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顾愈回来院子时候, 宋绘正坐在窗边看书消磨时间。

听见院里下人的问候声,她将书册子反扣在桌上,起身迎出去。

她已卸了妆, 皮肤细腻, 脸蛋从内里透出粉色, 和顾愈对上目光的同时,弯眼露了笑。

宋绘偏头望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冬霜,“让人将饭菜拿上来吧。”

冬霜福身应是, 折身往外。

宋绘在顾愈身边坐下,翻了个茶杯, 替他倒上茶, “大人怎么回来这么快?”

顾愈抿了口杯盏沿, “事情乱七八糟的, 一时半刻理不清,便也不急在这会儿。”

宋绘比起往日懂得多了些。

简单的说, 囤着粮草的杨川捏着渡良的命脉, 这里的人和事情该清理的得清理,该办的得办了, 否则一旦杨川出现什么变故,便会对前面的战局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杨川的事,可以说是官场上的争锋,但往小了说, 其实也就是商业上的竞争...

宋绘想着事情,冬霜将饭菜摆上了桌。

夏陶也跟着帮忙,她余光瞥见清蒸鱼时,生理性的反胃呕了一声。

顾愈拧着眉,目光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宋绘将碗筷放到顾愈跟前,帮着解释了一句。

宋绘目光轻掠过面带惧色的夏陶,“请个大夫瞧瞧吧,你这害喜太严重了些。”

夏陶弯腰垂头,轻声推拒到:“多谢娘子关心,不碍事的,...呕。”

宋绘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偏头看了冬霜一眼,“去请个大夫。”而后宋绘又支着夏陶回去休息,换了前些日子买来的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旁边候着。

她边用着饭,边和顾愈讲话。

吃完饭时,请的大夫也来了,他经了通报进屋向宋绘和顾愈问安。

顾愈抿了口温水,偏头指了指宋绘,“既然来了,顺道给她把个脉。”

宋绘意外的眨了下眼,“妾身又没个什么事,平白着把什么脉。”虽是这么说,宋绘还是拉了下袖子,露出手腕。

大夫深鞠了一躬,应道:“老夫冒昧了。”说着,他上前,掀着袍摆在桌边坐下,将手搭在宋绘腕上。

宋绘没觉着身体不舒服,对这事也并不太上心。

大夫把了一回脉后,摸了摸自己雪白雪白的胡须,又搭了一回手。

宋绘瞧了白胡子老头一眼,偏眸瞥向顾愈。

过了一小会儿,大夫十拿九稳,起身,向两人拱手祝贺道:“恭喜太尉和夫人,这是喜脉啊。”

午时刚过没多久,阳光还有些炫目。

耀眼的日光落在大夫花白的头顶,像给他戴了个会发光的发冠,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不真切的虚幻感。

宋绘安静瞧了他一会儿,似没听清他讲话,偏头向顾愈求证。

顾愈虚了虚眼,表情上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高兴。

宋绘确认了真实性,偏头看向大夫,“可是我什么症状都没。”

大夫耐心应答道:“有的小孩乖巧,没反应也正常,但确实是有了。”说着,大夫自然的交代起怀孕的注意事项。

宋绘已怀过一次孩子,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她没怎么用心记,等大夫讲完,她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又伴随着细碎的喜悦。

顾愈目光在她上弯的眼角停了停,让冬霜把大夫领下去给赏银。

人走了,顾愈拉握着宋绘的手腕到跟前瞧。

暖黄色的日光照得宋绘皮肤通透,隐约能看见细白一截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走向。

他指腹有茧,摩着手腕时候有些酥痒感,盯了一小阵后,开口道:“这样看,准吗?”

“看脉象不都这样吗...”宋绘声音低下去,另起了一句,“这孩子是不是不能要?”

最后几个字很轻很软,没设防也不带什么特别目的,就像露出肚皮的野猫。

顾愈眼睫压了压,“没事,既怀上了便留着。”他现在也摸清了点宋绘的性子,凡事都爱自己琢磨,想出一套逻辑通顺的解释。

顾愈手指在她眉间敲了一下,“我刚只是在想,你的事儿得该和祖母讲一声,顾澜清她老人家是知道的,到时将孩子领回去便是,但这个。”顾愈指了指她平坦的小腹,“她完全不知情。”

现在不掰扯清楚,日后又是一大堆问题。

顾愈想着事情轻重,生了要回临安一趟的心思。

他正经讲着话时,宋绘目光移也不移的瞧着他。

阳光好着,宋绘那双眼睛被照成了浅褐色,甚至能看见漂亮的瞳纹。

顾愈叹了口气,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喉头滚了两下,“要命。”

两个新买的小丫头呆头呆脑,冬霜算是有些经验了,她拉上门,领着两个新人边往外退,还一边福了福身。

屋子变成封闭空间,顾愈捂着人眼睛,半搂着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宋绘坐在顾愈大腿上,双手抓着他衣襟,不额外说话也不挣扎,显出非一般的乖顺。

顾愈身体微往前贴了下,宋绘碰着他...,原本柔软的背脊线微顿了一下。

她这点小动静自然没办法逃过顾愈的眼睛,顾愈扯着唇笑了下,将头搁在宋绘肩上。

他对宋绘的欲/望凶猛又迅速,坦荡荡,也根本懒得掩饰。

顾愈唇在宋绘耳根后面轻点了一下,不要脸的话像是轰顶的五雷在宋绘脑海里打,“你既聪明,那今年好好费些心思学学口技,我不能像以前那样,空一年吧。”

“... ...”

