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个鼎

浴水而出的及臀长发, 丝丝缕缕湿黏在光滑的脊背上,她抬手撩开墨似的黑发,露出盘踞在肩胛骨两侧的蓝闪蝶。

斑斓瑰丽的蝶翅上沾着绚丽的莹光蓝, 前翅和凤尾包裹着一圈冥黑, 纤细精巧的花纹栩栩如生,落在从臀线向上延伸生长的曼珠沙华上。

蝶翅闪耀着蓝色、绿色和紫色的金属光泽, 蓝闪蝶展翅欲飞,好似活的一般,恍若随时都会冲破禁锢的枷锁, 得到梦寐的自由。

宋鼎鼎望着长镜里瑰丽的色彩, 久久无法回神。

这只蓝闪蝶代表着什么?

它是签订契约的契物,还是说它身上代表着什么更深一层的含义?

她不知道, 只是下意识的伸出手, 从腋下绕到肩后, 用微凉的指腹摩挲了两下,白雪似的肌肤上致命耀眼美丽的蓝闪蝶。

夜风吹过, 宋鼎鼎打了个寒颤, 将身子重新沐进温热的汤水里, 透过长镜上方的窗户看向茵茵远方。

黎画说,无臧道君还会来找她。

那会是什么时候?

他又会从她身上讨走什么?

……

在汤水中泡的久了, 困倦之意便渐渐袭来,她微阖着双眸,正准备小憩片刻,窗外却蓦地响起异动之声。

那声音不大, 但自从她习武之后, 听力就比以往灵敏了不少。

宋鼎鼎一下惊醒, 手臂撑在红木浴桶边缘, 身姿矫健的翻身跃出浴桶,扯下搭在十二扇围屏上的干净衣袍,随手披在了身上。

她躲在围屏后,透过屏障之间的缝隙,看向窗外。

只见一阵细微的悉悉索索声后,一只纤长的手攀住了窗格,约莫又过了半晌,那人才小心翼翼的露出了半颗脑袋。

只凭那一双眼睛,她便认出了来人是谁。

宋鼎鼎嘴角微抽,有些无语的看着宋芝芝手脚并用的攀上窗棂,而后蹑手蹑脚的到处寻找藏身的地方。

她想起傍晚时,宋芝芝说她不洗澡身上都臭了,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身上不臭,宋芝芝是故意这么说的。

瞧宋芝芝那做贼似的模样,怕不是打算好了,想趁她用膳的时候,偷偷藏在隐蔽之处,待她用晚膳去沐浴,再躲在暗处偷看她洗澡。

只是宋鼎鼎有些不明白,宋芝芝为什么要偷看她洗澡,难道是她不慎露出了什么破绽,让宋芝芝怀疑她了?

想到这里,宋鼎鼎不禁有些庆幸。

幸好她没有先用膳后沐浴,不然这客房那么大,沐浴之处跟内间都是隔开的,说不准真会让宋芝芝得逞。

宋鼎鼎趁着宋芝芝四处躲藏的功夫,将系统里的【美颜塑形】技能调用了出来,埋头按照男人的胸膛,一比一为自己打造起平坦宽阔的胸口。

待塑造的差不多了,她又拿出储物戒里的铜镜,对着镜子,将五官照着自己现代的模样微微调整。

在确定能将宋芝芝糊弄过去后,便假装走过去的样子,原地踏步了十多下,制造出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宋鼎鼎透过屏风间隙,找到宋芝芝的藏身之处,慢悠悠的走出屏风,不紧不慢的解开了衣衫。

她特意找到了角度,刚好能让宋芝芝迎着月光,看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待衣衫散落,她转过身体,穿着白色亵裤迈进了浴桶之中。

藏在一人高青花梅瓶后的宋芝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人的动作,在清晰看到自己想到的地方,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鼎胸膛平坦,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也就是说,那梦境里大长老所说的话全都是假的。

或许是她这几日总想起大长老的三座矿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梦见了死去的大长老。

宋芝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便不再多看浴桶里正在沐浴的人——男人都是祸水,只会影响她敛财的速度。

