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放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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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恬淡走回屏风后不久,出来几名侍从小心翼翼地将牧恬淡的瑶琴给搬了下去。其后一位大腹便便的和尚走到屏风前方。他先向宴厅内众人行礼问好,再把手搁在浑圆的大肚子上,说道:“诸位施主,无论是比邻西湖而居,还是不远万里而来,今日在花鸟阁共聚一堂,只为塑功造德灭罪消愆,共厚生生之乐,永焕巍巍之业。与往年一样,最高功德的数位善人可得阁主接见。请诸位施主宴后赴阁外九曲桥上放生。”大腹和尚说完又行一礼,再道了几句寒暄,退了下去。

钟承止听到此,微有不解,转头望向成渊:“这便是你说的变味?”

成渊也一脸疑惑:“不,我说的并非如此……这倒是有些意思,花鸟阁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钟承止:“还想问你呢,你也不知?”

成渊摇摇头:“看来得找个人问问,恬淡肯定知道。”

钟承止:“那一会去找他。”

对着一桌的菜肴钟承止早已迫不及待,说完便拿起筷子来大快朵颐。

这时屏风前上来了几名艺伎弹琵琶唱曲,宴厅的众人纷纷开始用餐。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下了筷子钟承止才发现,桌上放的居然全是素食。有些菜仿了鱼肉之态,仅论外形毫无破绽,口感味道也同鱼肉无异,只有咬开才可见是由豆腐面团之类混制而成,不注意几乎察觉不出。

钟承止边吃边研究了一会,笑道:“难怪这么多和尚来。素菜能做出这般口味,吃素也无妨。”

钟承止四人毕竟都是习武之人,食量大吃饭快,迅速就消灭掉了自己份的饭菜,而宴厅里很多人才吃一小半。钟承止便叫来一名侍从,要其去向牧恬淡转告,自己有些许事想询问。

没一会侍从从屏风后走了回来,说牧恬淡正在相候,但只可钟承止一人去见。

侍从话刚说完,成渊嗖一下站起身,脸上露出审案时的那般威严官容,居高临下声色肃然地问道:“我也一同去,不可?”

侍从一下就虚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应应……该……可可……以的……”

钟承止笑着摇头站起身。侍从不敢多望成渊一眼,带着钟承止与成渊一起走入了屏风之后。

众人用餐的宴厅在花鸟阁二楼,屏风之后是一扇门,出了门居然是一方天井,而后有一条罩房,俨然一座空中庭院的奇妙格局。

穿过天井,进入罩房,再左转进入一间房间,钟承止与成渊便见,牧恬淡换回了来时的衣服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后…………大吃大喝……

桌上像御膳一般放满了大盘小碟,全是菜肴,各式各样,玲琅满目。而桌角叠了高高一堆有油污的空碟子,难道是……已经吃完的?牧恬淡的金钱龟就在他脚下,缩在壳里一动不动,似乎在睡觉。

钟承止自认为自己饭量不小,可见到眼前之景,只觉得……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牡恬淡听到钟承止与成渊进来,抬起头,放下碗筷,露出拈花一笑:“还有许多菜尚未上桌。钟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再吃点,外面那素菜淡羹实在难以果腹。”

钟承止笑了笑,同成渊一起入座。这时有侍从进来搬走了空碟子,又摆上许多热腾腾的新菜,还添上了两套餐具。尽管已吃得半饱,但见满桌佳肴,钟承止当然不介意再多吃点。

钟承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恬淡可知花鸟阁主身份?”

牡恬淡举起酒杯,敬了钟承止一杯,回道:“恬淡也不甚清楚,只知花鸟阁主每年佛诞日便在小瀛洲举办放生会。待放生会后,会选数位功德最高的有缘人相见,并为其卦命解惑,据说准之又准,百无一失。于是临安城中人都竞相来争这有缘之位,近年更有得知消息的远道而来者。不过早年来的还有贫家子弟,后来便只有富贵人家了。”

“为何?”钟承止不解地问。

牡恬淡微微一笑:“钟公子一会看看便知。”说完牧恬淡拿起筷子开始消灭新一碟菜。

得到了与成渊一样的回答,钟承止不禁瞥了眼身旁,心道这两家伙倒很是合拍,既然都要自己一会看,便一会看吧。钟承止转而问道:“恬淡可曾让花鸟阁主解命?”

牡恬淡不紧不慢地咽下刚塞进口里的饭菜,明明在大吃大喝,却看起来优雅从容:“恬淡尚未见过花鸟阁主。”

“没见过?”钟承止不禁有点疑惑。方才外面的二位高粱兄,看他们衣冠、座位及周围人的态度,就知道定是临安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他们为请牧恬淡争得是面红耳赤,还都没请到,牧恬淡却愿意答应素未谋面之人的邀请。

钟承止瞧了瞧一桌的菜肴,说道:“莫非……是因为这饕餮大餐?”