军营里说荤话的糙汉多了去了,顾愈这已收着收着来了,但宋绘还是耳尖通红,有些受不住。

顾愈发热的掌心在宋绘腰侧贴了贴,“你胆大包天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事怎么一说就紧张。”

“没。”宋绘明目张胆的瞧了他一眼,语出惊人,“妾身只是觉着妾身这方面不怎么样,别破坏了大人兴致。”

顾愈慢条斯理舔了下唇,眼神有些危险,“没事啊。”他声线懒洋洋的,像看着孙猴子跳脚的如来佛,“慢慢来,这些事熟能生巧,除了我也没人能陪你练。”

就在宋绘找不出话回应时,冬霜在外面敲了敲门。

宋绘扬声问了句。

冬霜隔着门回答道;“耿护卫说是中午赶走的那个车队又来了,老老小小好几个人,怎么赶都赶不走,说是您不见要一头撞死在门柱上。”

顾愈单手支着头,揉着宋绘指尖,替她答了。“跟外面说,把门柱子擦干净了,两边都行,让他们随便选根撞。”

冬霜不知道顾愈是来真的还是说着玩,但房里的宋绘没讲话,像是默认了这样的处理方法。

冬霜在门边踌躇了好一阵,应了声“是”。

门外的站着的人影消失不见。

顾愈将宋绘抱起来放到床上,“昨个夜里没睡好,现在补会儿觉。”

宋绘坐在床沿边上,仰头看站着的顾愈,开口道:“睡不着。”

顾愈自己脱了外面的袍子,拉松宋绘衣裳的系带,示意她抬手,边应声道:“那就当陪我睡会儿。”

宋绘抬起手,由着他脱了衣裳。

宋家人找来杨川完全是意料外的事,这个孩子更完全是没在计划中的,毕竟顾愈每回都注意着最后一下退出来...宋绘确实不怎么困,她需要思考当下的处境。

虽是这么说,但她挨着枕头的同时,整个人被一浪又一浪拍过来的困意给淹住了。

她睡着了,主动提午睡的顾愈却精神抖擞。

他单手支着头,手指一下戳她脸颊,又一会儿摸她眼角,情绪不明。

宋绘有前科,要是又哪哪不顺心,她又故技重施跑个四年,那便好玩了。

他得尽快回临安,将事跟顾老夫人交代了,把隐患清理了才是...

耿平在外面唤了顾愈一声。

顾愈起身,穿上袍子,打开门走出去。

耿平拱手,道:“蒋成他们都来齐了。”

顾愈应下一声,“走吧,去书房。”他余光瞥见冬霜,多交代一句,“去备些点心,她醒来可能会饿。”

说完,顾愈便在耿平的陪同下,离开了后院。

受这孩子的出现的影响,顾愈不得不重新安排了计划。

他从勉阳喊了几个亲信,共同去稳住渡良的局势,而后在四月初骑马回去了临安。

他路途中间没怎么休息,连夜往回赶,四月中旬到的临安城。

顾愈这次回皇城回得十分匆忙,顾老夫人也是在他入了府才收着的消息。

天色已经半暗,他没用饭也没洗漱,径直去了老夫人屋里。

顾老夫人和几年前并没什么大变化,双目有神,精神抖擞的。

顾愈进屋,拉了下袍子,跪下行了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顾老夫人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上下打量他,“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讲一声。”

顾愈在顾老夫人身侧坐下,神色恭敬的应道:“偷偷回来的,低调些好,万一被人参一本说擅离职守了,又得鸡飞狗跳闹一阵。”

“那不至于,这时期,上面还不敢动你。”顾老夫人手里转着佛珠,目光在顾愈面上轻做了停顿,“有急事?”

顾愈稍作了停顿,应了声“是”。

顾老夫人轻阖着眼,过了小半晌,“因为你在边关养的女人?”见顾愈有些意外,顾老夫人笑了一声,“孙儿在边关杀敌,我这糟老婆子当然得关注着些,你正大光明的捧着,我能不知道?”

虽是这么说,顾老夫人了解得并不多,新皇登基,里里外外的信息传递都管着的,她也是专门让人留意着,才隐约知道些杨川大胜的细节。

顾老夫人既有准备,那便省了顾愈的功夫。

就在他斟酌要怎么和顾老夫人提宋绘的时候,老夫人端茶盏抿了下,先开口,“人你就养在汇北玩玩便是,别领回来了,宋绘那事在前面摆着的,我不信你这看人的眼光。”

顾愈蹙了下眉心,“祖母...”

顾老夫人摆手打断了他讲话,“不成,这人没经过我选便不能领进我顾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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