约莫过了片刻钟,宋鼎鼎掐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围上缎布浴巾,离开了浴间。

她穿着湿透的裤子,快步躲在围屏后,直到宋芝芝离开,她才换上干净衣裳,走到窗户旁,侧眼朝着窗下看去。

客楼下面就是一大片湖,紧挨着墙角的地方还有荆棘和仙人掌,宋芝芝倒是能耐,平日不见好好修炼,逃跑用的轻功倒是练得不错。

临湖便是凉快,一阵冷风吹过来,惹得宋鼎鼎止不住打起了喷嚏。

她揉着鼻子,关好窗户,有些昏昏沉沉的走回内间床榻上。

被宋芝芝折腾半晌,刚才又在冷掉的浴桶里泡了许久,宋鼎鼎也没有胃口吃饭了,将胸口恢复原状后,便直接躺在榻上睡着了。

这一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神仙府的契约,她睡得相比前几日踏实了不少,再没梦见大长老追杀她。

翌日清晨,宋鼎鼎被房间外的喧嚣声吵醒,她迷迷瞪瞪的裹上细布,穿好衣裳,打开门探出了半个脑袋。

一身招摇红衣的顾朝雨拽着席梦思的头发,将她送客房里拖拽了出来,席梦思一点都不反抗,只是沉默着梨花带雨的哭着。

宽阔的楼梯间围了一圈的人,众人皆抱臂倚墙,眼中带着讥笑之色,交头接耳的看着笑话。

陆轻尘从客房里追了出来,可看着气红了脸的顾朝雨,他不敢上前,只能驻足在远处,一言不发的低埋着头。

顾朝雨抬手扇了席梦思一巴掌,但掌心麻木的疼痛并不能让她解气,她面无表情的冲进一旁看笑话的人群中,拔出旁人的长剑,对准了席梦思的脖颈。

这一下,惊得宋鼎鼎瞌睡虫跑得干净,她匆匆跑上前,拦住了顾朝雨:“顾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喷子宗的门规极为严厉,其他什么事都好商量,但只有同门之间不允许互相残杀这一条,谁若是犯了,便得废去一身修为,挑断手脚筋逐出宗门。

跟她一同站出来拦住顾朝雨的人,还有陆轻尘,他夺过顾朝雨手中的剑:“朝儿,我和席师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别闹了。”

顾朝雨眼白泛着微红,牟足了劲,反手给了陆轻尘一巴掌:“你昨夜说去安抚同门师兄弟,到了深更半夜才回房,今早上我便在你颈间发现了吻痕……”

她似乎是气急了,喉间被唾液呛到,猛咳了一阵:“你告诉我,你脖子上的吻痕是谁的?”

“除了席梦思,还有谁不要脸皮的追在你身后?你说,你说啊——”顾朝雨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陆轻尘沉默起来,脸上的手印微微泛红。

而他的沉默,就像是最有力的证据,血淋淋的剖开放在她面前。

啜泣不止的席梦思,捂着脸痛哭道:“师姐,你不要怪师兄,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昨夜喝醉了酒,忍不住吻了师兄,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师姐,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师兄的话,我们是清白的……”

席梦思这一番话,听得宋鼎鼎简直快要窒息了。

——她喝醉了酒,吻了陆轻尘,脖子上有吻痕,但他们什么都没做,他们是清白的。

这手段何止是绿茶,光冲着席梦思在陆轻尘脖子上种草莓,宋鼎鼎便不相信席梦思喝醉了酒。

偷欢便要有偷欢的自觉,席梦思这分明就是小三示威正妻的手段,要不然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在陆轻尘身上留下证据。

接下来,又该是什么桥段?

陆轻尘跪地求原谅,席梦思撞柱寻死自证清白,众人纷纷倒戈指责顾朝雨小肚鸡肠?

老掉牙的把戏,宋鼎鼎一点也不想看。

她将顾朝雨拉到身后,叫来吕察安抚,对着席梦思问道:“昨夜丫鬟送来的饭菜里,并没有酒,你喝的哪门子酒?”

