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班的实践课向来比其他班困难得多，不过是学期中间，负责人就要求全班新人去处罚室第一区实习了。
比起别的班对单一类型敌人的依次训练，根本不知道下一刻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什么魔物的处罚室对于经验不足的新手们来说就像是个未知的危险空间，即使是实际上“最强”的8班也一样。
“该强调的我刚才在教室里已经说过，现在就看你们可以靠自己突破到什么区域了。”神用历来不变的无精打采的语气说，随后他默默地靠在墙上，看着他的学生们。
所有人早就清楚了他的规矩。
“不论你们是合作还是单人行动，只要前进，就够了……”
“是，大人。”
这一届的水准出奇地好，班里精英辈出，所以这样的实践根本不用神担心。虽然是第一次来处罚室，但没过多久新人们就渐渐适应了。神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注意每一个人的动作和习惯，然后把这些记在心中。
“明，翻过左边的墙，把那六只僵尸解决掉；阿倍斯，不要分心，不然是抓不到龙蝇的飞行轨迹的，它的左翅膀受了伤，常向左偏，没看出来吗……？蕾明，不要总躲在后面，主动些，难得的机会不想善加利用？你不会被这些魔物随便打败的……”
“冷月大人！”
他怔了一下，扭头看着从一个通道里冲出来的两个学生，他们看上去可不太妙——这让他有点惊讶，因为他们俩的实力还是非常不错的，此刻虽然没有现出惊慌的表情，但神完全能看出他们的不知所措。
他几乎在同时听见了道路深处的异声。
“……你们全部撤退。”8班的负责人，培训部高层说完这话闪向学生退出的通道，在那里一个巨大的金属块集合物状的魔物正目露凶光地慢慢走出来，举起吨位不轻的拳头。
“大人！这到底是？！”学生们惊讶地问。
“阿修罗机械战士……第三区迷途的魔物，这不是你们能够轻易应付的……”神挡住战士的金属拳头，还是提不起精神地解释，“够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回去吧……”
“是……”新人们还是有点担心地边撤退边回望他们的老师，身为高层干部却完全没有干劲的老师，本身也像这个处罚室一样时刻充满了未知，看他勉勉强强地跟魔物战斗着，却始终处于被动，8班的新人们没有对他感到鄙视，反而充满了担忧。
“冷月大人真的不会有事？”阿倍斯悄悄问身边的同学，他也不置可否。
“别担心，我……”神刚想叫他们不要担心，就很没说服力地垂下了手。
——？！
全班眼睁睁看着老师又一次无任何预兆地晕倒，而且这次要命地倒在敌人身下，所有人都急得直跳脚。
“——快走！”班长天羽猛拍了一下明，两人立刻冲向阿修罗机械战士，战士的脚刚要踩向神，明猛撞在它身上，天羽拦腰扛起人事不省的老师闪开，魔物失去平衡地摔倒。
“呜！”
“明！”
战士的体表竟然还有电流，撞在它金属的身躯上，明的半身都痛得几乎失去知觉，但战士连点轻伤都没受，它机械地站起来——原来刚才老师是在和这么可怕的敌人周旋吗？一直承受着电击，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无法应付它。
“我能跑掉，大家快撤！”明一边起身一边叫，天羽点点头，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撤退方案的构想，他以完全不像新会员的老练迅速下了命令，明用残影避开阿修罗机械战士，留在队伍最后的同学抓住他的手把他扯回队伍中。
“我们回练习室去自习（自我修习的简称，不是书面学习）！阿倍斯，塞，把冷月大人送回他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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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大人，会长大人召见您。”
神茫然地放下阿倍斯留在床边的报告，点头。
“会长大人，冷月应见……”
“好了，打起精神来吧，冷月。”刺客会长轨苦笑着说。
“您也知道……我无法执行这个命令……”神无力地回答。
“……那就算了。”他无奈，“确实从实际情况来说我没什么资格命令你，神会长。”
他绊了一下，低下头。
“……请……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因为会想起从前的日子，想起那个已经不敢想起的人，会再次陷入心的哀痛中。
轨无言地俯视着他，他也许难以明白他的这份感情，但他至少看见了他这几年所有的行为，刺客会长明白神的心意是值得佩服的，本部的高层们也明白，所以没有人落井下石地嘲笑他。
“30分钟前我们接到了普隆德拉权力中心的圣旨，这次是国家任务。”
“——对不起，我不想参加。“神打断了轨的话。
“要继续维护被王国承认的正式工会的名号也就是这些麻烦事，”刺客会长似乎完全忽视了他的消极态度，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虽然我们在政治上维持中立，但王室正式下诏委托的任务，也就是国家任务，工会理论上不能拒绝。而且这一次更是又再打破了章程的另一条软规定——这次的任务执行地点在国境外，具体来说是修发兹共和国的艾音布罗克。
