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深山遇猛虎

城南面的那座山,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地脊山,一年四季林木茏葱,云雾缭绕,飞禽百兽大都栖息在这里。

地脊山的深处,有几座山峰高耸入云。十多年前,本地有位高士叫孙子建,因为厌烦了世俗,看破了红尘,于是带了一个叫雪亭的书童,在地脊山长年隐居了下去。

有一天,孙子建对书童说:“雪亭呀,这些年来你跟随我到这里来修炼,实在是苦了你,不过,你的苦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过两天,你还回到城里去,继续过你的市俗生活。”

雪亭被孙子建一番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孙先生,小的我有些想不明白!是我这些年没有把先生伺候好,先生要赶走我?还是先生嫌我每天废话太多,要一个人图个清静?其实不是我话多,在这么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也就先生你这种人能待下去,我是早就待烦了。先生想让我走,我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雪亭抱怨了一番,本以为先生会好好发上一阵脾气,没想到孙子建哈哈一笑,说:“雪亭你错了,我不是赶你走,也不是嫌你废话太多,而是——”

雪亭扑楞着眼睛:“而是什么?难道先生这次要独自去哪里?”

孙子建卖弄的一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而是本高人近日修行已接近圆满,明天就要驾云飞升天界了!”

看看雪亭满脸的不信任,孙子建又说:“今天我已写好了家书给家人,让他们今后好好善待你。明天就是我的升天之日,到时候你随我到地脊峰,看看我是如何登天的,也好做个证人,回去后好告诉我的家人,告诉他们不必牵挂,我到仙界一定会照顾好他们。当然,也包括你!”

雪亭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看孙先生说得认真,当下没说什么。

第二天,雪亭随孙先生来到地脊山最高峰——地脊峰的下面。那地脊峰直插云霄,峰顶有一片茂密的树林,离树林下面两三丈的地方,有一方平台,刚好能容一个人打坐。孙子建叫雪亭在山峰下等着看,自己则气喘吁吁地爬到平台上坐好,然后理了理衣衫和头发,接着挥动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这时,站在下方的雪亭扑棱着眼睛,果真看到孙子建的身体渐渐悬浮了起来,而且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等接近峰顶丛林的地方,一下子就不见了。

“啊!先生升天啦!先生升天啦!”山谷里顿时回荡着雪亭又惊又喜的呼喊声音,接着,雪亭的身影一溜烟似的朝着城市的方向奔去。

这件事很快轰动了他们那个小城。并且,经过雪亭添油加醋的渲染,更是神乎其神,无比的美丽、神奇和庄严诱人。都说孙子建升天的当日,上界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四大天王,和西方极乐世界的如来佛祖、弥勒佛祖、观音菩萨、文殊菩萨等等带领一帮神仙,组成了万仙大阵来欢迎孙子建。说当时地脊山上空霞光万丈,仙乐飘飘,敲锣打鼓的。

还有人说,当时还有神仙放了一串鞭炮,非常的响亮!但这个说法很快被纠正了,说那根本不是鞭炮,而是雷神用法力施出的一串惊雷。

这之后,小城里从此就多了一类人——修仙者。其中有看破红尘者、官场失意者、高考落榜者、情场失意者、愤世嫉俗者等等人。但其中到底有几人修成了神仙,几人葬身虎口,这个就没有人知道了。

现在,张根已经远离了城市,越过了山脚,慢慢接近地脊山的深处了。回头看到眼底的城市已一片模糊,张根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这时候,方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上一口了,实在是饿得前心贴上后背了。看到山路旁边有许多野山楂野枣子什么的,他也顾不上许多,走上前摘下就往嘴里塞。

正狼吞虎咽地大嚼着,远远的却传来了一阵山歌:“王二姐的身体棒呀,好女全在一身膘。娶回家那个乐呵呵呀,三年五年就生一窝!”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接着,张根看到路弯处拐出一个人,身上背着个背篓,手里提着个药锄。再走近一些,终于认出是城里“济世”药店的药工王大麻子。

前些日子,张根上山砍柴,和王大麻子一路同行,王大麻子身上带的干粮不够吃,张根二话没说,就把自己两个大炊饼送了他。想到这里,张根高兴得露出了两颗虎牙,跟着就喊:“王大哥,走路累了,过来歇一歇呀!”

王大麻子听到召唤,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根面前,说:“我说你这小子,不好好打你的柴,怎么跑这来了?”

说罢拿出水葫芦送张根手里,看着张根美美地喝了几大口,又奇怪地大叫道:“噫!你一不带柴刀,二不带绳索,到山上来干什么?难道是也想上山修仙不成!?”

王大麻子说者无心,谁料张根却是听者有意。本来,张根刚才还是漫无目的地乱窜,现在经王大麻子一提醒,立马放下葫芦说:“对,我就是要修仙!王大哥,你看小弟修仙,能成么?”