席梦思被问的一怔,见众人皆投来好奇的视线,她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瓶红酒:“这是那日从玫瑰庄园离去时,威尔顿公爵送的葡萄酒。我平时不怎么饮酒,昨日江边死了一个小师弟,我心中郁结,才会忍不住喝了些葡萄酒。”

宋鼎鼎接过红酒,瞥了一眼。

红酒的确启封过,但只少了一两口的量,这点酒水还不够塞牙缝,席梦思能醉到跟陆轻尘亲到一起去?

“你在餐桌上连喝三杯红酒,面不改色。昨夜喝了两三口便醉到不省人事了?”她斜睨着席梦思,笑的讥诮:“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席梦思张了张嘴,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本就是抿两口意思一下,哪里还会真的往死里灌自己酒。

再说了,她哪知道宋鼎鼎还关注她在餐桌上喝多少酒,早知道宋鼎鼎会站出来多管闲事,她便说自己将酒水喝完了。

席梦思脸色一变再变,她见众人看她的神色越发鄙夷,心底一慌,咬牙道:“我知道现在我不管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这件事都怪我,但我跟陆师兄之间是清白的!”

说罢,她便直直往楼梯间的柱子上撞。

宋鼎鼎手疾眼快,一把薅住席梦思的头发,她往前冲的力度太大,头皮被扯得通红发麻,没撞上红漆柱子,倒是被薅掉了一小把头发。

她面目扭曲的抱住脑袋,龇牙咧嘴在地上翻着滚。

“你先别急着死,我还没说完呢。”宋鼎鼎侧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陆轻尘:“席小姐喝醉了,那你呢?”

“你没喝醉,但是你一看见女人就浑身无力,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推半就的从了她?”

陆轻尘不回应她,只是低着头对着顾朝雨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怪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认。”

虽说修仙界道侣都是一夫一妻,但就算陆轻尘做错了,他已经为此事做到下跪的地步,已实属不易。

众人忍不住倒戈,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着:“顾朝雨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陆轻尘只是为了尽到自己首席弟子的责任,才去探望安抚同门弟子,他又不知道席梦思会醉酒,这事不赖他。”

“不过是亲了一口,又没干什么,你看她把席梦思都逼到自尽的地步了。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宋鼎鼎深呼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在人群中寻觅了一会儿,将视线落在喷子宗的几个弟子身上:“陆公子说他昨夜去安抚你们的情绪,你们昨晚上见过他?”

几人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又不好说,毕竟陆轻尘是喷子宗的首席弟子,家世背景是他们八辈子都攀不来的。

他们若是说错了话,得罪了陆轻尘怎么办?

犹豫之下,有一人轻轻点头:“我见过陆师兄,就是……”

宋鼎鼎直接打断他,看向其他几人:“看来,你们也应该都见过陆公子了?”

有一人开头,其他几人自然也是点头,她微微颔首道:“那既然如此,你们都是什么时候看到的陆公子,不如一起说个时间吧?”

喷子宗的弟子皆是一怔,他们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众人一见他们这幅模样,心中纷纷有了数。

显然事情被宋鼎鼎推理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

怕不是席梦思半夜时,给陆轻尘传了信,而后陆轻尘寻了个探望安抚其他同门弟子的借口,去了席梦思的房间。

见席梦思那模样,应该也是没有喝醉,只是借着酒醉的名义,壮胆上前吻了陆轻尘。

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陆轻尘深更半夜,去了席梦思房间的那一刻,就清楚接下来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

方才为陆轻尘辩解的几个男弟子,此刻不约而同的噤了声,施施而来的白绮嗤笑一声:“东西脏了便扔掉换一个干净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想不明白?”

“你抬头看看窗外莽莽森林,三条腿的癞□□不好找,那三条腿的男人不是遍地跑?”

