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指关节敲击桌子的声音将韩离的思绪给牵了回来，看向发声地。
顾祈晟正顶着他，眼神凝着，里头有些异样。
“抱歉，顾总，我走神了。”韩离心一跳，连忙开口道歉。
顾祈晟抿紧了唇，神色不怎么好看，底下一众的经理总监个个噤声，一个字都不敢吭声。
气氛正陷入死一般寂静中，顾祈晟才终于开了口:“今天就到这吧。”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免死金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麻利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往外走。
韩离心里藏着事，远远的坠在人后，收拾了东西，刚起身，旁边的顾祈晟突然出声。
“韩离，你等等。”
听顾祈晟叫他，韩离没多说什么，自觉的将手里的物件放了下来，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门被人极有眼色的关了起来，偌大一个会议室只剩下韩离和顾祈晟，气氛安静的令人不适，针落可闻。
良久，顾祈晟才将放在韩离身上的视线移开，眉头紧紧蹙起来:“韩离，你最近怎么了？”
出神的次数，光他看到的，就已经不下两次，这可不像他，他们两个合作也有十几年，韩秘书的专业度连他都挑不出毛病，最近却总是不在状态，让他不得不生疑。
韩秘书也清楚自己这几天的不对劲，还想开口道歉，并且郑重保证自己绝不会再犯。
“韩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韩秘书被顾祈晟的话给弄得一怔，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顾祈晟黝黑深邃的眸，眸底的担忧做不得假。
他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面上异色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正常，迟疑着开口:“顾总，那日，我见到一人……像是故人。”
那天，在白清酒店，大厅角落里，背对着他哄孩子的女人，当时不觉，直到回来，他脑子里便总是会闪现出那女人的背影。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天他该上前去看看那女人长什么模样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就在那时候，酒店经理过来，告诉他，说是他查的那人已经退房走了，还给了他一个新的地址。
他在脑子里将所有事都过了一遍，掀了眼皮子，看向顾祈晟时，忽然迟疑起来，欲言又止。
梁晗已经死了，死在了半年前，如今顾总才堪堪走出来，他要是在这时候告诉他，自己碰见了一个跟梁晗很像的女人……
顾总一定会信得。
毋庸置疑。
可到时候他亲手点燃了顾总心里的希望，一旦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都是虚妄，他又该怎么收场？
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半年前，他给了顾总一场盛大的希望，结果已经很明显，他现在自食恶果。
这第二次的希望，他给不了，也不敢给，别说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背影，哪怕这女人跟梁小姐长得一模一样，他也绝不能跟顾总透露一个字。
有时候，希望比绝望更可怕。
顾祈晟等着韩离的后续，可等来等去，始终没等到韩离开口，一时更是不耐:“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韩秘书在心里权衡片刻，随即无事一般摇头:“没事，顾总，是我这几天身子不舒服，已经在调理了。”
顾祈晟下意识觉得不对，但一时还真看不出来哪里不对，深深打量了韩秘书一眼，见他面色坦然，一时也不再揪着这点不放。
“可以给你放几天假。”
就算韩离真瞒着他什么，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们两人合作这么多年，对彼此比对自己还要清楚。
韩离不可能背叛他，更不可能做不利于他不利于公司的事。
除此之外，韩离有秘密自然是他自己的事，关系再好，彼此都得有私密空间，韩离是他的秘书之外，更多的是一个自由人。
见顾祈晟并不打算寻根究底，韩离还是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不必，休假也不休工，回来还是得双倍补上。”
韩秘书耸了耸肩，神色无奈，顾祈晟被他的话逗笑，别说，韩离的工作整个公司还真是没第二个人胜任。
韩离就算真要请假，缓两天回来也是火葬场，并没有任何区别。
这也是他极少请假的理由。
收拾了东西，韩离很快就出了会议室，顾祈晟一个人站在偌大的会议室里，缓步走到窗边，拉开了百叶窗，随后抽了一支烟出来，懒懒夹着。
视线放在楼下，公司的地理位置不错，正处在市中心，底下人流量挺大，顾祈晟视线随意的扫过去，无意间看见在斑马线旁，一个女人推着摇篮车，里头似乎装了个小娃娃。
女人本来正在等红绿灯，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猛的蹲下来，她身材娇小，那个摇篮车堪堪能把她给挡的严严实实。
这一幕在周遭麻木的上班族中突兀又有趣，顾祈晟不自觉的让视线定在女人身上，随着她动。
过了两分钟，一个男人朝她走了过去，楼层太高，顾祈晟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看出那男人身形轮廓都极为优越，在人群之中尤为鹤立鸡群。
那女人似乎还不知道有人走了过来，还在藏着，直到被那男人拧着后脖颈的领子给揪出来，这才神态讨好。
指尖的烟头燃到了尽头，火星烫了他的手，他皱了眉头，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将烟头按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掐灭。
再看过去时，方才的男女已经不在原地，与周围人流融为一体，再也认不出了。
顾祈晟收回视线，摸了摸心口，那里沉甸甸的，让他忽然有些不舒服。
突如其来的烦躁让他方才还算不错的情绪消失殆尽，不再继续站在窗前，顾祈晟缓步出了会议室，径直去了电梯位置，回了自己办公室。
直到顾祈晟消失，旁边的前台才小心的松懈心神，小声的和旁边相熟的同事讨论。
“刚刚顾总那脸色，冻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是谁又惹了顾总脾气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战战兢兢，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