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夜半

篱笆村位于水云天境内,距离有“小水云天”之称的“天府城”相隔几十里。

村民朴实无华,淳朴非常,多以猎捕山兽、砍柴度日。

子子孙孙千百年来过的也算安枕无忧、自在逍遥,从无纷争。

正值夏季,午夜时分,明月摇摇曳曳,虫鸣安静,乌云正试图直奔悬空的明月驶去。

今夜的篱笆村不同往常,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刻,而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一般。

村中明光烁亮的若干灯火,可不是寻常照明之物,而是一处处房屋和栅栏正在燃起熊熊烈火,如此现象不禁让人匪夷所思,倒吸一口凉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狂躁且邪异的气息,气氛更是与往日截然相反,异常热闹。

一个妇女幽声怨着大声哭泣。

“你是病疯了吗?大半夜的做什么?打我干什么?别打孩子,有病吧!别摔椅子,你你你…………和你过的真是苦啊,没良心的臭男人,呜呜呜……啊!”

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将身子翻到另一边,温柔劝着妻子。

“媳妇,这个时间弄啥呢?虽然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但是这次脾气咋怎么暴躁呢?听话,别闹了,别闹,再把隔壁老王吵醒了,明天都知道咱俩大半夜吵架了,我还要脸呢!”

女子也不言语,暗暗想着隔壁老王的温柔更胜丈夫几许,后悔没早一点认识老王。

不知道是谁在痛苦的呼喊。

“啊……”

渐渐的,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吵闹不断。

人声、哭声、叫声混成一片,不绝于耳,嘈乱至极。

不多时,全村上下乱作一团。

道路上人群涌动,大家向一起聚集且越来越多,村民们在争吵中厮打在一起。

“犬儿,别动,我去看看,怎么感觉不对劲。”父亲听闻着外面的异响,脸色渐渐变的严肃对儿子说道。

言罢,他慌忙摸起门后的棍棒出门查看。

父亲在村子里看了一圈,不禁大惊失色,平时和蔼可亲的村民们,还哪有半点人样?面部扭曲,眼神幽色空洞,如同传言中的游魂野鬼,专在夜间出现,恐怖如斯。

他看向一处。

只见一村民越发躁动,看似理论实则推搡,在一阵激动之后,大叫连连。

忽然斜地里飞出一只鞋子,“啪”一声打在他脸上,另一个人走了过来,被打的那人吃痛,霎时暴怒。

也不知道谁递给他一把尖镐,那人毫不犹豫接过,浑身力量运在双手,用力一挥,只听“噗嗤”一声闷响,贯穿了那扔鞋之人的胸膛,随即仰天狂笑,似乎在享受着胜利乐果。

被击穿胸膛之人并未倒下,看着胸前和地上染红的地面,奇怪的是他少了正常人该有的痛苦,将手在胸前一抹,放在嘴边,舔了几下手指。

之后他便大是兴奋,对着挥镐之人,张口怒吼,喷了那人一脸血红。

随后便不顾胸前血肉横飞,与那人纠缠滚打在一起,那人也毫不示弱,招招欲置对方于死地。

周围那些村民,受到惊吓连连大叫,纷纷四散而逃,有的被其他人所拦下,纠缠蛮打,有的被同化了,做着暴躁的诡异行为。

父亲猛咽了一口唾沫,掐了自己一把,咧嘴发出了“啊”的一声低叫,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满脸惊恐闭目片刻,猛然睁开双眼,当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迅速逃走,若晚些,谁又知道下文又会如何?

“哐当。”

在午夜时分显得格外响亮。

门被人踹开,独自一人在屋内的犬儿正在猜测外面发生了什么,被踹门之声吓一大跳,惊声问道:“谁?谁在那?”

门外站立一人,看身影似乎认识又不确定。

对方并未回答。

犬儿努力看着门外之人,问道:“你是小一吗?”

二人之间开始微冷。

“再不说话我可要打你了。”他壮了壮胆子大声警告对方,其实心中很是害怕。

门外那人猛然冲了进来。

发生太过突然,犬儿没有一点反应时间,那人差点与他撞个满怀,他下意识扬手遮挡,大声叫喊。

“救命……”

对方力气很大,犬儿难以招架,厮扭之间,只听右臂“嘎巴”一声,竟然被不速之客给折断了。

犬儿满脸冷汗,惊恐怒视着对方,果然是平时最要好的玩伴小一。

但是此时的小一不同往昔,眼神幽色空洞,一只眼睛已经耷拉在眼眶之外,衣衫褴褛,身上伴有恶臭连连扑面而来,让人一闻之下,顿时腹中翻腾,已有作呕之想。

骨折的疼痛使犬儿大口喘息,他双手无力,完全处于被动。全身因疼痛猛烈颤抖,大喊不已。

但是小一并没有因为他的痛叫产生一丝怜悯之心,他仿佛阴间的索命无常,生怕误了时辰,今夜势必要将犬儿带走。

他变了,只不过徒有小一的外表而已,他不是小一。

犬儿痛不欲生。

正在万般无助之时,小一突然没了动作,再看小一,已是瘫软在地上。

父亲手握着棍棒,脸色难看至极,没有半点血色,喘着粗气怒视着倒在地上的小一。

“快……快,犬儿,我们马上……马上离开,村里的人着魔了,都打出人命了……”