牡恬淡笑答:“钟公子□□。花鸟阁的菜肴,品种百变,且色香味俱佳,恬淡吃遍临安也没吃过这么好手艺。一年能饱腹一次美味,岂能不欣然前来?再者,恬淡生计紧迫,能混得一餐便是一餐了。”

“恬淡谦虚了。京城临安这些繁华之地,稍有名气的优伶,哪个不是深宅大院奴侍成群?今日见识了恬淡非凡的才艺与过人的声望,岂会不如常人?”钟承止说完便拿起筷子,挑着一些没见过的菜色尝了尝。花鸟阁能做出与鱼肉无异的素食,如此高超的手艺来料理真正的山珍海味,味道确实不同凡响。

牡恬淡摇摇头:“恬淡只能糊口而已。不是与你们住在同一家客栈之内吗,何来深宅大院?每日收的银子只勉强够付房钱与饭钱。”

钟承止瞧了瞧桌边再次叠起的空碟子:“……你若是每顿都要这么吃……那确实只够糊口了。”

牡恬淡又消灭了一小碟菜:“钟公子莫非也想见一见花鸟阁主?”

钟承止:“既然说得如此神奇,自然想见一见。”

牧恬淡点了点头,未应答,筷子没停。

这时成渊说道:“将恬淡公子的金钱龟放生回湖,这份大功德应该能见花鸟阁主一面。”

牧恬淡斜睨了成渊一眼:“恬淡这只小龟,乃是竹马之伴,自小便时常带在身侧,并非放生之物。”

成渊话里有话地回:“干脆今日放生掉,既让恬淡公子立了功德,又给小龟遂了自小的心愿,还能顺便见花鸟阁主一面。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牧恬淡也毫不示弱:“恬淡自认罪孽深重,无须积功积德,入了地狱,度得众生,也好与成公子做个陪伴。”

成渊又欲接话……

“咳……”钟承止咳嗽一声,及时打断了成渊与牧恬淡的明争暗斗,“那恬淡今日来,不放生吗?”

“放的。”牧恬淡放下筷子指了指房间一侧墙旁的窄案。

钟承止顺着望去,窄案上放着一个瓷碗,里面有一条极其普通毫无特别的……小金鱼。

“钟公子若不嫌弃,一会就拿恬淡的小鱼去放生吧。”牧恬淡说完拿起筷子,继续奋斗。

钟承止转回头,发现谈话间也没多久的功夫,桌上的菜已经被消灭殆尽,实在是不得不感慨:“恬淡你这胃口,确实好。”

牧恬淡毫不谦虚地回道:“江南菜清甜怡口,小巧精致,不像北方菜明油亮芡,大碗大碟,也不像蜀菜麻辣鲜香,味浓色重。身在江南,若不多吃点,可是会饿肚子的。外场那些菜肴,尽管确为素食,但全以真正的鱼肉鲜汤相佐,才能调出那般口味,其实比直接烹饪真材实料还要废料,且工序繁琐复杂。不过,难得一来,也值得一尝。”

钟承止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味道上佳与真荤无异。不过这是何必?给那些和尚们单独准备一份不就好了,满场用这样的素食岂不是既费料又费事?”

成渊在一旁说道:“这就是承止不懂的东西了。世间好多事都是要一份表面功夫罢了。”

牧恬淡难得没有反驳成渊的话,只闷头吃喝。侍从来收走了空碟子,再次上了满满一桌佳肴。三人继续吃菜闲聊。钟承止得时刻注意着阻止成渊与牧恬淡有事没事对着杠,不然闲聊早变成了闲吵。

待桌上所有碗碟都变得干干净净,侍从取了漱口水与布斤来给三人漱口擦手。事毕,牧恬淡拿起那装着金鱼的小碗递给钟承止,三人一起从天井回到宴厅。

宴厅里此时空空荡荡,来客都已出到屋外准备放生,只有景曲和卫书水还坐在原处,地下好几个空酒缸,看来这俩也没闲着,喝了不少酒。

五人一同走出花鸟阁,只见花鸟阁不远的水岸边搭着放生仪式的香案,案上供着佛像,从湖心寺来的方丈正在袅袅香烟之中咏诵着《大悲咒》。

弯弯折折的九曲桥上站满了人。每家的下人都端着瓷盆或木桶,里面装的想必是放生的活物。小沙弥们拿着木勺提着水桶在九曲桥上穿过,依次给这些活物浇洒净水。在场信众跟着方丈转诵《心经》,接着忏悔念三皈依,再诵《往生咒》。小瀛洲的绿草碧水间,经文流转,颂唱起伏,众人庄严肃穆,虔诚专敬。

钟承止五人不欲打扰到他人,轻手轻脚地从花鸟阁缓慢地走到九曲桥边。钟承止往桥上一望,就懂了成渊与牧恬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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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厚生生之乐,永焕巍巍之业。

——此句摘自《西湖放生池记》:“既厚生生之乐,永焕巍巍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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