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姑妈试图反抗命运,她不吃不喝不讲话,在床上躺了三天也哭了三天。

祖父冷下心肠,硬是不理她。第四天早上,姑妈肿着眼睛起床煮了早饭,拿上工具跟着祖父到生产队上工去了。

1959年,老四已经病得没有医生愿意为他下药了。祖父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这根独苗就这么夭折,他到镇子上买回一本医书,日夜钻研。

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了和老四病状相似的医案,下狠心开出双倍剂量的药方,到镇上药铺子里捡了药,拿回家熬好,撬开嘴巴给老四灌了下去。

三包药吃完,老四的病竟然好了!从此,祖父依靠自学成才,成为方圆几十里有名的草药医生,还考取了执照。

老四的病虽然好了,但是依然要我母亲天天背着他。不仅如此,他在家里无论什么东西、什么事情一直都是以“我最小,我有理”的态度来对待。

祖父的教育,哥哥姐姐们的劝说,都没有能够改变他心里头的这个“症结”。

村里头好多老人,都是眼看着我母亲四兄妹是怎样长大的,议论纷纷:“可怜哪!姐姐背着弟弟,四个脚一样长!”

有的直接对我母亲说:“别惯着他!你是他姐,又不是他妈!哪有这样的弟弟,整天赖在姐姐背上不下来,一放下来就哭。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把他背在背上就不痛不难过,一放下来就发作。你三天不背他,五天不背他,十天不背他,他哭任由他哭,自然就好,自然不再要你背他,你天天背到(着)他,被他压矮了,以后长不高的。”

大家说的都在理,也都是为了我母亲好。可是,我母亲心软,担心这个同母共父的小弟,父亲唯一的亲生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让父亲绝了后。再苦再难,依旧从早到晚,从春到冬背着他。

父亲和姐姐在生产队出工,大哥出去读书,祖母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两个小孩子。

我母亲姐代母职,生怕老四被拐子拐走,卖去钓海参,或者卖给没生儿子的人家续香火,再也找不回来。一整天都小心的陪护和照看弟弟。

但凡有一个眼生的人从我们家门口路过,母亲都把老四紧紧护在身后,生怕一不留神让他被人拐走甚至抢走。

母亲还要见缝插针,抽时间洗衣服,晾晒、收捡、缝补全家的衣服,一日三餐煮饭煮菜也是母亲的“任务”。

1958年农历七八月间,我们家在“狗仔”伯伯家之后,也从江家坪搬到建家坪。

我们家的房子做了村里的食堂,借住在苏家表哥家里近一年。

“表哥”是陈氏曾祖母的亲妹妹的孙子,他的祖母就是大伯的姑奶奶。他们家是从小河竹搬到建家坪来的,他家的山在石壁漕。

一九五九年冬天,食堂解散,我们又搬回自己家的房子住,各家各户自己蒸饭吃。

1983年分山到户,我们家也分到一块田,左手边紧邻着我们的另一块田,就是1958年祖母去世时,我们家住的老房子的宅基地。

每次到田里干活,母亲在休息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提起她的妈妈,以及她的妈妈在世时那些艰苦却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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