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调虎八

“督宪,朝廷钦使的仪仗已至拉萨城外”,李成爵向胡执恭禀道。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走,随本督去迎接钦使吧”,胡执恭一听说担任钦差的是关系大将管嗣裘,不由得后背冒冷汗, 自觉不妙。

“督宪何以担忧?”

这些日子的相处,李成爵早已对胡执恭心悦诚服,引为良师益友。见其忧心忡忡,连忙关切地问道。

“无事,无事,走吧, 西宁伯,赶紧随予迎接钦使。迎接晚了, 人家要怪罪了”,胡执恭一脸落寞。

见他如此,李成爵仔细一想,若有所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跟随胡执恭走向城门。

国子监司业管嗣裘官不算很大,不过从四品,但身份尊贵,奉旨钦差,代表着皇帝的脸面。不管到哪,大小官员都不敢不敬。谁都知道,咱大明朝的光武皇帝最是小心眼,喜欢拿个小册子记人的名字。触怒了皇帝,可不是玩的。

堂堂钦差,自然有仪仗。

仪仗很长,足有三千多人,其实亲随不过两百, 还有三千士兵, 由副将安忠率领。

这安忠长得高大威武, 剃着光头,眇一目,长相甚是凶恶。他原名安辉,本是弘光朝武将,南京沦陷后,追随徽州义军首领沈寿岳反清复明,因经常化妆成僧人,来往于各路义军中,得了个绰号:“安和尚”。

安和尚对大明很忠,在与清军作战时被射眇了一目,仍坚持抗清,矢志不渝。朱亨嘉听说了他的事迹,赐名为忠。

这安忠乃是沈寿岳的部将,沈寿岳乃名将沈有容之子,出身名门、生性高傲,只服光武皇帝一人,对罪官出身的孙金鼎极不待见。

关守箴想收拾孙党骨干胡执恭, 自然要挑一个与孙党不对付的武将去。思来想去, 这安忠是沈寿岳的爱将, 素有勇名,部下三千兵马颇为凶悍,用的好,便是自己收拾胡执恭的一把刀。便派此人护送管嗣裘入青藏。

胡执恭率众文武见了杀气腾腾的安忠部三千虎狼,心里不由得一凛。

不过,见过大风雨的他,面上却纹丝不露异色,淡淡地说道:“青藏总督胡执恭恭迎钦使”。

“哼!”

管嗣裘冷哼了一声,“胡督宪,听说汝带兵不严,有部下的战马踩坏了百姓的青稞。本钦差要到圣上面前参汝一本”。

见他如此嚣张,李成爵大怒,撸起袖子便要发作。

“西宁伯不可造次”,胡执恭急忙拉住他,心里却一阵狐疑:这管嗣裘若真是冲予来的,一见面就说要参予,岂不是让予有了准备?再说了,战马毁坏了百姓庄稼,这种屁大的小事,报到陛下那里,对予的冲击亦不大。没道理呀?难道他不是冲予来的?

还没等他弄明白,管嗣裘又开了口,“胡督宪,派个人带路,本官要去玛布日山,向阿旺罗桑嘉措宣旨。

??

天承运

皇帝诏,曰:徳泽天下,故能统驭万方。朕继太祖遗志,扫平鞑虏,恢复中华。九州海外,罔不率俾;四海五夷,莫不宾服。百战不殆者,仁也!仁者,爱人,有大慈悲心也!朕素崇佛法,以大慈悲心治天下,惟愿国祚绵长。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于九州万邦,传播佛法,恩德弘布,光明广大。朕闻雪域之地,乃佛光普照之所。上师阿旺罗桑嘉措者,精通佛理,导正人心。雪域上下、内外蒙古,皆承其惠。于戏!龙贲芝函,祥和布于拉萨;佛光普照,万姓脱离苦海。

朕虽远居金陵,亦感其地佛法之昌盛、民风之敦厚,心甚慕之。兹特封尔阿旺罗桑嘉措为囯师,至金陵宏扬佛法、为朕讲经解惑,以便朝夕请教,增益修行。

望穿秋水,以待尔来。尔当速行,以慰朕拳拳盼望之心。恪循要束,勿负朕意。钦哉,故谕。

制诰

光武七年八月九日

之宝

??

管嗣裘气宇轩昂地宣读着大明皇帝的诏书,声音很响,震得玛布日山直抖。

阿旺罗桑嘉措平静地听着,面色平静,内心却泛起狂澜,这光武皇帝恁般狡诈,什么心慕佛法、请予去南京讲经,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欲诓予至南京软禁。哼哼,做梦!

这位大政治家忽然变得一脸欣喜、激动万分,“哎呀,小僧何德何能,竟能蒙大明皇帝陛下青睐!这真是太好了!钦使稍候,予立即收拾行囊,准备经书,与钦使返南京”。

管嗣裘大喜,原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这大和尚如此好说话,这么痛快地就接了旨,准备东行。眉开眼笑道:“如此,就请上师赶紧准备,陛下可是在南京心心念叨着您呢”。

“好说~”

“噗通”一声,阿旺罗桑嘉措忽然浑身颤抖,口吐白沫,栽倒于地。

“上师!”

赛青曲杰、桑颇才旺慌忙惊呼。

“这~这~这是怎么了?”大和尚突发状况,吓坏了管嗣裘。

“钦使有所不知,上师患了风寒之症,恐怕短期不能奉旨进京了”,赛青曲杰伤心地流下泪来。

人家生病了,不好逼得太急。管嗣裘气鼓鼓、心怏怏地返回了拉萨的钦差行辕。

刚返回没多久,他就接到了阿旺罗桑嘉措的《请恩表》:

“承天受命,君师宇内。恭惟大明皇帝陛下,奉天御极,以德绥民,山河共戴,四海归心。仁德播于海外,万邦仰维新之治;慈悲布于九州,百姓享安居之福。圣德博大,弘无极之仁,雪域虽远,亦沐恩德。予虽化外野人,偏居西陲,闻吾皇圣名,心实敬佩。

前接旨意,闻陛下有崇佛之心,欲行大慈悲济世,邀予至京师切磋佛法。美哉!皇恩浩大,永永无极,此诚莫大之荣,玛布日山有祥光现。人生何幸,能得陛下青睐。感皇恩之已渥,本欲急行,欣慕至京,以谢陛下。奈何福薄,病体沉疴,难以远行。

呜呼!予何福薄,难瞻圣颜!惟卧病坐床,为陛下祈福。伏愿天心笃祜,金瓯巩固,龙体康健,福寿绵长。九州之地,皆属王土,雪域之民,亦陛下赤子,忠诚报效之心,不落人后。一点愚忠,谨拜表以闻”。

一见这道表章,管嗣裘便知不妙,这事看来要办黄了。来的时候,圣上千叮万嘱,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那大和尚弄到南京去。只有调虎离山,圣上对雪域之事才能放心。自己也信心十足,誓要完成使命。没曾想,刚一宣旨,人家就病了,还上了这道因病不能成行的《谢恩表》。

这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硬绑了他去。这位在雪域经营多年,党羽信徒极多,来硬的,恐怕会激起民变。

正烦恼着,忽然想起唐甄对自己说的,胡执恭是个人才,不妨听听他的看法。

“来人,备轿,去总督府”,管嗣裘淡淡地下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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