这话是对着顾朝雨说的,她沉默着,绷紧的身体骤然松垮下来,转过身朝着楼下走去。

宋鼎鼎和吕察追了上去,到了二楼梯间,吕察挽住她的手臂,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顾姐姐,你心里闷得慌,我陪着你走走。”

顾朝雨面容疲倦,摇了摇头:“我想自己静一静。”

吕察神色担忧,迟疑着松开了手。

宋鼎鼎看着她道:“翱翔于空中的鹰,不该被锁在金丝笼里。”

顾朝雨现在在喷子宗拥有的一切礼遇,都是因为陆轻尘,他背景雄厚,家底殷实,乃丹修世家陆家的嫡次子。

修仙界各类珍稀的极品丹药都来自陆家,连修仙界各大门派的掌门,都要敬畏他家族三分。

这些年,顾朝雨修为突飞猛进,除却自己上劲,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陆轻尘提供给她的珍稀丹药。

席梦思上赶着往陆轻尘身上贴,便是看中了陆轻尘的家世背景,放眼三陆九洲,能像陆轻尘这般长相俊美,条件优渥的修士并不算多。

宋鼎鼎觉得,要不是仗着家世背景,陆轻尘也不会一次次在顾朝雨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在她的注视下,顾朝雨摇头苦笑,面色幽幽,犹如白纸:“我怀孕了。”

宋鼎鼎愣了一下:“那他知道吗?”

“他知道。”顾朝雨的手掌搭在小腹上,低声笑道:“我上次与他和好,便是因为这个孩子。”

“阿鼎,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去寻死。我只是……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说罢,她揉了揉泛红的双目,对着两人笑了笑,勉强的伸手扶住楼梯扶手,一步步朝着楼下走去。

宋鼎鼎看着那抹红影渐行渐远,喉间微微苦涩,心底止不住泛酸。

所以陆轻尘明知道顾朝雨怀有身孕,还半夜三更去找席梦思搞暧昧。

所以陆轻尘这般笃定顾朝雨会原谅他,就要因为她怀了孕,他知道她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会离开他。

难道将近八年的感情,就比不得一时欢愉,一时新鲜感和放纵吗?

如果年少情深的两人,终究要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那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只是多巴胺的分泌,还是荷尔蒙的增多?

没有温度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反应迟钝的转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裴名。

宋鼎鼎迷惘的看着他:“裴小姐……爱是什么?”

裴名道:“爱是利用,是伤害,是不择手段得到和占有。”

她的瞳孔微缩,表情看起来似有震惊。

裴名捏了两下她手心的软肉,低不可闻的轻笑道:“我说笑的。”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但不会是他们这样。”他微微正色,唇畔笑容轻浅:“你要相信爱,人人都能等到。”

从裴名身后路过的黎画,忍不住轻嗤一声。

好家伙,他没听错吧?

一个连心跳都没有,从出生就活在谎言和欺骗中的活死人,竟然在教阿鼎什么叫爱?

他讥讽的嘴角扬起,紧接着又在裴名扫过来的冷冽视线下,重新归于平静。

黎画脸上失去笑容,目不斜视的点着头:“我觉得裴姑娘说的很对,人人都能等到爱,我永远坚信这一点!”

马澐站在黎画身后的楼梯上,不禁打断道:“快走吧,今日我们还要去拜见庄主。”

经过马澐的提醒,宋鼎鼎终于想起正事,她吸了吸鼻子,快步下了楼梯。

他们住的客楼叫水莲榭,夜里看不清楚,白日便能一赏周围的大好风景。

水莲榭依山傍水,林木茂盛,黛绿色的湖面倒映着重峦叠嶂的远山,肥美鲜红的鱼儿畅游在白色睡莲下,碧绿的荷叶下时不时响起蛙声。

看见管家出来相迎,宋鼎鼎抬手折了一根树枝,当做簪子一般,将来不及梳起的长发随手挽上。

黎画走上前去,正要说什么,一抬头便看见了她肌肤瓷白的脸庞,他偏了偏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细看去,却依旧是白如璞玉的脸蛋。

“阿鼎,你脸怎么变白了?”他扳正了宋鼎鼎的脑袋,左右打量一番:“真是奇怪了,昨日还黝黑着。”

黎画声音不算大,却引来了不少人关注,方才在客楼里,大家只顾着看陆轻尘和顾朝雨闹笑话,谁也没往宋鼎鼎脸上看。

此刻黎画一说,众人才注意到宋鼎鼎脸上的肌肤白的水嫩,像是剥了壳的嫩鸡蛋似的,丝毫不见往日的黧黑。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宋鼎鼎耳朵一阵嗡鸣,脑海一片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着拉架,忘记化妆就出来了。

她感觉黎画在看她,马澐在看她,最可怕的还是那道波澜不惊的视线。

——裴名也在看着她。

她昨晚因为宋芝芝的突然试探,沐浴过后来不及乔装打扮,便顺手照着现代的模样,微调了五官。

若说原来她第一次微调五官脸型,有三分像现代的模样,现在便有八、九分的相像。

他们不一定能认出来她就是死掉的宋鼎鼎,但黧黑的皮肤突然变白这一点,她该如何解释?

