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乾坤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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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带着钟承止一行走到亭边便不知退去了哪里。钟承止在方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成渊、景曲与卫书水则坐在了亭下的吴王靠上。

“钟施主,欲卦何事?”花鸟阁主直奔主题,声音正如其眉目一般,未及老朽,却沉稳深厚。

钟承止眼里绿光一闪而过,微微蹙起了眉头,随后说道:“何事都可卦?”

“贫尼只出卦解卦,至于卦问何事,是施主心中所想。”花鸟阁主用她沉厚的声音缓缓答道。

钟承止:“据说算卦之人不可为自己求卦?”

花鸟阁主:“算卦道的不过是天地气运,万物规律,就如日极则仄,月盈则亏,解的不过是中个趋向,事态走势,就如雨多河涨,瑞雪丰年,这其中并非有玄幻之处,不可为自己求卦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间诸多道理谁都明了,自己却办不到罢了。”

钟承止:“那若在下所想,与阁主所想,是同一事怎么办?”

花鸟阁主的眼睛稍稍眯起:“世间人人不同,事事有异,又怎会有同思同想?”

“就如……”钟承止笑了笑,“这大华的天下究竟会是谁的天下?”

“……”花鸟阁主沉默了须臾,面巾后容颜微动,又迅速正色道,“那便为施主求此一卦。”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说罢花鸟阁主抬起右手,对着香炉腾起的卷烟如拨动琴弦一般手指交错弹出。袅袅炉烟划出了奇妙的轨道涌向亭外深幽的丛林。

片刻之后,鸣啼四起。六只颜色各异的雀鸟划空飞来,在金盆景上叼起金叶,飞至亭内中空盘旋,再张嘴鸣啼几声。金叶飘摆而下,落在了亭中方桌之上,略微错落地排成了一排,在烛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晕。

叶有正反,真正的树叶只会背面落地,金叶落桌则有正有反。

花鸟阁主手指在金叶旁的桌面上划过:“叶为爻,正为阳,反为阴。本卦为‘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

花鸟阁主说完再次抬手弹动手指,六只雀鸟里的两只落到桌上,将第三和第四片树叶叼起翻了个面。

“变爻六三:比之匪人。变爻□□:外比之,贞吉。变卦为‘豫’:利建侯、行师。”花鸟阁主放下手臂,抬头看向钟承止,“此卦若问天下,解为:大华当今奸臣相辅,暗潮汹涌,危机四伏。然,迎贵人相助,脱困而出,但却将逢生死之战,不欲涉入须尽快回避,否则凶险无比。所辅之人是否为匪,施主须再三掂量,而新识之人,或为贤者,可帮施主过此一役。此役为何?建王立业,出兵伐战。大吉。”

一段可解释为意欲造反的言辞,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被花鸟阁主缓缓道出。

钟承止浅浅笑道:“阁主难道不担心这里就坐着当朝大臣,将你抓去问罪?”

花鸟阁主手指再次弹起炉烟,六只雀鸟落到桌上,叼起金叶飞到金树上一放。金叶居然就回到树枝上不落下,好像从未脱离。六只雀鸟再盘旋几圈,飞出了亭子。

隔着五彩雀鸟飞舞,花鸟阁主说道:“贫尼只是解卦,卦无功罪,不过就事而解,解出何卦,还看问卦之人。若要问罪,施主岂非罪高一等?”

钟承止:“阁主确定方才解卦之中,全无当局者迷?”

“……”花鸟阁主沉默了一会,说道,“施主所问,贫尼已卦,今日之缘便到此而终。”

说完小沙弥就走了过来,欲送客。

“且慢。”钟承止对小沙弥说道,再转回头对花鸟阁主说,“既然阁主无法为己求卦,今日有缘,不妨让在下为阁主算一卦,如何?”

钟承止说完未等花鸟阁主回答,手指也在炉烟处一弹,炉烟立刻快速翻滚飘出亭外,漫入树丛之中。须臾之后,整个空中丛林百鸟争鸣,啼声如震,万翅扑摆,气流涌动。一阵阵轻风袭来,卷起众人衣摆,只见成百上千的五彩雀鸟穿透昏暗树叶间无数交错的笼光,如潮浪般飞冲而来,再齐齐绕亭旋转翩翔。从亭内往亭外看去,好似被百花不落地的锦帘包裹在内。缤纷斑斓的鸟羽交织出一幅绝美的流动图纹。

钟承止再一打响指,这千鸟锦帘中飞出五只颜色各不相同的灵动雀鸟,和一只……肥硕的平安。

钟承止望着平安与其他纤美雀鸟完全不搭的……身材,微微摇了摇头。平安恰好看见了,狠狠瞪了钟承止一眼。

同方才花鸟阁主算卦一样,五只雀鸟与平安各从金盆景上叼起一片金叶,飞到桌子上空盘旋鸣啼。金叶飘摆落向桌面的时候,钟承止对着炉烟弹动手指,包围亭子的千鸟散去,回归树丛之间,犹如锦帘掀开,亭中再次阵阵轻风,六片金叶落桌,全部为正。

钟承止微微一笑,说道:“叶为爻,正为阳,反为阴。本卦为‘乾’:元亨,利贞。”说罢手指在桌上一敲,平安带着其他五只雀鸟落向桌面,将六片树叶全都叼起翻了个面。

“六变爻,用九作解:见群龙无首,吉。变卦为‘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钟承止看向花鸟阁主,“此卦不知阁主看得可明?是否需在下一解?”

