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日本九

岛津纲久一退下,德川家纲立即与保科正之、德川光国、井伊直孝、酒井忠胜、松平信纲、阿部忠秋商议。

阿部忠秋先开了口:“锁国乃是国策,不可轻易改变。一旦增开港口,万一西夷的基督教卷土重来该怎么办?而且,那些外样大名有了港口,势力大增,便难以扼制了”。

保科正之反驳道:“我们只是对明国和朝鲜增开港口,西夷的船只依然不许入港,基督教便传不进来;另外,臣下以为可以只增开咱们自己领地上的港口,比如大阪、静冈,羽前(属会津藩)、津岛(属尾张藩),便不用担心那些外样大名势力大增了”。

德川光国说道:“主公,臣下以为增开港口十分有必要。以生丝为例,我日本每年需要生丝四十四万斤,本国产量仅有一半,若不增加港口,番舶不通?,则无丝可织。除了生丝,绸缎、瓷器等货物亦短缺。而明国也需要我国的硝石、硫磺,这些货物因为港口太少,堆积在国内,无法售出。増开港口,利国利民。请主公恩准!”

德川光国是水户藩藩主,水户徳川氏是江户徳川氏的宗亲,又离江户近,藩主经常来往于江户、水户之间,很多人称他们为幕府副将军。徳川光国的话在徳川家纲的心中,自然是有份量的。

德川家纲点点头,又转向井伊直孝问道:“直孝公,您怎么看?”

井伊直孝道:“主公,诸家臣说的皆有道理,可是却只触及表象,未能看到本质。我徳川氏其实已经站在了火山口上,现在的问题不是要不要增开港口,而是如何增开港口,才能化解危机?”

“直孝公,情况有这么严重吗?”

“主公,明国使臣、上皇御批、各藩请愿忽然一起出现,您不觉得奇怪吗?”

德川家纲清醒的时候还是很睿智的,闻言道:“您是说这三股势力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正是。此事若处理不当,我日本国可能又要重回战国时代。血雨腥风,百姓何辜?”

一听说有重新爆发内战的危险,在座的一众德川氏家臣,俱都神态凝重、沉默不语。

“扑嗤”,德川家纲忽然笑了,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特有的狡黠说道,“予记得父亲活着的时候常说,有麻烦便去找井伊直孝,全日本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直孝公一定有办法!”

井伊直孝见德川家纲聪明伶俐的样子,一阵恍惚。小主公像极了家康、秀忠、家光三代老主公,却比老主公更聪明。可惜,要是不生这病,一定是一代英主啊!

半晌方道:“臣以为,解决此事只需四个字:‘分化瓦解’”。

“哦,直孝公打算如何分化瓦解他们?”

“主公,明国只想促进与我们的贸易而已,只要我们同意增加港口,他们便不会干涉日本内政;天皇并无实际权势,只需派兵封锁御所,不使其与外界互通消息,亦不足为虑”。

“直孝公所言有理。那该如何对付那些外邦大名呢?”

井伊直孝双目炯炯,“主公,自古‘擒贼先擒王’。这些逆藩中,萨摩藩是领头的,实力也最雄厚。因此一定要狠狠打压,绝不能给萨摩藩半点好处!”

“嗯,予明白了”。

“东北的仙台藩与西南诸藩一向不合;西南诸藩中,长州藩又与萨摩藩经常打仗。他们之所以加入联盟与幕府作对,不过是为了利益;可以允许仙台藩的石卷港、长州藩的下关港与明国贸易。如此,这两个强藩必然退出联盟。剩下的便好对付了”。

“妙啊!直孝公真是足智多谋!”

“主公,臣下觉得多开港口能够增加幕府的财政收入。不妨将幕府直辖的静冈港、尾张藩(幕府亲藩)的津岛港亦开放了”。

“嗯,予全听直孝公的”。

在井伊直孝等家臣的建议下,幕府增开了直辖的静冈、尾张藩的津岛、仙台藩的石卷、长州藩的下关与明国、朝鲜贸易。又划分好了利益,津岛、石卷、下关的关税,幕府与各藩各占一半。

消息传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开心的是明朝、朝鲜,多了四个港口贸易;尾张藩、仙台藩、长州藩也开心,终于有了自己的外贸港口;幕府避免了一场危机,增加了财政收入;天皇增添了威望。

不开心的是萨摩、肥前、土佐等藩,费了那么大劲,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尤其是萨摩藩,出力最大,却一无所获。岛津光久气得将茶盅摔碎了几个,不顾幕府禁令,偷偷利用日向港、硫球的大奄岛贸易。本来锁国令禁止日本人出海贸易和与海外往来,偷渡者要处以死刑,岛津光久却组织藩民出海与外国贸易。萨摩藩的走私船与幕府的水师在海上多次交火。

??

江户港,朱之瑜带着行装,正欲登船回国。

忽听有人唤他,“先生留步!”

一瞅,来了一帮日本友人:德川光国、保科正之、小宅生顺、安积澹泊、木下道顺、山鹿素行??

“哎呀,诸君怎么来了?”

德川光国道:“闻听先生归国,吾等特来送行”。

朱之瑜很感动:“予一介腐儒,怎劳诸君远送?”

保科正之道:“先生在我日本国著书传道,教化人心,于我日本实有天高地厚之恩,我等相送,理所应当”,又取出一个信札,递于朱之瑜,“一点心意,谨作留念”。

一点心意?朱之瑜暗道:莫非是藩札(古代日本的银票)?

此时的日本受中华文化影响很深,对明朝很友善,认为清朝是狄夷。皇太极试图通过朝鲜和日本交往;顺治帝借送还日本漂民的机会,向日本表达善意。日本均不予理睬。听说朱之瑜要回国抗清,日本朋友纷纷捐钱捐物相助,收到了不少金银珠宝。

打开一看,不是藩札,却是一幅丹青。画着一白发儒者手持戒尺,正在讲学,底下一众莘莘学子洗耳恭听。

“此图是安积觉、今井弘济他们几个画的,留于先生做个纪念”。

“祝先生一帆风顺!”

安积觉、今井弘济、五十川刚伯、服部其衷、下川三省等几个在日本收的弟子,纷纷向朱之瑜行礼。

朱之瑜眼睛红了,自己还没来得及认真传授,便要回国了,未尽到一个好老师的责任啊!

“吾回国后,汝等要认真研习经义,切不可荒废了学业!”

“学生谨记先生教导,先生保重!”

朱之瑜眼眶湿润了,登船,扬帆欲行,岸边传来踏歌声:

巍巍先生,明之义民。

迎浪乘槎,来止秋津。

寤寐忧国,热泪沾巾。

衡门常杜,箪瓢乐贫。

韬光晦迹,德必有邻。

威容堂堂,文质彬彬。

思出风尘,学贯古今。

函丈师事,恭礼夤宾。

滔滔海洋,悠悠我心。

后会有期,再诉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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