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沈金珠声音冷漠。她刚好想做包子，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我来做。”秦修尧从她手中拿过剁肉的刀。
沈金珠不敢跟他争，万一督公发火捅她一刀怎么办？
沈金珠走到一旁去揉面，这时厨房的厨娘也到了。见沈金珠在厨房忙碌，连忙进来帮忙。
“掌柜的，您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您快去歇着，要吃什么我来做。”林厨娘忙开始烧火。
沈金珠笑笑，“没事，我想做生滚鱼片粥，再蒸一笼包子。”
这个简单，我会做。厨娘刚想开口，却想到沈姑娘做的东西就没一样简单的。越是简单的食物越考验厨子功底。
林厨娘自从来了沈记，跟着沈金珠学了不少，看样子今日又能学一手。于是她道:“那我给您打下手，您需要什么就吩咐我去做。”
沈金珠点头，“你将后院的黑鱼杀好洗净，片成薄片。”
秦修尧听着沈金珠报的菜名，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生滚鱼片粥，她知道他爱吃鱼。还有肉包子，也是他说想吃的。这丫头还是个嘴硬心软的。
秦修尧手劲大，用刀也娴熟，很快就剁好了肉馅。虽然他执刀向来是杀人，而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厨房里剁肉。
秦修尧擦干净手，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揉面。
沈金珠白净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他忍不住想帮她去擦拭一把。
“你出去吧。”沈金珠不喜欢他老围在自己身边，况且厨娘还在这里呢。
“那你给我多做几个包子。”他执着的说，颇有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知道了。”沈金珠使劲揉着面。
揉面其实很有讲究，天冷的时候，揉面要用温水。在揉面过程中最好将温度保持在30度左右。这里没有温度计，沈金珠凭借的是手感和经验。
另外沈金珠还会在面中加一点她调制好的东西，这是她的独门秘笈。会让蒸出来的包子更有劲道还有一股奶香味。
至于那肉馅，沈金珠看了看，秦修尧剁得很碎。挑的也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应该会好吃。
秦修尧默默坐在桌边，看向厨房那微微晃动的布帘子。
虽然他府上也有专门的厨子做东西吃。
但他很期待成亲以后的日子。若什么时候饿了，就像今日早上这样，她能亲手替他做一碗粥或者简单的食物，那真是件挺美的事。
秦修尧想着，嘴角就微微勾起来，他已经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
没人知道秦修尧喜欢吃肉包子，这样一种普通又寻常的食物。在宫宴里甚至上不得台面。宫里的宴席上也有包子，是那种透明精致的小笼包。
而又大又笨的肉包则是街头巷尾的寻常小吃。是百姓喜爱的垫肚子的食物。
秦修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包子的呢？
大概是那一段他流落街头的日子，无处可去，靠给人扛重物换些铜板。肉包子便宜，又顶饿。可即便是这样便宜的东西，他也不一定时时能吃到。
他府上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都被问斩。
父亲似早有所感，那几日提前将他送到城外庄子，才令秦修尧躲过一劫。
他不知道朝廷的人是否在追杀他寻找他，但父亲教过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朝廷的人大约想不到他就在京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活着。
秦修尧随着城外的流民一道混进京城中，见城内并没有张贴皇榜追杀他，慢慢才放下心来。他们大约以为他死了。和那一百多口人死在一起。
他原来的府邸就在京城，但秦修尧从来没去看过，他不敢去。
不是害怕被认出来或被抓，而是害怕看到满地血污，会恨不得立即冲进宫去杀了那狗皇帝！
他还不够强，单枪匹马，只怕连宫门都还没进去，就被弓箭手射成筛子。
“可以吃了。”沈金珠拿了碗筷出来。青色的琉璃盘，银制的筷子。沈记里面都是金贵的东西，连餐具都这样金贵。所以才能卖的这样贵。
林厨娘将鱼片粥和肉包子端上来，热气腾腾食物在二人之间升腾起一片白雾。隔着白雾看，秦修尧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任性的小姑娘。
沈裕回来后，细细问了事情经过，有那么一瞬间那个中年男人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秦修尧。仿佛要看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秦修尧不卑不亢，任由他打量。他似乎听见沈裕轻轻叹了一声。
“罢了，你喜欢就让他留在府里吧。但不能跟在你身边，先去票号学做事。”
“不嘛！您又要把人弄到票号去。两个哥哥成日跟着你，还不够吗？我好不容易得个玩伴，您又要抢了去。”
小姑娘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已经含在眼里。
“哎呦，哎呦呦爹的乖宝。怎么还哭上了？你听爹说啊，你是不是很喜欢秦勉励？希望他能留在你身边？”
沈金珠含泪点点头。
“那你仔细想想，那些长久留在爹身边，被爹所欣赏的人，最后是不是都成了我的左膀右臂？”
沈金珠还不太懂怎么反驳这些大大道理，懵懂的点点头。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男子和姑娘家不同。你要是真喜欢秦勉，希望他日后过得好，就该让他学一门手艺，将来也好在京里立足。而不是成日让他陪着你玩耍，荒废了大好时光。”
这话听在当时的秦修尧耳里，简直振聋发聩。他没想过沈裕会这样轻易的让他留下来，更没想过沈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甚至已经用抵抗的姿势做好了被盘问，被赶出去的打算。
他们不过初次见面罢了，他甚至没有盘问他的底细，就已经开始为他的将来做打算？难怪沈家的生意能做得这样大。
沈裕身上有一种其他商人所不具备的大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听得秦修尧鼻尖一阵发酸，他的父亲也爱他，将他护了下来。还托人送来一封最后的书信。
信里叫他不要想着报仇，只希望他后半生平安顺遂。
最后秦修尧终是没有留在沈金珠身边做小厮，而是去了沈记的一家票号，从伙计做起。
沈金珠也时常来看他，可惜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没多久，父亲的一位旧部就找到他，将秦修尧带离了沈家。
沈家，在少年秦修尧几乎要横死街头的时候，成了他深渊中的一块救命浮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