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凌晨一点。
床上的女人睁开眼，屋子里光线不怎么亮，她怔怔的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分钟，这才挣扎着坐起来。
才刚刚起身，扯到额头伤口，痛的她呲牙咧嘴，手轻轻碰了碰，摸到纱布，这才小心避着伤口下了床。
踩着鞋子视线滴溜溜在屋子里滚了一圈，最后落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他侧身躺在沙发上，因为身高原因，偌大个沙发硬生生被他衬得小了个儿，修长的右腿半搭拉出来，眉头紧皱。
顾祈晟熬了一天一夜，撑到凌晨三点，这才撑不住，躺在沙发上小憩，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一抹视线落在他身上。
颤了颤睫毛，顾祈晟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眸子。
他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坐直了身子，声音沙哑:“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宜还是半蹲着，一双杏仁眼明晃晃的盯着他，模样莫名的乖巧。
她不开口，顾祈晟垂了眸子，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更冷漠:“你要是想走，我会送你……”
“老公……”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顾宜忽然开口，吐出来两字。
顾祈晟猛地睁眼，看向她，身子绷紧:“你叫我什么？”
顾宜被他的反应吓住，讪讪开口:“老公啊……不对吗？可我平时就是这么叫你的呀？”
顾祈晟死死的盯着她的脸，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来玩笑的成分，可盯了足足两分钟，顾宜面色真诚，并无半点心虚，不像是在开玩笑戏弄他的样子。
顾宜也懵了，愣愣的跟他对视，看他还是一副惊骇模样，不由得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语气关心:“老公，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睡迷糊了？”
顾祈晟没动作，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的关心他的身体，姿态自然亲昵，当下心中大乱。
视线鹰隼一般，盯着顾宜的眼睛，后者只有羞赧，并无躲避。
安静了片刻，顾祈晟手缓缓放到了一旁的按铃上。
“您好，这里是护士站。”
“医生，让医生赶紧过来！”
顾祈晟语气不好，那边不敢耽搁，连忙挂了电话，不多一会儿，医生急匆匆的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护士，推着病床，看顾宜好端端的坐在沙发上，没事人一样，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场面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医生对护士使了个眼色，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又退了出去。
顾宜乖巧的坐着，让医生给她做检查，视线偶尔一偏，对上旁边顾祈晟的眼睛，他里边的深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也让她越发的忐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看她。
“看来恢复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大问题，后续留院观察几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很快收回听诊器，面带笑容，身心放松，满脸欣慰。
顾宜也被感染的脸上多了三分笑意，能出院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谁也不想在医院住着。
刚想要转头跟顾祈晟分享自己的喜悦，可旁边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反而一脸怀疑的盯着医生，他面部轮廓本就生的冷漠锋利，这么严峻看人时，压迫感也跟着重了三分，盯的医生都有些笑不下去，额头冒出了冷汗。
她有些委屈，扯了扯顾祈晟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问他:“老公，我病好的差不多了，你不高兴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个病一醒来，顾祈晟就变化的这么快，几乎让她有些不认识他。
或许是顾宜眼里的忐忑不安太过浓厚，顾祈晟将情绪掩饰下去，揉揉揉她的发顶安抚:“没有不高兴，我就是担心医生检查的不够仔细，怕留下后遗症。”
他的解释还算合理，顾宜并没有怀疑，低落的心情顿时恢复正常，重新高高兴兴起来。
趁着顾宜没留意，估计是出了门医生也相当懂行，识相的跟着出去，到了走廊，确认四周没人，顾祈晟烦躁的扯松领结，脸色不好看。
“刚才的检查，你确定？”
被他这么一反问，医生顿时也小心谨慎起来，仔仔细细的回想了自己刚刚的检查结果，又看了看顾祈晟的脸色。
“我这只是初步检查，血块已经消了下去，按常理来说没什么问题，确实是快要出院的征兆。”
顾祈晟听了一堆废话，抬了抬手，示意暂停:“那非常理，是什么情况？”
“非常理，患者可能出现记忆错乱的情况，这在遭受剧烈碰撞的病者群里，并不是什么罕见的迹象。”
说完小心的瞥了一眼顾祈晟的脸色，见他没了刚才的茫然焦灼，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发问:“顾小姐记忆混乱了？”
将最上面衬衫的扣子解开来，顾祈晟方才觉得不再如刚刚那帮憋闷，在原地踱了几步，眼尾扫了一眼病房门口，低声问他:“出现记忆混乱，是代表病情更严重了或者有什么后遗症？”
他这话算是回了刚刚医生的问题，顾宜果然出现了记忆紊乱的现象。
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医生长出了一口气，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这您不必担心，记忆混乱是正常现象，药物也无法治疗，只能起辅助作用，慢慢休养总能恢复的，于生活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医生交代了两句，这才急匆匆的去药房开药，顾祈晟一人站在走廊，白炽灯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淡而模糊，衬得他越发的孤寂。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尼古丁瞬间的麻痹极大的缓解了他的焦虑和不安，让他脑子清明起来。
顾宜叫他老公，这称呼只有在三年前才有，所以她的记忆是倒退回了三年前吗？或者是退回到了更早以前？
顾祈晟视线飘向窗外，一时分辨不清这结局究竟是好是坏，要是没有三年前那场意外，他们俩人也不会落到如今陌路人的地步。
如今一场车祸让她将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只记得三年前的事。
所以这是老天爷给他一个机会，让一切回到原点？所有一切推倒重来？
顾祈晟不敢深想，怕这又是自己的一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