“我没有能力执行重要的国家任务的，集体任务，我只会拖同僚们的后腿，请找别人执行吧……”神依然有气无力地拒绝着，“我这样子，什么也做不成……”
“你凭什么认为会是集体任务？”
“国家级任务一般来说都是最棘手的任务，而且危险性高，王国之所以会容忍工会一直存在且不变宗旨，就是看中我们的暗中行动力和暗杀的技术，它们利用我们谋求利益同时避免国际争端，忽视了工会活动范围只限于国内及边境的传统，要求我们潜入敌国国土中心，一定不是暗杀重要领导人就是盗取重要机密，既然是这样，目标周围一定有极高的警戒，如果只派一名会员去，是没有效率的，并且一旦失手，就没有后路了。”
“说的对。”轨把办公桌上的委托书拿起来，“冷月，能够做出这样的分析，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你清楚你是工会最优秀的会员，比我更优秀。”
“……那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
“会长大人，您难道看不见我的过失吗？如果我是最优秀的，我不会犯下这几年所有的低级错误……我现在甚至连我的学生都不如，我已经没有资格再为工会办事了……”
神木然地抬起头，看着整个会长室，他的眼神迷蒙起来，像是回到了遥远的，少年时代。
“工会是家……是收留了我的唯一的地方……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是工会的棋子……绝不反抗工会的意志……舍弃个人的感情，只听从上级指示……命令绝对……”
刺客会长打了个响指，高层干部从陷入的异常状态中惊醒。
“原来从前的刺客工会是这样指导你的么？”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视线的远方。
“我是否可以解释为：这些眼泪是你自己对违背心中思想的懊悔？”
神带着泪水终于用空洞的眼神看向轨。
“是……我接受任务，会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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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也说了是集体任务，你判断的对，王室的目的是要我们盗取修发兹共和国独有的机械工具——飞空艇的设计资料，国家不想被敌人称霸了天空，所以一定要掌握与之抗衡的技术。这份资料以前一直藏在修发兹共和政府的机密金库内，只有半个月后会在艾音布罗克庆祝建国的政府与贵族宴会上展出一天，这是最好的机会。”
神默默地点头。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是你分配任务，会让几个人去执行？”
“……四个高层。”他很快就回答了，“考虑到危险等级和难度系数，本来可以选择高层和中层合作的队伍，但对方是国家，一旦任务失败，被严刑拷打逼供是肯定的，王国之所以选择工会，就是不想让问题浮上政权台面，即使被抓住，我们也只要说是私人任务，修发兹知道刺客工会的中立和价值观，他们不认为我们会为了卢恩王国出动那么多精英，所以偏要全由高层执行，混淆视听；并且以高层人员的经验，是绝对不可能泄露实情的。四高层中需要两个思考力好的，一人为任务主执行者，一人负责化解辅助团体可能遇到的问题；一个武艺水平高的，负责掩护；另一个需要交际能力好，负责混入目标内部内应，所以我建议从公关部、武艺部、情报部各调一人。”
“我们意见相同。”刺客会长笑道，他把手中的委托单和分配书甩给跪在下面的神，“这是我的定稿。”
“……掩护是让雨落负责？”神盯着分配书。
“不错，这是他一个月前升任高层干部后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他必须藉由完成这个任务让全工会，至少是本部二十四高层认同他，不然他就没有坐这个位置的资格。”
“……”
“你担心么？”轨说，“你清楚他的实力，难道不该多相信他一点？你毕竟曾经是他的老师啊……”
神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根本就没有做出过什么成绩的我，才没有资格占着这个席位，同僚虽然不责怪我，但对我表示怀疑的不是还有很多吗……？”
“你有这个资格。”轨斩钉截铁地说，“而且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为什么。”
神自嘲地笑了几声。
“大人，您也……要去？”
刺客会长奸笑。
“就像你分析的，连工会长都出动，刺客工会是不可能为卢恩王国的命令下这么大本的。我本来就是情报部出身，是符合你推荐的吧？——而且冷月，我也是去照顾你的。”
“……”
“你保护工会，工会也会保护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