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任务~任务~”
白发的年轻刺客一边跟着上级赶路一边忍不住叹着气吐槽：“冷月，你是困在第八教室里太久了吗？出来跟放风一样，我们是去调查不是去郊游啊。”
培训部长只当没听见他的嘲笑，继续欢快地看着委托书和地图找路，凄惨冰星无奈地认了，就当自己是陪他出来散心。这次的任务是吉芬塔巫师协会发出的，希望帮忙调查与普隆德拉平原接壤区域魔物大量繁殖的原因，这没头没脑的事也就不介意任务内容的刺客工会会接受了。
神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环顾四周，皱起眉头。
“怎么？”冰星在他身旁站定。
“这片土地……”他语调低沉，“……不正常。”
冰星跟他一起看着身边的植物，只是略微有些叶尖泛黄，其它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茫然。
“这附近的土地力量明显偏弱了，只有这个区域消耗那么大，不正常。”神解释了一句，表情严肃。
“……这只有你才懂了！”冰星顿时放弃了理解，那个领域已经超过了工会要求，神认真地思考着，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一般看着一个方向的山崖。
“啧，墨染。”
“啊？”
“冰星，我们走。”他折了个方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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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悬崖边上，刺客低头盯着深处奔腾的河流。
“我当年从这儿掉下去过？”他随意地向冰星确认。
“——啊？”冰星绞尽脑汁地回忆他说的当年到底距离多久，这怪物的口气听起来八成是上辈子的事，上一世的记忆哪有那么容易理清楚啊！
“不管了，走走看这条路吧~”
在冰星觉得差一点儿就能想起来的时候神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一块儿跳下了深达千米的悬崖。
“~~~~！”
两个人一起砸进水里，几乎撞到河底的岩石，冰星刚屏住呼吸，就郁闷地看见金色的屏障在他们身边展开，神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好极了，你这下真让我想起来了。”冰星愤慨地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周围奔流的河水，说跳就跳……换普通人早吓死了！水流速度极快，没几分钟就带着他们进入了地下，神饶有兴致地一路观察：“哦，那时候真是对不住你们了——不过你们竟然这都能平安到达，我觉得老婆越来越可怕了怎么办……”
“你自己当时还是个人都活下来了吧……？”
“——没这个我早死了。”神遗憾地指指头顶的防护罩，“我当时就感觉不对，要完蛋，下意识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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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你怎么解释？”冰星没好气地指着他们经过的地面上法阵的微光。
“这个是……可以解释成对我表示欢迎？这里整个系统的运行是以我的许可作为钥匙的，本人出现，它兴奋过度罢了。”神头大地比喻道。
“可你当年怎么看都跟它合不来啊，就因为你的表现才让我们完全往错误的方向去猜测了，你真的不是人啊喂！”
“别提了，这机制快把我吓死了。”神冒着冷汗，“它认为‘索尔’需要力量，就一直把周围地脉的力量强行输送给我，几乎让原本的我恢复意识，如果我在那个关头觉醒，那时被打消得几乎空白的‘人’的灵魂就彻底没机会恢复了，虽然不会消失，但我原本是多单纯的个性啊，那些沉睡时隐约记下的记忆肯定过不了多久全忘掉，我会自己把自己杀死的。吓得我拼命抵抗，但又不敢认真把自己弄醒……我现在说起来感觉自己像精神分裂一样-_-”
“那么说，在你发现自己是谁之前另一个你就存在着而且对外界有反应了？”
神抱着胸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几次，我觉得真的要挂了的时候，或者我觉得靠‘神’肯定没能力解决的时候。“
“你能活到现在都是特殊待遇吧？！”冰星不由得挖苦道。
神灰暗地扶墙失落去了，他的好友觉得无论几次看他被自己打击都很好玩，他也真是倒霉遇上了这么个扭曲的人生，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让自己的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性格达成和平共识的，但大部分时候对日常都没有影响。
