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无题

轰!

仿佛有无形的重锤袭来,重重地锤在维拉克的心头。

“你、你说什么?!”康妮眼前一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也在怀疑是墨菲看错了,“这种玩笑不能乱开!你好好翻译电码!”

“伯因……”墨菲凝视电码,这段内容他已经反复翻译了几遍,没有错误的可能,“昨天凌晨……因病情加重……抢救无效去世了……”

“不可能!他怎么会……”康妮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伯因是所有人的精神领袖,每一位同志都习惯了有他指引方向。哪怕是他身患重病的事情半年前就渐渐传开,大家也都坚信像他这样的人,一定能创造奇迹,战胜病魔。

他的离世,无疑给正在加速成长,亦在接受更多挑战、考验的国际平等联盟头上笼上了层短时间内无法散去的沉重阴霾。

“继续翻译,确认信息。”维拉克绷着脸,一字一顿道。

“是。”墨菲眼睛通红,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记录电码,拍发电报。

“怎、怎么了?”洛佩斯看三人的表现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忍不住在其他人的撺掇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墨菲无暇理会他们,双手颤抖着记录、拍发,不知不觉中,他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泪水滴落在纸张上。

康妮则靠在一边哭到不能自已。

伯因是她最崇敬的人,就是在伯因的号召下她才走上了这条路,找到了更有价值的人生之路。

“呼……”维拉克仰头微颤着呼出口气,伸手擦去眼角汇聚的泪水。可泪水刚一擦完,立马又涌了出来。

“这……”见维拉克都这样了,洛佩斯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微张着嘴不知该怎么问下去。

“分站说……”墨菲看着新记录下来的电码,哽咽着道,“现在伯因去世的消息还在封锁,莫来斯同志正从前线往回赶,准备接手伯因的一切工作,暂任联盟主席。基汀老师等人也连夜赶赴了来泽因,协助莫来斯同志稳定大局……我们要回些什么?”

维拉克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在伯因去世这件对国际平等联盟比天还大的事情下,别的什么都好似不值一提了。

“都,冷静一会儿吧……”维拉克扶着桌子缓缓坐下,又抬头看向了不知所措的洛佩斯等人,用自己会的蒙勒哥字词沙哑地道,“国际平等联盟的联盟主席……伯因同志……去世了。”

“什么?!”

“他怎么突然会……”

“究竟发生了什么?”

伯因对国际平等联盟,对所有革命者来说都太具有份量了。终于得知电报内容的洛佩斯五人,同样陷入到了震惊与悲痛之中。

墨菲抹了把泪,长舒一口气调整自己的状态,向五人说明了情况。

维拉克掏出烟盒,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他想起了伯因的一路嘱托,想起了共事的几百个日夜,想起了初识的那一天。伯因是他少有的打心眼里钦佩的人,是他的榜样,更是永远稳如泰山坐镇后方,让所有奋战的同志们心安的精神支柱。

其实和伯因最亲近的人,对他身体的情况都再了解不过,知道一切的一切已然变成了时间长短的问题。

正是因为这一点,大家心里才憋着口气,把诺德婚礼的聚会当作是最后一次相见那般珍惜,拼命争取着胜利,不想留遗憾,不想让伯因倒在黎明到来之前……

他们尽力了,伯因也尽力了,唯有结果不如人意。

“呼……”维拉克吐着烟,不知心里诸多想向伯因汇报的革命进展该再向谁诉说,不知心里没底的接纳蒙勒哥城卫队兵团一事又该寻求谁的支持。

耳边是康妮的抽泣,墨菲强忍悲痛按响电键,其他人唉声叹气的声音。

国际平等联盟的主心骨倒下了,这帮人现在的主心骨不能。

“康妮。”

蹲坐在地上泪流不止的康妮抬起头,只见维拉克向她递来了纸巾:“……谢谢……维拉克同志……我们该怎么办?”

