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即将又是一年年关, 临安里渐聚起了繁华和喜庆的气氛，但大半夜聚坐在一起的顾家人却没一个笑得出来，甚至没人敢开口讲话。
袁珠匆匆提着裙摆从外面进来, 敷衍福身行礼后, 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祖母，外面传着说是宋绘还活着, 这事儿可是真的？”
顾老夫人蹙了蹙眉心, 积着的一肚子火都冲着袁珠去，“有没有有点规矩, 这点小事就让你慌里慌张的。你好歹也是个出嫁了的人，别隔三差五的就跑回来, 让人看见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我顾家不懂教规矩。”
袁珠少有被顾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骂，她面上显出几分狼狈。
但到底不是什么十几岁小孩，袁珠我很好收敛好不悦的表情, 规规矩矩应声道:“是孙女问话问得太唐突。”
下人搬了张凳子给她坐。
顾老夫人抿了口茶，在漫长无声后开了口，“事情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赘述, 孩子我虽没见过，但事情八九不离十, 三郎确有一儿一女。”
这话一出，房间内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显然这冒出头的庶子庶女都打了大家个措手不及。
袁珠捏紧手里的帕子，勉强压住惊骇。
大夫人先回神，“母亲，其实要我讲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三郎年岁不小，这突然有儿有女了，也算了结了您的一桩心事。”
顾老夫人整张脸耷拉着，声音半沉，“老大家的，话可不是这么讲的，现三郎正说着亲，突然闹出这么一出能是好事？”她并不想谈这事，阖上眼表现出送客的姿态，“既知道答案就别大半夜待我这里了，回去歇着吧，有什么的明天再说。”
大夫人头个站起身，“那儿媳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其余的人也看出些眉目，不敢造次，接二连三的起了身。
顾老夫人偏头看了眼袁珠，“时辰也晚了，你就别回了，休息一晚。你原先的屋被姐儿占了，你今个夜里就在客房将就一晚吧。”
袁珠应声，最后一个退出屋，顺手带上房门。
等人全部走光，老夫人才显出几分老态，“芸娘差不多也该到庙里了吧？”
珍娘递上杯盏，“该到了，也就这几日，人就回来了，老太太别急。”
“哪能不急。”老太太望着屋内上了年岁的家具陶瓷，“三郎这是拿我顾家百年声誉做赌啊...，有没有查到酒宴结束，他人去哪儿了？”
“出城去了。”
顾老太太哼了一声，想也不用想就能猜到顾愈这是去找谁了。
芸娘问她现在需不需安置，顾老太太摇头，“这情况里我怎么睡得着，眼看着李家那小五对三郎有着好感，这事一传出，好好的姻缘也废了。”
芸娘站到顾老夫人身后帮着捏肩，安抚道:“奴婢看那小姐是个有主意的，要是十分中意三少爷，说不准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顾老太太轻呼了口气，“但愿吧。”
宋绘喊了冬霜起床去烧点热水给顾愈洗漱，边迎着他进到屋内。
她在顾愈边上轻嗅了下，“大人喝了酒骑马来的？”
“没，大家聚着玩了会儿，有人将酒洒我身上了，估计那时候沾了不少。”
宋绘解开他腰带，帮着把袍子脱了，“那大人洗个澡，明个早间妾身重新给您找身新衣裳，这件就先洗...”宋绘展着袍子一侧的袖子给顾愈看，“被挂坏了，先得缝缝。”
她将半润的袍子挂到架上，抖了件新袍子替顾愈暂时套上，然后重新出去交代多烧些水的事。
等水的期间，宋绘将针线盒找出来，手指灵巧的穿线下针。
顾愈坐在一旁，看着她手里动作，“不问我？”
他说得没头没脑，但宋绘瞬间便领会到他的意思了。
宋绘没抬头，唇角微微往上弯了弯，“大人这么晚还跑回来不就很明显了？”
顾愈笑了下，懒吊着嗓，“是啊，回宅里就没个清净。”
他看着宋绘缝好衣裳，将人提到跟前，一边揉着她指腹玩，边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我祖母将我母亲叫回来了。”
宋绘情绪微顿了下，偏头去看顾愈。
顾愈敷衍的笑了下，“没想到吧...我，我也没想到。”
顾愈有不守规矩肆意妄为的一面，但骨子里却认纲常伦理，也懂宽容共情。
祖母的施压，他可以抗住。
但对于有着类似伤痛经历的母亲，他可能做不到同样的强硬。
他们有很像的一面，但宋绘觉着被众人寄予期盼长大的顾愈和她有着很大的不同，就算是对亲人，她的善意大多时候都有着趋利的本质。
宋绘脑海里快速掠过当前的情况，坐直身子。
她肤色白皙，目光在橙光色的光晕里显出几分温柔，“其实妾身觉着大人能记着这些年的情分便是好的，...能得大人几分偏爱，妾身也该知足了。只是妾身想好好活着，所以必须贪心一点。”
顾愈稍拧了下眉。
宋绘稍笑了笑，故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些，“妾身好像从未讲过当时为什么离开临安是不是...”