“对了，你特意来这里，是墨蛇君有问题？”他回归正题。
“这需要亲眼确认了。”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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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只有一条的道路经过主祭台，两位刺客安静地走进洞穴深处的房间，神揭开垂落的帷幕，看见大白蛇蜷曲着盘在房间中小型的法阵上，应该是在沉睡。
神用手轻触地面，又看着并没有苏醒的墨蛇，脸色不太好，刚才在外面他和冰星也在暗处听到了一些村民的对话，他们都有一丝无助，似乎主君有一段时间没有公开出现了。
“墨染？”他把手放在白蛇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墨染，醒醒。”
墨蛇微微睁开眼睛，朦胧地看着叫醒她的神，眼神疲惫。
“我来帮你了。”他抚着她前额的鳞片温和地说。
墨蛇漆黑的眼睛闪亮了一下，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在地。
“呃！等等等等，没那么严重吧！？”神完全被这反应吓住了，他瞟见冰星“你又弄哭女人了”的讽刺眼神，更加不知所措起来，墨蛇没有起身，反而又把身子蜷缩了一些，一边哭一边看着神。
“墨染、墨染明明说过不会麻烦到殿下的……但是墨染的修行不足，没法阻止……”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虚弱又无助，“墨染看见殿下来探望，突然太安心，就……是墨染失礼了……”
“真是，我要是觉得你会添麻烦，就不会带你回家了。”神嗔怪地拍了她一下，“好，不要藏了，给我看看。”
墨蛇迟疑了一会儿，慢慢舒展开身体，畏缩地低下头。
神叹了口气，走过去抚着她身上几处开始发黑的鳞片。
“你的气息变了，再下去会怎样？”
“……墨染本是世间生灵，苦修成仙，但是不能保住灵格，沾染污浊的话，会化身为妖，为祸世间。”
“用这儿的话来说就是会变成魔物？”
墨蛇抽噎了一声。
神转过身，对着墨蛇的头：“你太虚弱了，这片土地想要保护你所以消耗过度，但只靠这些还是不够，你守着外面那些人太久了，净化的速度赶不上侵蚀的速度吧？”
他这话同时也是解释给识相地在角落旁观的冰星听的。
“墨染尽力了……”
神解开了身上的封印，站在阵中严肃地对空划了几个符文，整个法阵以他为圆心迅速地扩散了一轮光晕，这房间的氛围顿时清新了不少。
“你是异乡客，总有些靠努力也做不到的事，用不着勉强自己。”他的手放在墨蛇变色的鳞片上，不久那些鳞片也渐渐恢复纯白，神若无其事地仔细检查了一整圈，直到确认全部净化完成，才露出了笑容。
“殿下，这也会伤了您的……”
“我说过会保护你直到你独立，现在看来，这个期限得到我们中任何一方死亡为止。”他满不在乎地说着这种不吉利的话，墨蛇察觉到他依然是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气质冰冷的人，是带着洗不去的鲜血味道的杀戮者，她担忧地没说话。
神绕到墨蛇一直缠着的水缸旁，低头看着里面漆黑的墨汁，挑起眉毛。
“冰星，这就是这次任务的结论了。”
“——啊？”突然话题回到了工会任务上，在一边的冰星也一时懵了，神招呼他走过去，指指缸里。
“这个在我们上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就在了吧？”冰星疑惑。
“对，那时候就有预兆了，只是我不知道。”神说，“这里面原本是从神界世界树下的圣泉里打来的泉水，是非常干净的圣水。”
“……可是这……”
“用来抵消人界不净之风的圣水已经被完全污染，无法净化的邪气开始侵蚀墨染本体了，这就是土地衰退，魔物滋生的成因。”
神把手放在缸沿，没有转移视线：“墨染，就算你再细心呵护，人类灵魂中本来的恶意都还是存在，总会在一个地方积累起来的。”
“……我想要承受，只要他们能幸福安定。”
“那只能我来善后啦。”
刺客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进缸里。
墨蛇焦急地用身体猛卷了一下水缸，想要把它抢过去：“殿下！不要胡来！”
神用另一只手稳稳地拉住缸：“我可是认真的~~”
“您的处置方法会给自己造成多大伤害您真的清楚吗！这是剧毒啊！”
神停了片刻，对着墨蛇冷笑，用一个刺客的态度。
“我心里已经装了百多年份的黑暗思想了，就这些细碎的负面想法想影响我？可笑。”
他轻蔑地笑着把手伸进墨水中，顿时整个水面都射出灿烂的金光来，神抖了几下，下意识地咬住牙。
“——冷月！”冰星发憷地退了一步大叫，他明显感觉好友的杀气变重了，有一种随时会暴走的危险预兆。他想把这里不知道多少年的邪气吸收净化？这个第一不安定要素的家伙明明自己平时就处在道德正邪的边界线上！
缸里的墨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缸清澈的泉水，墨蛇和冰星一起紧张地注视着双手扒在缸沿低着头绷着身体的神，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