听着康妮的哭腔,维拉克咬着牙,过了几秒微微张口:“革命还得继续。”

“维拉克。”墨菲扭头叫道,“我们失去联系的这一个月里,有很多人给你写了信,其中包括伯因主席、基汀老师、莫来斯同志、诺德同志……”

“慢慢来,都记录好。”维拉克走到墨菲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双眼布满血丝的墨菲开始忙碌。

“维拉克同志……”洛佩斯等五人情绪低落,纷纷看着维拉克。

“我出去一会儿。”维拉克打完招呼,从几人的身前掠过出了门。

他并没走远,就靠在走廊的墙边,在更安静的环境里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按耐住悲伤,理性地去思考更多的问题。

伯因离开了,可他们的约定还要继续履行下去。他要走遍世界各地,将革命力量联合起来,一同席卷成伟大的浪潮,创造出美丽新世界。

想完成这件事,眼下最重要的正是同波菲里奥、冈萨雷斯的合作。

伯因的死讯封锁不了多久,至多坚持到莫来斯赶回来泽因全面接手工作,担任新一任的联盟主席。

那之后,这件事必然会成为全世界的头条新闻,也必然会导致波菲里奥、冈萨雷斯在得知情况后,重新评估国际平等联盟受到的影响有多大,是否还适合作为他们的靠山。

客观来说,伯因的死亡一定会对国际平等联盟造成重大的影响。

在布列西境内同政府军作战的战场上,士气的低落只会迎来敌人更勐烈的反扑。

在其他各地的斗争中,一位近乎被人们奉为神的人倒下,各国政府、地方势力也绝对会抓住机会重新动摇民众们的内心。

如果莫来斯接手工作后不能及时地顶住压力,带领国际平等联盟尽快走出阴霾,那维拉克这边哪怕是下定决心伪装成国际平等联盟在蒙勒哥布局深厚的样子,也不一定能拉拢到波菲里奥和冈萨雷斯了。

不过不是所有的事情都糟糕透顶。

想准确评估国际平等联盟是否还适合投靠,是需要时间的。接下来用不着维拉克他们想办法,波菲里奥、冈萨雷斯会主动找理由推迟投靠的时间,等待局势的进一步明朗。

这也就为维拉克他们做足各项准备工作争取到了机会。

等莫来斯带领国际平等联盟顶住了各方的压力,继续步步壮大,这事再传回蒙勒哥,让波菲里奥、冈萨雷斯经过商议重新决定与他们合作时,维拉克差不多已经构建出了一个以假乱真的框架,足以让这几人相信蒙勒哥早就在国际平等联盟的控制之下。

往后,借助波菲里奥、冈萨雷斯的力量,真正发展国际平等联盟蒙勒哥分站,让分站控制蒙勒哥城一事变成事实,再或拉拢劝降或正面击败各大军阀,便能让蒙勒哥奔着和平而去了。

又是长呼一口气。

维拉克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能改变蒙勒哥,就是对伯因最好的告慰。

回房间的时候,气氛还是低沉压抑,但比最开始要好了些。

康妮还在不时地擦着眼泪,她其实并未见过伯因几面,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成为了她内心极重要的一部分。

墨菲抄写着电码,见维拉克回来了,立即将一份最先翻译好的信递了过来:“伯因主席三天前给您写的信。”

维拉克快步上前接过翻看。

【莫斯特·维拉克同志:

你忙完巴什那边的革命工作,还没等我回信就马不停蹄地奔赴蒙勒哥了。目前你已经失联近一个月,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取得联系,为了避免又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错过交流,我就提前先写好一封信吧。

你身在异国,一定很挂念我们,我们同样如此。你没有详细地说过你在巴什经历了怎样的危险,相信在蒙勒哥你也会这样,把惊心动魄藏在心底,只带回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我得坦诚地说,我们和你一样,不断地面临着挑战与威胁,但好在最终也如你一般安好。我的身体状况还说得过去,基汀同志、温斯顿同志、莫来斯同志、诺德同志他们也都圆满地取得了各自的胜利。

