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追求姑妈的男人一大堆,可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女子,又正是青春正好的年华,连她也比不上的男人,又如何能够入得了她的眼?

有人把姑父介绍给姑妈认识,姑父少年丧父,家境也不是很好。我们这里有句俗话——不会选的,选家当;会选的,选儿郎。

姑妈是个会选的。姑父英俊潇洒多才多艺,又是高中毕业生,在当时的农村算是拔尖的儿郎。姑妈找到了意中人,一抬脚就嫁走了。

女儿不愁嫁。有了大伯谈婚论嫁的教训在前,祖父赶紧先给小儿子找了个媳妇回家。

谁知道这女人竟是螺蛳塘郭家的后人。她的生父正是郭氏家族的最后一个男丁,她的父母生有两个女儿。她生父死后,她母亲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在村子里备受欺凌,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只好招郎上门。招的这个男人,正好是我祖父的堂弟。他们两口子又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郭氏家族的人都非常强势,性情泼辣,逞强霸道。祖父一则担心小儿子打光棍,二则觉得换了个环境,也许她会有所改变。

哪里晓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加上小儿子幼年顽皮,祖父打过他不少,两口子扬言要祖父日后好看。

祖父万般无奈,他早就知道小儿子不会孝顺他。大伯在南宁,他到城里怎么也住不惯。

他本想着留大姑妈在家招郎上门,临老好有个依靠。谁知道大姑妈一抬脚就嫁走了,他气得三天三夜不吃饭也不说话。

他流着泪对我母亲说:“当年我若是再娶,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任我挑任我选!为了你们四兄妹,为了你妈妈临终的心愿,打了半辈子光棍,公鸡带仔养大了你们四个。如今翅膀硬了,一个个飞的飞,反的反!我老了病了,渴死饿死痛死也没人理我。”

我母亲的心最软,哪里禁得住这些话,就留在家里招郎上门。

老四两口子非但不反省自己的过错,反而怪罪于我父母,处处挤兑我父母。

祖父只好叫来姑妈和姑父,分家!他谁也不跟,自己到河边山脚去捡大水柴火、树枝竹枝,自己烧火做饭,洗衣扫地,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

祖父生病的时候,老四两口子理都不理,全是我母亲照料。逢年过节,母亲都接祖父来一起吃团圆饭。冬天,母亲买回猪骨,熬成浓汤,过一夜就变成祖父最爱吃的猪骨冻,叫我们给祖父送过去。

大姑妈和母亲也想过给祖父找个老伴儿,彼此好有个照应。祖父拒绝了——老啦,单身惯啦,万一我死在她前面,你们更难办。

祖父晚年有两大愿望。一盼孙子孙女们快点长大成人,德才兼备,有大出息。他总是说:“我的孙子孙女总要比别人强一把萝卜菜。”这一句俚语包含着老人家殷切的希望。

祖父的孙子女、外孙子女,共14人,现有硕士一人,学士三人,大专四人,高中和中专三人,初中三人。虽说不能“光彩生门户”,聊可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祖父的第二个愿望是想去四川看看峨眉山。大姑妈和母亲再三劝说,大伯也写信回家劝阻,老人家不听,终究去了四川。他在四川得了重感冒,在医院里去世,享年八十多岁。

祖父去世时,我12岁,下半年进初中。一转眼间30年过去了,想起祖父的一生,真令我百感交集,这是重情重义的一生,也是历尽坎坷、尝尽人间冷暖的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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