖了。

宋仁礼下午申时来的。

宋绘让人给他上了茶,他哪有喝茶的心思,皱着眉,郑重的看着她,“外面所传的事是真是假?”

宋绘喝了口茶,搭着的眼睑在脸颊投下两道弯影儿,慢条斯理道:“爹,大人并不是因为喜欢女儿才允许开这酒楼的,这楼啊,关系着的是汇北局势,那些消息是真的是假的有什么关系?”

就算到了人人都看笑话的情况,她也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安静。

这种无声的沉稳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让宋仁礼情绪跟着平稳下来,他猛喝了一口茶,“那你这么急着将我找来有什么事?”

“当然是酒楼的事情。”宋绘偏头看了冬霜一眼。

冬霜福身,出了屋子,顺便将门带上。

父女俩关着门在屋内谈了什么无从得知,但事情谈完后,本来心事重重的宋仁礼走的时候春风满面。

宋绘第二日起了早,她并没去找顾愈认错,而是去了宋氏酒楼。

她到酒楼散心的消息,

也不知是谁传的,没半柱香便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宋绘坐在酒楼二层栏杆边,在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儿,听冬霜说从窗户口看来的情况。

来了十几辆马车,还有好多穿华服的公子小姐,马也有好多,街道上都快站不下了。

经了再半柱香的排队,幸灾乐祸的第一队人进了酒楼里。

赵真瞧见宋绘了,她跨步就要上楼。

忙着招呼客人的宋巧赶紧叫住她,“不能上去!”

赵真瞪了瞪眼睛,“我排队进来的,凭什么不能上去?”

宋巧双手叉腰,挡住楼梯,扬着下巴,“从今个儿开始,二楼是贵客才能上的,不能随便上了。”

赵真荒唐的指了指自己,“这杨川,我赵真还不算是贵客?”

宋巧在赵真的质问下,稍慌了一下,回忆着自己的词儿,“上楼至少吃饭得花十两银子。”

“本小姐还以为什么呢?”赵真不耐烦的挥了下手,“让开。”

宋巧质疑的上下打量她,“你能拿出十两银子?”

赵真直接扔了一锭银子给她,“也不打听打听我赵真是什么人。”

宋巧收了银子,似乎终于相信了她说的话,让开了路。

有赵真在前,后面的人几乎都知道要怎么做,直接亮银子证明自己的财力,而后在酒楼客人羡慕的目光里飘飘然上了楼。

赵真径直走到宋绘跟前,打量了她片刻,“能坐?”

“如若赵小姐不嫌弃。”宋绘见她在对面坐下,倒了杯水,推到她跟前。

赵真抿了口杯沿,“看你容光焕发的,不像是失宠的样子啊?你真惹恼了顾太尉?”

宋绘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算是吧。”

赵真虽知道和顾愈没可能,但是看着容貌性情都压她一头的宋绘吃瘪,还是觉得心情畅快。

她不会隐藏,高兴便明目张胆表现在了脸上,但嘴里还假意说着劝说的话,“你若是伤心难过别总憋在心里,有时候哭出来发泄一下会好得多。”

宋绘点头,顺着她的话往下讲,“奴家记下了,之后遇到难事会试试看。”

赵真笑得更欢了,“你说你也是,怎么不好好和太尉服软认个错?”

宋绘依旧维持着情绪上的谦和安静,“因为没做错才不认错...的,要让大人高兴,奴家有挺多法子的。”

赵真才不信她这些托词,撇了下嘴,“再怎么样家丑不可外扬,闹得这么满城皆知像什么样子?”

宋绘弯了下唇,精致的五官因这点情绪染上了无边的艳丽,“满城皆知才好啊...大家都为了这么个小事专程跑来见奴家,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这能有什么意思...赵真还没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见进酒楼的人越来越多,宋绘起身,朝她轻福了下,道:“奴家有些累了,便不陪小姐聊天了,这里的说书先生讲故事还算有趣,赵小姐可以留下来听听。”

赵真还是第一回把宋绘说得落荒而逃,她也懒得细究“有意思”是什么东西,心情畅快,大发慈悲的朝宋绘点了下头,“成吧。”

宋绘在引起大骚乱前,从酒楼偏门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但她第二天又去了。

连着七日,宋绘每天早间都会去酒楼坐坐。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和顾愈的那些个感情纠纷上,少有人注意酒楼二层的消费从十两银子遥遥直上飙到了三十起步。

那些点壶茶点盘花生米的食客哪里能赚得到大钱,若想要快速敛财,自是要从有钱人下手。

等赵真从宋绘的用意反应过来时候,宋氏酒楼二层必须是有身家的人才能上的印象不知不觉形成了。

前前后后半个月,风云变幻。

宋氏酒楼以旁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杨川城内站稳了脚跟后,再度因为宋绘那个完全不起眼的散心行为迅速膨胀延伸,在杨川城内打响了名气。

外面一天一个样,宋绘依旧每日让夏陶去给顾愈送吃的。

不过东西都进不去书房,全都被打回来了。

在男尊女卑的这么个大环境下,顾愈占有绝对的主动权。他打定主意要冷落宋绘,那宋绘便没什么能翻盘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鱼干的8个,轰轰哄、3277529的6个,君君臣臣的3个,李卓、youran、花开半夏、关爱援援成长协会、珠珠猪、22108277、苏su、hdf、50317826、司雾宿、松松、49487378、33304020的1个,自渡、50467819的4个,卡卡kaka的2个地雷和haha的2个火箭炮。

补一下之前的雷,磕头,谢谢大家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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