钟承止站起身,衣袂一挥:“乾为天,坤为地,君子以正道,群龙无须首。大吉。”

说罢钟承止向花鸟阁主行了一礼,告辞离开。成渊、景曲、卫书水便都起身行礼离去。

穿过空中丛林,走回宴厅,牧恬淡正一个人坐在原处。见钟承止一行过来,牧恬淡问道:“如何?”

钟承止拿着扇子敲了下自己下巴:“意想之外。”然后对着牧恬淡十分有深意地笑了笑,“明儿还要坐恬淡的船回临安,可得等着我们。”

“那是当然,恬淡欣然。”牧恬淡回道。

这时小沙弥已经站在牧恬淡旁边,牧恬淡便向钟承止四人告辞,跟着小沙弥进到了屏风之后。

钟承止对其他三人说:“我去转转赏赏月,你们休息吧,不用作陪。”

景曲和卫书水便各自回厢房。成渊对钟承止说:“我同你一道去。”

钟承止点点头,两人一同出了花鸟阁。

沿着下午走过的路线,从花鸟阁行往小瀛洲的西南侧,又走到那座正对三潭映月的水榭,两人坐了下来。

白日西湖秀美而壮阔,碧水青山,柳拂蓝天,夜晚则幽静而深远,湖光跃金,水碎月影。

远处水中三座石塔内点着蜡烛,烛光在静谧的湖面投下三圈交错的金黄,仿佛从天坠落不知归家的繁星,孤独寂然地在人间与故地遥相辉映。

“承止是看出花鸟阁主为何人了?”成渊对钟承止问。

钟承止点头回道:“下午见到那只送金叶的黄鹂,我就想花鸟阁主八成是公治派门人。”

“公治派,擅控鸟兽。”成渊半答半问地说。

“嗯。”钟承止继续说道,“不单擅控,而且擅养。公治派与卢医堂一样,幽冥规则下也允许其每代有人入世为官,给阳间天家养养马治治病。这两派的技艺,知重于技,故绝大部分并不需要天资之人便可传承。萧将军此次北伐,必有公治派门人相助,利用鹰隼找到契丹军扎营地,军队便能直达敌营。李大人若知道有擅这样技艺的人存在,定不会反对北伐。而公治派的天资之人,不单能控制百兽,还能解百兽之语,以百兽为朋,百兽甘当其座驾或守卫。若与百兽配合得当,公治派力量也相当强大。只是公治派早就跟着扶山派混,不再臣服于阴府。没有阴府的断质,他们难有新的天资之人。”

“那花鸟阁主是公治派的天资之人?”成渊问。

钟承止:“对。应是幽冥名册在录之人,很容易便能查到其本名与身世,但她居然还有一重我没想到的身份。”

成渊:“什么身份?”

钟承止对着成渊笑了笑:“容我不说。这事可能永远不会被捅破,便当其不存在。如果真有捅破那天……便再说吧。”钟承止转头望向远方的湖水。

成渊没有追问,说道:“明儿回了临安,我去临安府里看看去年的卷宗,查下有无去年审查未注意到的地方,再问问临安知府是否知道鬼斗蛋。”

钟承止马上摇摇头:“固然鬼斗蛋已有多年历史,远在临安知府上任之前,但毕竟涉及走私品与赃物交易,临安知府就算知道鬼斗蛋且手里就有鬼蛋,也不会告诉你这大理寺少卿啊,岂不是给自个找麻烦?你最好啥都别说,以免打草惊蛇让一些人躲起来。待我们到了鬼斗蛋,还能看看哪些人闲着没事就爱花银子。”

成渊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再问道:“那如何找个鬼蛋来?”

钟承止嘴角翘起,将手里扇子嗖的一声抖开:“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

小沙弥出了宴厅便鞠了一躬,默默离去。牧恬淡独自进入罩房上楼,穿过空中丛林,走到丛林尽头的亭子下。

花鸟阁主未坐在亭内,而是站在亭子后的栏杆边,遥望夜空下的西湖。

牧恬淡走近,与花鸟阁主并站一排,一起目视远方:“如何?这位钟大人。”

“毕竟是钟大人。若为敌,即使如今阴府势微,也难以对付。”花鸟阁主回道。

牧恬淡:“故,何必要与钟大人为敌?”

花鸟阁主:“但你不知他是否会与我们为敌。”

“那便化敌为友。”牧恬淡转头看向花鸟阁主,微笑着说,“而且他与你……也算是有着一重别样的关系。今日能一见,还真是缘分。”

花鸟阁主垂下目光:“……这种关系,最是脆弱。不然我为何会在此处。”

牧恬淡摇了摇头:“那也未必,看人罢了。”

牧恬淡转回头,望向深邃的西湖夜景。远处临安城在夜幕下华灯璀璨,荧煌晃耀,那如浮金般的朦脓光辉从城墙内满溢而出,将漫天繁星衬得淡然无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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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

豫:利建侯、行师。

乾:元亨,利贞。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都是易经卦辞与爻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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