你的工作才刚刚展开,但我已经期盼着我们大家重聚的那一天了。我们每个人把自己小小的胜利汇聚起来,一起看看迸发出的巨大胜利是怎样的,一起生活在我们亲手创建的美丽新世界中。

好了,罗尔森医生叫我休息了,我得服从他的安排,吃药、做手术,这样才能早日战胜病魔,再次与你们并肩作战。

希望这次你收到我的信件后,可以早一点回信,因为病房真的很无聊。

伯因

1433年10月22日】

原本已经克制住自己情绪的维拉克看着信,又想笑,又想哭,在表情本能地纠结时,泪水滑落。

“维拉克同志。”眼睛还红红的康妮拿来了纸巾。

“谢谢。”维拉克拿了过来,却没有擦去泪水,他攥着纸巾的手抬起又放下,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想向伯因倾诉,却只能永远憋在心里了。

“总站那边说,伯因主席离世前有向我们所有人叮嘱一句话。他说,世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我们需要做好打几十年持久战的准备,甚至一直斗争下去。”墨菲看到维拉克情绪有所失控,自己也再次绷不住了,“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我们可能会疲惫,会陷入劣势,会自我怀疑,但我们终将胜利。”

“嗯,我们终将胜利。”维拉克将伯因最后写给他的信叠好放进衣兜,抽了抽鼻子,“我没事,你们呢?还能工作吗?”

“能。”康妮道。

“能。”墨菲站了起来。

维拉克看向洛佩斯等人,洛佩斯等人虽然听不懂维拉克刚刚说了什么,但他们目光一致坚定。

“墨菲,继续联系总站、分站,翻译电码,完成之后向总站汇报我们的情况。”维拉克的眼泪仍在不可控地流下,“洛佩斯,你们今天不用搜集信息了,去安置处看看孩子们那边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回来,我们晚上为伯因同志举行哀悼会。”

“是。”

“是。”

众人异口同声道。

维拉克感觉衣兜里的那封信很滚烫:“辛苦大家了。”

晚上。

每个人都不知道时间是怎么熬过去的,很快,又很漫长。

墨菲翻译出了其他几人的信件。

基汀老师发出了两封信,一封是半个月前的,一封是昨天,前者关心维拉克在蒙勒哥的情况,后者担心维拉克会因伯因的离世而受到打击。

莫来斯的信是他刚进蒙勒哥不久发的,内容是寒暄,以及告知维拉克诺德分配到了他的部队里,分享了诺德坚决不接受他关照,要与其他人一视同仁的事情。

诺德则是四五天前发来了喜讯,他的妻子凯瑟琳怀孕了,很快他就要拥有新的身份,成为一名父亲。

温斯顿、罗斯等人也都发了信,都是分享自己的近况和关心维拉克在异国的生活。

维拉克暂时无心一一回复他们,先让墨菲将他们这边的情况以及后续的想法做了一个精简的汇总,然后汇报给了总站,等待和总站商议出可行的计划。

洛佩斯他们看完孩子们早早回来了。

有何塞这样靠谱的孩子王在,孩子们的情况基本稳定。维拉克还特意将他们居住的位置秘密告诉给了何塞,保证他们有所疏漏的情况下,何塞也能主动向他们寻求帮助。

暂且强忍悲痛把各项迫切需要处理的工作处理完,一行人终于有了时间,可以供他们尽情悲伤,缅怀。

维拉克组织众人为伯因默哀,在小小的房间内举行了不被外人所知的简陋的哀悼会。

哀悼结束,接受了伯因离世的事实,情绪恢复了些的墨菲问道:“我们……明天还要去赌场见冈萨雷斯么?”

“见。”维拉克坐在台灯前,还翻看着伯因写给他的信,“伯因一定也不希望他的离世给我们任何一个人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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