犬儿满头大汗,声音孱弱道:“怎么了?小一怎么了?怎么……”

父亲打断了他的话语,道:“来不及了,现在要紧的是离开。”

父子二人胡乱收拾了一遭,只拿了一两件单衣。

父亲拎着棍棒,紧紧握着犬儿的手,夺门离走。

手臂虽痛,但好在不耽误行走。

夜色乌黑,难见五指。

山间幽静深处,不知名鸟鸣在午夜回荡。

二人前后,蹑手蹑脚,专挑暗处遁走,为了隐匿身影,不被他人发现。

村中灯火照耀,明光晃晃。

犬儿从阴暗处向其他处看去。

但见街上三三两两,多人斗狠打架,每人都像凶神恶煞一样,一点没有往日的和睦和爱护。

他们都欲将对方置于死地,他们的样子大都是脚下踉踉跄跄,好似酩酊大醉的单身醉汉,但是手中挥舞的利器却是奇准无比,甚是猛烈。

各种乡间铁器叮当作响,交相辉映。

好多人身上已是破烂不堪。

但看一人身上被血迹浸透,被击打的人身上甚至可以看见透明窟窿,已经透出了光亮,血液不住向外流出。

恐怖,不堪入目。

院子中被点燃的栅栏和柴火越烧越旺,火势渐大。

不知道何时起风了,伴随着阵阵阴风,更是在此时的恐怖气氛上,增添了许些阴凉,将那不起眼的火苗吹捧起很高,火苗甚是得意,现出恐怖鬼脸,在风中舞弄摇摆。

人们越暴躁,它越开心。

道路之上无处下脚,狼藉一片。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随风消失,却马上又被新鲜的血腥填满。

要变成阿鼻地狱吗?

慌乱之下,犬儿脚步踉跄,跌倒在地,胳膊吃痛,发出一声大叫。

“啊!”

这声大叫声引来了一些不速之客的注意,他们闻声向着父子二人急急摇晃袭来。

看似步伐不稳,其实速度极快。

一波惊魂未定,一波震魄又起。

犬儿从小在这里长大,至今也为见过这样的事,那些惨死村民也不知道是谁,只感觉眼前总有几张熟悉模糊的面孔晃来晃去,惹的背后发凉。

怕什么来什么。

村口之处,已经被魔化村民占据。

村口大道既然成了凶险之地,看来只有剑走偏锋,从旁侧进入杂草林子。

二人左拐右躲,看准时机,向着杂草林子奔去。

父亲见他胳膊吃痛,将其背在身上。

对于村中的一草一木熟悉至极,即使深夜前行,也不耽误分毫,只不过身上多了个人,自然影响些许,于是步伐便慢了几分。

眼见目的地尽在眼前。

父亲如期所愿,没人再做阻拦,不禁心中生喜,嘴角微扬。

狠狠的咬牙切齿,奋力加快步伐前进,再有十几步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短短几步,度日如年。

不如意事接踵而来。

“砰”的一声巨响。

二人身旁的房屋突然墙壁破裂,撞倒了逃跑的父子,二人应声而倒,灰头土脸。

犬儿胳膊吃痛,强忍着不敢发出声来。

原是两个魔化的村民打架猛烈,兴致到了深处,将屋墙撞破。

破墙后,发现父子二人更是亢奋,高喊连连,引得村内闲散魔人闻声而来,魔化二人停止打斗,握手言和直击父子二人。

前有阻拦,后有追击,旁侧竟然也被截胡,父子惊惧万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父亲急忙拽起犬儿,慌命逃离,生怕再迟上一些,再也见不到黎明的曙光了。

村中上下,道路左右,没有一处安然之地。

二人慌不择路,逃进了一处房屋。他们大口喘着气,大汗淋漓。

少息,父亲神情严峻对他说道:“犬儿,篱笆村在劫难逃了。”

“你一定要逃离这里,走后千万不要回头,去水云天求助仙人,也不知道篱笆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会落到如此下场。”

忽然,父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熄灭了灯火,细听之下,没有一点声音,暗暗嘲笑自己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定要离开,好好活着,报仇。”

一个父亲最后的遗言。

言罢,挣脱爱子的留恋之手,夺门而去。

犬儿捂住嘴,强忍哭意跟了出去,看着那个不再归来的背影,心绞之痛拨弄着心弦。

这是最后的离别,这是永别的瞬间,这无情的世间,千万不要在别处再上演生死离别,直叫人悲不欲生。

父亲奔向人群,挥舞棍棒,怒吼一声。

但看他双手相交,挽起手花,叠起手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灵台让位,锁魂灵。

存寄我体,魄来停。

我以我血,荐苍赢。

拘魂夺魄,扰阴乱阳,如意令,施……”

瞬间,父亲身体千万变化,骨骼隐隐作响,随之身边几个魔化村民相继倒下。

他拘的是魔化村民的魂魄。

“呜呜……”

一个面目狰狞的庞然大物出现在魔化村民之中。

这一别,此后便是天各一方,阴阳两隔。

当下当务之急就是去仙门水云天寻求帮助。

犬儿扶着手臂,狂奔而去,泪水留恋眼眶,难耐最终坠下。

村中幽光四溅,人气全无。

然而他尚未走出村子,只感觉头上一声闷响,便歪倒在了地上。

而犬儿的身上压着一个人,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隐约可以看的出他穿着一件黄色马甲。

此时几近黎明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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