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要不是我在旁边拦着，夫人也不会……”韩秘书话说的艰难。
“别说了！”
韩离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祈晟一口打断，他姿态有些狼狈，额前的碎发耷拉在眼前，遮住了他的眼，让他看上去多了三分颓丧。
“她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韩秘书听了这话，心里憋着一股气，可无论如何都放不出来，这么久了，顾总还拿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套自欺欺人。
可当时，他们的人眼睁睁看着那场爆炸将整艘船给烧毁，那么大的火势，根本不可能有人生还，哪怕跳海，可他记得请清楚楚，梁小姐分明不会水，她是旱鸭子，不通半点水性。
这些事，不光他清楚，顾总也清楚，可他还是不肯死心，始终以没见到尸体的借口麻痹自己。
一天看不到梁小姐的尸体，顾祈晟一天不可能走出来，可那么大的爆炸，恐怕尸体都被炸成几截，怎么可能还能找到全尸？
良久，顾祈晟才冷静下来，双手交握:“当年的事跟你没关系，韩离，你不用愧疚。”
顾祈晟抬头，直直的看向他，淡漠疏离的眼中并无半点违心和敷衍:“你和墨辰当年帮我的够多了，我很感激。”
韩离苦笑，他倒是宁愿顾祈晟怨他，可顾总活的太通透，他是真心的没有将当年之事跟他韩离扯上关系。
放在身侧的右手一点点收紧，韩离心口沉重不堪，他能过得了顾总这一关，却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哪怕知道当时哪怕不拦着顾总，梁小姐母子也不一定能救回来，还可能赔上顾总一条命。
可眼睁睁看着那船爆炸，梁小姐母子葬身火海，他就觉得自己背上背了两条人命。
那不是陌生人，更不是无关紧要的路人，他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梁晗跟他说话的样子。
连他都会难过，都会逃避，都会负疚，都会不敢面对，韩离不敢想象顾祈晟这无数个日日夜夜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韩秘书这模样，顾祈晟心里清楚，那件事不止是他的梦魇，也成了韩离的心魔。
他救不了自己，至少想要让韩离能好过一点。
“当年你虽然劝了我，但是我要是真想追上去，你是拦不住的。”顾祈晟声音痛苦，但语气依旧冷静清醒。
“是我犹豫了，也是我造就成了今天这个结果，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顾祈晟再次将自己的伤口撕开，他以为过去这么久，他至少可以坦然的聊起当年，可他错了，那些往事就如同最深处的禁忌，哪怕只是回忆一二，都要把他给逼的发疯。
“出去吧，韩离，让我一个人静静。”
韩离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顾祈晟，他脸色苍白，神态因为痛苦，越发的冷着，手肘撑着办公桌，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叹了口气，韩离到底是出了办公室门，才将办公室门关上，转头就看到刚刚的项目经理还没走，远远的站在一旁殷切的盯着他，似乎注意到韩离发现了他，连忙朝他招手。
无奈的走了过去，还不等韩离开口，项目经理就已经带了哭腔:“韩秘书，您可得帮我，我这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有几岁的奶娃娃，一家子可就都指着我养呢，您可得救我啊！”
韩秘书听的哭笑不得，他跟这项目经理也不算交情深厚，毕竟他是顾祈晟的秘书，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也没什么业务往来。
但项目经理也是公司的老人了，两人也算说的上话，彼此也还算了解，能做到项目经理的人也不是什么没本事的，韩离还是第一次看他摆出这么卑微的姿态求人。
“是因为刚刚项目的事？”韩秘书沉吟片刻，猜测的开口。
他话音才落，就看到那项目经理疯狂点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还没到难处。
韩秘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那项目经理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跟他哭诉:“韩秘书，您是顾总的身边人，可得帮帮我，那项目真不是我能打包票的，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非得跟我对着来，就城南那块标，您知道的吧？”
对上项目经理老泪泛滥的眼，韩离一时无语凝噎，就他这表情，他就算不知道也得点头，更何况，他还真知道这个项目。
看韩秘书点头，项目经理当即激动起来，手舞足蹈的比划，双手食指和拇指围成一个圈:“就这么小的一块地！就这么小的一块标啊！”
韩离默默的退后了一步，免得被项目经理激动起来的唾沫给误伤到。
项目经理丝毫没察觉到韩离的嫌弃，韩离退上一步，他紧跟着就上前，死死的缠着韩离，不肯让他跑了:“韩秘书……兄弟我跟你说实话，拿到这项目的时候我都以为妥了，还提前请了庆功宴，可谁知道跑出来这么一拦路的程咬金！”
韩离算是听出来这前因后果，一时也是无语，项目经理的本事有目共睹，可这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程咬金也是个刺头……
他刚刚是听到的，顾总说了，这个项目要是丢了，他这个项目经理也算是做到头了。
看得出来，项目经理这么一个拖家带口的男人，要不是真被逼到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求他。
双手插兜，韩秘书皱了皱眉头，按理来说，这些事，他一向不怎么插手，虽然平日里瞧着还算和善，可他跟在顾祈晟身边多年，本质上跟顾总是一类人，从不多管闲事。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看着项目经理的那张脸生了恻隐之心还是因为旁的什么，韩离听见自己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我尽力。”
这三个字顿时比多少神药都要给力，项目经理原本灰暗的脸色顿时亮堂起来，回光返照莫过于此。
当下更是点头哈腰的走了。
韩离在原地站了站，好一会儿才回神，刚要下楼，就看到电梯旁边，秦楠正站在那里，视线定定的放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