张根说罢,突然想起爷爷在世时,常常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和脊背,说过的那些神神道道的话:

“根儿,你不是一般的人,爷爷摸你这个骨相,万万人中也难出一个,将来肯定是仙佛之流,再不行也是个将相人物。不是老汉我夸口,这一辈子经我摸过相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可惜了,好孙儿的将来,我老汉是看不到啦!”

张根正回想着,王大麻子却扑哧一笑,道:“兄弟,你看老哥我每上一趟山就能寻个七八十文钱回来,回到家喝上二两小酒,吃上半斤猪头肉,夜里再和胖老婆美美地享受上一回,这也和神仙差不多了。另外还有那些在外做官的、发财的,人家日子过得好,大伙都能看得见。至于你说什么神仙,谁也没见过。就说十年前成了仙的孙子建吧,也没见到驾朵云彩回家来,把妻子儿女接到天上去过好日子去,或者送上几颗仙丹圣水什么的,让家人把日子过好点。前两天,孙子建夫人到药店去看病,走路都病恹恹的,你说,修仙这事能当真么?!”

说到这里,王大麻子拍拍张根的肩膀:“所以我说兄弟,你不如趁早熄了这心思,和我回城里做个本分人去罢!”

王大麻子以为自己说了这番话,张根肯定会动心思,跟着自己回城里去,没想张根看了看天色,道:“王大哥,你身上干粮还剩下多不?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现在趁早吃上几口,还要抓紧赶路去!”

王大麻子一看说不动张根,干脆叹了口气,从背篓里取出几个干馒头扔过去,起身背起背篓自顾自的走了。走到半路,又想到深山里听说近日有老虎出没,掉头嘱咐道:“兄弟,早上碰到南边来的客人,说深山里近两天闹虎患,千万要注意着。另外,见到老虎那畜生,千万不能撒腿跑,你再快也跑不过老虎。”

王大麻子抛出这句话,当真把张根吓楞了,结结巴巴问:“不能跑,那咋整?难道,难道等老虎来吃了咱?”

“嘿嘿!”王大麻子给逗笑了,连说带笑道:“你个呆子,谁说等着老虎来吃了?老虎那畜生口味高,只吃活的,不吃死的。所以,你只要听到些风吹草动,就赶紧躺下来装死,兴许能躲过一劫!”

看着王大麻子拐过山道不见了,张根赶快狼吞虎咽地扫光了馒头。吃着寻思:城里头是再回不去了,山路上又闹老虎吃人,进了不成,退也不成,总不能原地等死吧!又转念想,就算老虎吃人,但我未必能遇上;就算碰上了,还有王大麻子教的办法,怕什么?爷爷一生阅人无数,人称张铁嘴,他算我是仙佛将相的命,总不至于葬身在这荒山虎口中吧!说不上,还是王大麻子为劝我回去,编了个谎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趁着吃了馒头的精神,又硬着头皮沿山路爬上去。从山脚下到地脊山主峰地脊峰那里,要经过千竹岗、一线天、断崖桥、龙王岭几个地方。

过千竹岗的时候,竹林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吓得张根头发根子都立了起来。赶快四仰八叉地躺下去装死,等了半天,没见到老虎的影子,却看见几只梅花鹿蹦蹦跳跳从林子里跑出来,一眨眼,就跑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张根抹去脑门上的冷汗,站起来继续赶路。过一线天的时候,看看两座山之间民仅能容一人侧身走过的夹缝,心里不住地祈祷:“老虎啊老虎,你千万不能在这里出现,不然我想装死都躺不下来呀!”

一路战战兢兢、连滚带爬的,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赶快躺下装死,脚程越来越慢。走上断崖桥的时候,日头已经到了西山上。张根实在是走累了,就坐在石头上歇缓着。放眼望去,但见群山苍茫、红霞漫天,天地一片祥和静穆。一阵清风吹来,吹得他心旷神怡。

这时候,张根开始嘲笑自己的胆小怯懦,也更加相信是王大麻子编了个谎话恐吓自己,于是在心里面骂起了王大麻子:“十个麻子九个坏,一个不坏是混蛋!你个死麻子坏麻子,要是编谎话吓我,让你生个儿子没**!让你下次上山采药时喂了老虎!”

断崖桥,是地脊山中最险要的一个地方,往下看是壁立千仞,而山崖上的小路最多能容两个人并行,还弯弯曲曲、绕来绕去的不好走,几年前发生了一场地震,硬生生把山崖震下去一大块,所以就叫了个“断崖桥!”

但是这一块风景奇秀,让张根忍不住多待了一会,看得肚子都不觉得饿了,才起身走上断崖。

没想到,高高兴兴走到一半时,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头顶上有小石子“扑楞扑楞”往头上落。接着,一阵猛虎的咆哮声震山林,直接把张根震倒在地上。

这会儿张根终于明白,王大麻子没有骗自己;这会儿的张根也忘记了王大麻子的话——躺在地上装死。当然,也用不着再装死了,因为这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直接倒头就晕了过去。

而他的对面,只见一只白额吊睛的大老虎,正张着血盆大口,从断崖桥那头,三两步就跳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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