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安置

伊犁河谷,两人两马并列着,交谈,乃是刚上任的大明天南、天北总督金维新和天北巡抚王参之。

“督宪,陛下令吾等将土尔扈特部拆分安置于各处,这个差使恐怕不太好办呢?”王参之愁眉苦脸地对金维新说。

金维新冷哼道:“不好办也得办,圣上金口玉言, 岂是吾等臣下能更改的?军队都准备好了吗?”

“彭明扬、吴囯贵、杨光烈、祖泽润各部均已准备完毕”,略一停顿,王参之有些迟疑地说道:“督宪,土尔扈特人万里来投大明,若其不肯接受拆分安置的条件,您真要派兵缴灭了他们?”

“王抚台不可有妇人之仁。圣上说了,土尔扈特人万里来投, 自然是要欢迎的, 吾大明得派兵保护好他们,免得被罗刹人欺负了。但既入大明,便得守大明的规矩。拆分安置、分拨牧场的同时,必须编户齐民、缴纳赋税,此乃大明百姓应尽的义务。若其不从,便是有野心,可速除之”。

王参之倒吸了一口凉气,王氏三兄弟中,他的性格最温和,不如王介之、王夫之刚毅,闻言着实有些不忍,只得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土尔扈特人能接受朝廷的条件,免得遭受血光之灾。

朋楚克汗的使者来了, 一见金维新便质问道:“土尔扈特人跋山涉水、万里来投,此事已报于朝廷。督宪何故重兵以待、如临大敌?岂不让忠臣义士寒心?”

“尔土尔扈特部是真心归顺大明, 还是假意?”金维新淡淡地问。

“自然是真心”。

“那便让你们的朋楚克汗来本督的大帐, 本督要见他”, 说完, 金维新便端茶送客了。这是他对土尔扈特人的一个试探。

“父汗,明军气势汹汹,未必是好意,您不可去呀”,阿玉奇拦住了朋楚克汗的马首。

朋楚克汗坐在马上,叹了口气,“吾儿不必担忧, 吾料此行有惊无险。况且,土尔扈特部已经没了退路, 只能真心投靠大明朝。必须去见金督宪, 表明土尔扈特人的诚意。快些让开路,为父即行”。

“父汗, 万一”, 阿玉奇咬了咬牙,“万一您回不来, 该如何是好?”

朋楚克汗一楞,随即苦笑道:“万一吾回不来, 汝便带着族人去哈萨克, 投奔头克汗”。

??

听说朋楚克汗来了, 金维新松了口气。看来这土尔扈特人是真心归顺大明呢,这便好办,剩下的便是如何安置而已。

谈判是需要技巧的,金维新先不谈安置的事,而是大摆宴席,热情招待朋楚克汗一行。

态度极客气,亲自带着一众官员,出城郊迎。

倒让朋楚克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督宪何以先据后恭?

盛大的酒宴开始了。金维新这边,天北巡抚王参之、布政使管嗣裘、按察使吕留良、提督彭明扬、总兵吴囯贵、杨光烈、祖泽润一众文武大员皆已到场;朋楚克汗这边,则是伊勒登、罗卜藏两位诺颜和一些部落里的长老。

“朋楚克首领,深明大义,心慕中华,不畏艰险,率领部众万里来投。真乃可钦可佩的壮举!本督提议,共同举杯,敬朋楚克首领一杯”,金维新首先发言。

朋楚克汗不敢怠慢,连声道谢,一饮而尽。

接着王参之、布管嗣裘、吕留良等,亦接连举杯敬酒。

大家不停地给朋楚克汗及随行的一众土尔扈特贵族戴高帽,称赞他们的英雄壮举。

春风化雨,寂然无声。

土尔扈特首领们充分感受到了回家的温暖,先前的一点怨气,荡然无存。

“恭喜诸位首领”,金维新和煦敦厚地笑道,“本督已经得到消息,圣上已经下旨,封朋楚克首领为国公,其余首领俱有封赏”。

众人一听此言,愈发地欢喜。国势如日中天的大明朝,爵位可值钱着呢。

金维新察言观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吩咐撤下酒席,邀贵客去客厅,开始谈判。

“什么!朝廷为何要将土尔扈特部分拆安置?”

“正是,吾土尔扈特人要死死在一起,绝不分开”。

一听说朝鲜廷要分拆安置,土尔扈特的贵族们炸了锅。

王参之忙打圆场,“虽然是分拆安置,但大家离得不远,都在这天北行省。主要是贵部人口众多,实在找不到成片的能容纳这么多人的草原”。

朋楚克双目炯炯地盯着王参之,“请抚台上奏朝廷,让吾土尔扈特人全部回到祖地塔尔巴哈台山,纵使草场不足,吾等也能克服。可乎?”

王参之一时语塞,只好说:“此乃圣意,恐怕不好更改”。

“咳,咳”,金维新轻咳两声,先吸引朋楚克的注意力,接着说道:“吾观首领是性情中人,有些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有人在圣上面前将您告了”。

“有人告吾?告吾什么?”朋楚克吃了一惊。

“有人说您归顺大明是假,想趁准噶尔部败亡之机,割据漠西、称王称霸是真。若是收留了您,恐会贻祸子孙”。

“什么!”

一闻此言,朋楚古如遭雷击,自己东归前,确实有趁着准噶尔部势弱之机,取而代之、称霸漠西之意。可刚到伊犁,看到大明朝那一支支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大军,便知这只是个幻想,已经放弃,打算做个顺民。是谁这么厉害、将吾当初的那点心思,猜得如此准确?”

心里震惊,嘴上却叫起了撞天冤,“冤枉啊!吾实无此意”。

金维新冷笑,“此事,圣上颇有疑虑。若想解君父之忧,光说不行,得做。请朋楚克首领劝说诸位首领,服从朝廷安排,分拆安置、编户齐民,做大明朝的良善子民。如此,谣言顿息,对大伙都好。如若不肯,则说明谣言说的都是真的,恐有不测之祸”。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紧张,彭明扬、吴囯贵、杨光烈、祖泽润诸将不自觉地手按刀柄,准备搏杀。

金维新却一点也不惧,平静地含笑望着朋楚克。仿佛不是在威胁,只是在和老友聊天。

朋楚克汗的后背湿了,浑身冒冷汗。对方已经亮出了条件,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接受大明的安排,分拆安置、编户齐民;要么与大明火并一场,直至被歼灭。

对方的气势是那么从容淡定,显得一切尽在掌握。

朋楚克丝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拒绝,明军就会将自己的部落撕成粉碎。

他犹豫再三,最终无力地说道:“一入明土,便是明臣。吾愿意接受朝廷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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