顾愈喉结滚了滚，“不是想将顾澜清养在身边吗？”
“一部分吧。”宋绘将一旁的暖炉抱在怀里，捂热掌心，慢悠悠的继续着道:“小孩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到时身份也好看些，而且只是养在老太太那儿而已，我也不是见不着。”
顾愈跟着挺直了背脊，“所以...”
宋绘勾了下耳发，情绪清澈直白，但又因为坦然，顾愈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咽喉。
宋绘觉着酝酿差不多，垂眸看着烫红的掌心，“当时那场外逃不是妾身计划的，是袁珠表小姐想出来的，她想杀我。或许...，在很多很多人看来，侍妾就是个随随便便能处置的物品。”
她声音太软，眼泪一眨便滚落下来。
顾愈表情顿了顿，而后，慢慢的目光开始变得凶戾起来。
顾愈想说什么，但看着无声哭泣的宋绘，强按耐下情绪。
他捏了捏宋绘的指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爷答应过你的事哪回没做到？”
顾愈舔掉宋绘脸上的眼泪，低头，舌头滑进她口中，声音呜咽不清，“这事也一样的，不会拖太久...”
边说着话，顾愈慢条斯理的，舔舐宋绘的牙齿，而后卷着她的舌尖吮了几下。
他动作算不上凶，甚至有些斯文，但无言语的气势却显出几分侵略感。
他亲了会儿，似觉着不便，将宋绘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手指捏了下宋绘的下巴，固定住她的脸和她接吻。
屋外响起敲门声，冬霜说是水烧好了。
顾愈咬了下宋绘的唇瓣，慢慢松开，喊了人进来。
浴桶抬进洗漱室里，冬霜讲了一声，便恭敬的领着人退出屋子。
等人走了，顾愈又和宋绘胡闹了一阵，这才进浴室洗澡。
他出来的时候，宋绘正懒倦的靠坐在长塌上看书，顾愈披散着袍子在她身边坐下，抽出她手里的书瞄了眼，搁到一边。
宋绘偏头望了他一眼。
顾愈垂着视线看她，没带什么特别情绪的亲了亲宋绘的唇边线，由着心跳翻山越岭，“安置吧。”
宋绘睡了一觉，不怎么困了。
顾愈揉了揉她头发，“明个一早我还得回临安，就当陪着我睡觉。”
宋绘这才应下一声好。
顾愈看着她眼底浅浅浮动的依恋，心里软作一团。
他将人抱回床榻上，而后熄了灯。
宋绘睡在床榻内侧，看着顾愈黑漆漆的阴影，拽了拽他里衣，“大人。”
顾愈偏了下头，没睁眼的“嗯”了声。
宋绘精神奕奕的瞧着他，“年年快满周岁了，但还未取名字...”
顾愈继续闭着眼敷衍，“没想好...，之后再说。”
宋绘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无言的谴责，“您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顾愈笑了下，“周岁的时候肯定把名字想好，成了吧？”
宋绘看不到顾愈表情，也不知他说真的假的，慢吞吞的扇了两下眼睫，“真的？”
顾愈扯着唇线笑了下，“这事儿骗你干什么？...或者讲讲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妾身提前倒是想过。”宋绘提了几个字给他参考。
顾愈不说成，也不说不成，只说考虑看看...，而后手伸到宋绘被子里，解开她里衣，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