宋鼎鼎嗓音轻颤:“我,我……”

“阿鼎,你今日脸上抹脂粉了?”裴名抬手打掉叩在她脸颊两侧的手掌,凑近了轻嗅两下:“还沾着脂粉香呢。”

黎画捂着被拍疼的手掌,头都不抬,便应和道:“原来是抹了脂粉,阿鼎这一打扮,倒比个姑娘还清秀漂亮。”

他原本也只是附和裴名的话,但宋鼎鼎听到这话,转过头看着他:“真的?”

她眼睛里像是种了一颗银杏树,浅褐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细碎的光亮,干净明媚的耀眼。

黎画胸口一窒,不知怎地又想起了黎枝清澈的眼神,他怔愣的看着她许久,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回答,真的漂亮。

宋鼎鼎得到答案,难得羞涩的抿唇笑了起来。

她现在的容貌,跟现代的脸相差不多,她母胎单身,大学五年没交过男朋友,更从来没有男生跟她搭讪过。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心底难免有些自卑和不自信,总觉得是自己长得不好,不够优秀,所以才会没有人喜欢她。

宋鼎鼎满足道:“我们走吧。”

管家走在前面引路,出了水莲榭后,众人在山庄内看见不少正在劳作的男仆。

奇怪的是,他们脖子上大多架着些年龄不一的稚童,那些稚童看起来十来岁的样子,趴在男仆们的头顶,手里拿着一根血红色的长管子。

马澐不禁好奇道:“这些小孩是他们的孩子吗?”

管家笑容优雅:“当然了,孩子们小时候最粘人了,这时候缺不了父母的陪伴。”

马澐点点头:“他们手里的长管子是什么?怎么孩子们人手一根?”

“那是孩子们的进食管。”管家不厌其烦的耐心解答着,他走近一个男仆,将孩子和男仆分开一定的距离:“孩子没有能力劳作,只能以父亲的血液为食,直到孩子长大成婚,诞下新的子嗣。”

只见被管家抱起来的孩子,手里攥紧了血红色长管,那条血淋淋的管子直通男仆的后颈,活像是从身体里抽出来的脊椎。

孩子殷红的嘴,不住吸吮着新鲜血液,他们的脑袋巨大,手臂和腿脚像是莲藕一般胖乎乎的,却丝毫不见可爱,只让人觉得恐怖渗人。

宋鼎鼎抿着嘴,面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若是按照管家所言,这些巨婴们会一直吸食父亲的血液,直到巨婴们长大后诞下新的子嗣,然后他们也成为父亲,被自己的子嗣吸食血液。

他们就这样往复循环,代代延续下去。

宋鼎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孩子的父亲被这样吸血,身体能扛得住吗?”

管家笑着道:“没关系,反正他们的寿命只有几十年,等到孩子们长大成人,他们差不多也该死去了。”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过是顺应自然,客人不用太过担心他们。”

听闻这话,一时间她的心情却是更为复杂了。

所以他们活着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拼命索取,和拼命给予吗?

那为什么孩子们不能自己劳作进食,父亲们为什么不拒绝被吸血,为什么他们要活的这么累?

宋鼎鼎想不通,但她作为一个外来客,也不好多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叹一口长气。

他们继续前行,直到管家停住脚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尊贵的客人们,在拜见庄主和夫人之前,需要你们沐浴净身,再换上我们山庄的衣物。”

“因为浴场是露天沐浴,没有隔间,所以分别设有男汤和女汤,请客人们自行选择。”

管家话音落下,便有两道视线,同时落在宋鼎鼎身上。

一道是裴名,另一道是玉微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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