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凌晨一点，办公室，光线通明。
门外传来敲门声，顾祈晟抬头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钟表，随后捏了捏眉心，身子后仰，低低丢出一个字。
“进。”
门从外面推开，秦楠一张苍白的小脸在白炽灯的映射下，颜色淡的几乎跟后面的墙体融为一体。
顾祈晟眉头皱的更紧，抿了唇没开口，牢牢的盯着秦楠的一举一动。
秦楠垂着眼皮子进门，似乎犹豫了片刻才开口:“祈晟哥哥，我看到了喻帆。”
听到喻帆这个名字，顾祈晟下意识的不喜，眼里的戾气更深了些，语气冷厉:“还有心思？”
秦楠被他这四个字给弄得一激灵，觉得周遭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搓了搓手，秦楠默默在心里吐槽，他这个口吻哪里是问她对喻帆还有没有心思？分明是在问她还有没有想多活几年的心思……
她敢保证，她只要敢点头，他就能立马把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子给送到东南亚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摇了摇头，秦楠并没有多解释:“他让我带句话，说是让你找个时间，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顾祈晟嗤笑，眼神极为不屑:“谈谈？怎么？不继续抢下去了？”他闭了闭眼，缓解长时间失眠引发的头疼，声音又轻又慢，有气无力:“还以为他喻少有多财大气粗。”
缓了一分钟，顾祈晟睁开眼，秦楠还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僵持了半分钟，顾祈晟耐心消失殆尽，右手食指和中指半屈，指关节在办公桌上敲了两下，语气不耐:“说。”
秦楠咬了咬唇，终于下定了决心，直直的看向顾祈晟:“祈晟哥哥，我在喻帆那里见到一个女人……像是一位故人。”
她说完，顿时心里像是卸下一块巨石，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容易说了，她刚想开口，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因为长时间的熬夜，微沙暗哑。
“你和韩离倒是挺有默契。”顾祈晟这话说的无头无尾，秦楠倒是很快就听明白了。
心下陡然间一沉，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右手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试探开口:“韩离……这么巧？他跟我遇到的，不会是同一位吧？哈，天底下竟然有这缘分？”
她话说的轻松，可喉咙口发紧，细听之下，极不自然，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意。
只可惜，长期高强度的工作量在这个时间点降低了顾祈晟的感官敏锐度，让他的脑子陷入疲惫期，他并没察觉到秦楠话里的异样。
随意的将手中的钢笔丢在文件夹上，顾祈晟抬眸，看向秦楠，眼睛里的红血丝让他显得异常的颓丧阴鸷，不好接近。
“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韩离，要是没有其他事，早点回去，别让刘姨担心。”
秦楠咬紧了后槽牙，放在袖子里的手指渐渐收紧，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让她早些回去？他有什么资格对她说这话？自从小晗姐出事，他回过家几回？刘姨最担心的，不就是他吗？
才走到门口，身后的男人突然冷冷开口，声带像是被沙砾磨过，嘶哑嘲讽。
“告诉喻帆，明天老地方，我给他和谈的机会。”
从顾祈晟办公室里出来，秦楠并没有取他所说回家，反而是下了电梯回了自己办公室，站在窗边，秦楠细长的指尖虚虚的搭在百叶窗上，闭了闭眼，脑子里又开始闪现之前在白清酒店，透过电梯缝看到的女人背影。
太像了……
秦楠搭在百叶窗上的手不自觉用力，直到一声清脆的脆响，百叶窗的窗页被她生生掰断，锋利的碎片边缘将她的中指割出来一道极深的口子。
她怔怔的看着迅速冒出来的血珠子，并没有想处理的心思。
她绝不会认错，那女人跟她记忆中的人太像了。
片刻之后，她从旁边抽了一张纸，随意的擦了擦手上的血，随后给韩离打了个电话。
那边等了足足一分钟才接通电话，迟迟没有声音，秦楠径直开口:“来我办公室，关于那位故人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只说完这一句话，秦楠就将电话挂断，手机被她随意的丢到桌台，她自己则重重的摔在沙发上。
原本她也以为自己是幻视，可祈晟哥哥说，韩离也见到了一位故人。
她忽然就有了八成的把握，韩离看到的，和她看到的，绝对是同一个。
她需要清楚这件事的始末，需要知道这里面的细枝末节，需要明白，世界上究竟是真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亦或者是……人死真的能复生。
韩离接到秦楠的电话，还有些发愣，迟迟按不下接通键。
秦楠似乎已经很久没给他发过消息打过电话，上次的通话记录还是在四个月前。
迟疑了一会，韩离终究还是接通了，不等他开口，秦楠便干脆利落简明扼要的将目的说了出来。
听到“故人”两个字从她口里出来，韩秘书心里一沉，忽然有些迷茫。
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五分钟，韩离还是披上风衣出了门。
有些事，终究还是得交代清楚，有个始终。
凌晨两点，韩离和秦楠在办公室会合，秦楠靠着身后的办公桌，看到推门进来的韩离的第一眼，她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必问了，韩离的表情已经给了她答案。
放在桌上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秦楠想要控制住，可越是压抑，手抖得越厉害。
“……是她吗？”挣扎了片刻，秦楠终于能发声，她一向强势，可如今一开口，却显得异常脆弱，和小心翼翼。
韩离没点头也没摇头，黝黑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脸色有些凝重。
看他这幅态度，秦楠面无表情的脸上开始一点点颤动，她双手捂脸，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
“是她对不对……韩离，是她对不对！”
她没死？她还活的好好的！
韩离眼底有些触动，可很快又冷静下来，垂着眸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