刺客的手紧了一下，险些把缸捏碎。
“……也就这样了。”他压抑地说，“要说感想的话，让我回工会找几张暗杀单子发泄一下就好的程度，仅此而已啦。”
冰星叹气，至少这损友的理智还在。“大人，麻烦你控制点残暴度啊，不要再把自己恶鬼的名声传播给更多会员了。”就神现在这样连眼神都躲避着不给这边看见的架势，那些邪气的影响肯定不小，就算上一世见过刺客工会的作风，这一世更是从小在王国刺客工会长大，冰星还是认为自己远没有接触到神沐浴过的那些黑暗，他极端起来对目标至死方休的花式迫害，有幸见过的人无不闭口不提，打从内心恐惧。
“……我悄悄搞。”
“你还记得你主神的立场吗大人……”
“啧，麻烦死了，在人界干嘛也不许我放松啊——”
“因为我们至少希望你当个人啊。”
“嘁……”
神松开手，在他最难以控制的时候冰星的调侃成功让他把那些麻烦的思想压制住了，这些负面思想，先搁在思维的哪个角落等有机会的时候对该痛揍的对象发泄了就行，比如巨人族啦，或者巨人族什么的～他捋了捋前额的碎发，走回冰星身边拍了他肩膀一下，再转身面向墨蛇。
“看，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你也别逞强，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好好地叫我过来啊！”
大白蛇有些扭捏地抖着尾巴尖：“谢谢殿下……墨染会继续努力的。”
“嗯？说到谢，我也欠着你呢。”神笑道，他站直身体正式地向墨蛇欠了欠身，真诚地与她对视。
“如果没有你的救助，我这个人类的灵魂无法完整地活到现在，我作为人类‘神’，也作为世界的守护者‘索尔’，衷心感谢墨染你上一次对我的救助。”
墨蛇漆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幕。
“殿下……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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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陌生气息让神立刻挡在孤星前方，他在那大团白光前也不得不用单手手背遮住脸眯起眼睛。
光晕笼罩了墨蛇的身体，神严厉地分辨了一下这突然出现的光雾，虽然他此前从未见过，但肯定不是邪恶的东西，白雾如同云消般渐渐散开，雷神放下手，直盯着全身鳞片发出闪烁白光的墨蛇。
白蛇头顶两侧在云雾中伸出两支同样纯白的犄角，她能驾驭的力量在这些变化后有了明显的提升，用自己的神力数百年一直在保护她的雷神也能感受到这些。
“殿下，是您的道谢……！”墨蛇在淡薄的环绕周身的云雾中惊喜而感激地低下头。
“……呃？什么？”神这次真的懵了。
“您正式认可了我对您的施恩，能够帮助到您这样与世界之理有深刻联系的存在在我的世界是极其巨大的功绩，您的道谢使善缘结果，让我的修为进步了一阶，现在，我能看见通往我的世界的道路了。”墨蛇的双眼闪着泪光。
“……哦、哦！是昆仑？你现在能回去了？”神还不太能反应过来墨蛇世界的这套系统，他疑惑地感受周围的空间，但就像很久以前在神界时找过的那样，找不到任何次元的裂痕。
“是啊，它一直存在着，昆仑从未舍弃我，它也是在给予我考验，等待我发现它的那一天。”
“唔……”
雷神稍微有点不服气地皱眉，始终存在，并且能简单地在这个世界具现力量，并且就算是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另一次元昆仑，等级显然比这个世界更高。不过比起这点不甘，他还是真心替墨蛇高兴：“墨染，你终于不用再被困在这里了。”
“嗯……”
“能回去的话，就回去吧。这里是我的誓言，我并不想束缚你。”
墨蛇沉静下来，她很清楚面前神明的一番好意，她喜欢他的直率和可靠，也从认识他不久后就一直把他当亲人看待。
“殿下，不管是您还是这里的人们，和我的缘分都还未尽，用这里的话说，命运的丝线还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不会，也不想挣断它。墨染在这个世界活过的岁月已经比在昆仑更为长久，对这里有和故乡同样深厚的感情——我还是会留在这里的。”
“……”
“而且墨染现在可以主动回昆仑休养，不会让殿下再担心了哦！”
“……”
“殿下，我是自愿的。”
“唉……我懂。”神苦笑着指指自己，“就像我为什么穿着这身制服一样。”
墨蛇也轻笑着动了动尾巴尖。
“那这个地方，就继续拜托你了。”
“好的哦。”
墨蛇把头凑近神，刺客最后地抚了抚她额头光洁发亮的纯白鳞片。
“好——任务完成，冰星我们走啦～”
“诶啥？”
“墨染有能力自保了，地脉也就不会再过度消耗了，魔物数量也会回归正常。原因调查完了顺手还解决了问题，还不回去么？”
“……哦。但不会又要爬出去……”
“呵，都见了一堆非人行为了你觉得我那么死板？走走带你瞬移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