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投石问路

“殿下,真没想到,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物说死就死了呢。”刚刚送细川藤孝离开的北条景广返回茶室,对仍端坐在主位的景光感叹道。

对于细川藤孝的到来,景光最初有些诧异,待听对方说明了原委,又感到一丝的理所应当,虽然对方带来的是一个足以震惊全岛国的消息。

室町幕府第十三代将军,有剑豪之名的足利义辉,已于二条御所殒命。

随着去岁三好长庆病故后,少了头上一座大山的足利义辉,本是意气风发,四面联络各国大名,意图推翻三好家在畿内的统治,却不想真正的惹恼了风雨飘摇的三好家。

暂时署理三好家大权的三好三人众,与时任三好家京都奉行的松永久秀联合,发动了兵变,起兵攻打足利义辉居城二条城,虽然足利义辉勇猛异常,将军家守军亦是拼死抵抗,奈何兵力过于悬殊,最终破城,足利义辉战死在天守之中。

细川藤孝是在破城前一日自城中逃脱的,一同逃脱的还有足利义辉幼弟觉庆法师。

觉庆暂时留在了近江国。细川藤孝则是自北陆道方向辗转联系东国豪族,并于近日来到了下野国。

此时,三好家正在运作另立足利义辉长子为新任将军的事宜,因而此消息仍然被封锁了起来,畿内各家知道的还不多,已经细川藤孝联络的各家也诡异的保持着沉默。

景光随手拿起放在小几上的素装太刀,亦是叹气道:“这个时代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太刀和素枪可不会因为你是将军而变钝。”

景光将刀条从简易的刀柄中抽出,看见“国纲”两字刀铭,点了点头,随即将刀条递给侍立在身前的北条景广,继续道:“到城下町找匠人重新制作刀装,既然是将军殿下遗赠,就算是本家应下了足利将军家的请托,让细川兵部大辅大人给那位殿下回话吧,三好家谋逆如此,将军家但有所需,本家必然鼎力相助。”

其实景光是很希望细川藤孝能够留下来帮自己的,这个时代对于将军家是残忍的,不论是足利义辉也好,其他人也罢,已经如此局面都没有什么机会翻盘。

北条景广躬身领命而去,自天守阁向下望去,伴随着永不停歇的“金钱的声音”,日光城城下町依然一派喧闹,并未因为刚刚结束的讨伐那须家的战事,和即将开始的武藏国出阵,带来什么改变。

不论对商人还是町民来说,宏伟的日光城自建成后便未发生过什么危险,加上有上杉家为强援,只要不是小田原城的那头“狮子”亲自前来,足利长尾家在关东一代几乎没有任何敌手,至于那些不信邪的人,都已经远赴比良坂了。

将细川藤孝拜访以及随后足利长尾家将出阵武藏国的事宜,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由下属发往春日山城,料想上杉家内部已经为了下野国的超大规模动员而流言四起,即使上杉辉虎再如何放纵自己,总也不会一点想法没有。

或者说,“军神大人”并不见得乐于自己此时介入武藏,毕竟此地真是一块肥肉啊,说是东国最为富庶的地区也不为过,上杉家没道理让与别人。

但目前越中国的战事让上杉家暂时无暇分身,自己无暇光顾,总不好再阻碍下属国人火中取栗。

景光发出了信件,也不指望回信,带领旗本南下,与已经驻扎在渡良濑川一线的大军汇合,自琦玉郡方向攻入武藏国。

此时,后北条家主力调往了相模与骏河边境,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武田家军队,武藏国方面多是靠当地豪族抵抗,根本不是下野大军一合之敌。

最初后北条家对景光入侵武藏国并未曾太在意,毕竟这些年上杉家对武藏方面打打撤撤,已经习以为常,直到景光招降几家武藏豪族后居然转封常陆国,这才引起了小田原城的高度警惕。

北条氏康安排此时名义上的后北条家家督、长子北条氏政(氏康名义上已隐居),领兵五千坐镇武藏国,另派景光的老丈人北条幻庵辅佐。

待两人于年底刚刚抵达江户城驻守,景光的大军基本已经平定琦玉郡,继续南下奔着武藏国重镇江户城而来。

此时的江户城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宏伟,但毕竟建城较早,当地豪族经营百年,又得益于江河入海、优良港湾的便利,商业比较发达,自然有资本筑成了坚城,也是北条氏政、北条幻庵两人敢笼城对抗景光万人大军的底气。

景光却是好像戏耍对方一般,在即将抵达多摩川下游时,引兵往东入驻了与江户城隔河相望的国府台城。

虽说被景光戏耍有些令人恼火,但北条家众人还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此战,景光更多的是探一探武藏国和后北条家的虚实,本来就没抱希望毕其功于一役,武藏国太大,武藏国的豪族们太滑,后北条家底子还太厚,几乎可以说依然处在巅峰时期。

通过拉锯战来逐渐树立自己在武藏的影响,这是有必要,同时可以慢慢蚕食当地的土豪势力。

景光不知道千叶家对自己借住国府台城有何感觉,他们的态度并不重要,那位千叶介正在与南方的里见家“相亲相爱”之中,景光在此挡住武藏方面可能的威胁,对方并不会太反感。

时间进入了11月份,便不适合再用兵了,国人组成的军势已经陆续放还,景光在逗留十几日后,留下斋藤朝信带领五阵常备继续驻守后,领大部队经由下总国北上返回下野,算是结束了今年的兵事。

未在国府台城住下谋划来年阵仗,一方面是因为北条鹤已经生产,景光急着回去看望妻子和自己第二个降世的女儿。

另一方面,春日山城传来消息,今年上杉家的评定会将于年底正常召开,景光必然要参加,这需要提前回城准备北上越后国的事宜,想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上杉家中暗流,毕竟此次武藏出阵,触及了宗家的一些利益,有一大帮人需要景光去安抚和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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