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逼近的阴谋

青年穿梭在斐扬森林茂密树木的枝桠间,遥望着身侧近来时常光顾的宁静村落。

他似乎不情愿地轻轻啧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委托任务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而且这次任务来自会长直接下令,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任务内容是保护一个叫冰雪的少女,她是斐扬大贤者渊名义上的孙女,将要离开斐扬去旅行,会长给他的情报并不多,时机也实在显得仓促,而且,这任务从很多方面来说都过于没头没脑了。

严格来说这个任务是委托给会长本人的,但内容却是要会长派人执行,更麻烦的是,一个护卫任务没有任何关于护卫对象会遭到何种威胁的说明,在应对措施上完全无从着手,任务也没有时间限制,唯一能拿来推算护卫时间的是写在任务报酬那栏的“渊的命”,换句话说就是要护卫一个人直到另一个人死了为止?怎么看都是可以做手脚的条件,会长为什么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他又啧了一声,就算全盘接受上面那些,这类型的任务,他也并不青睐。

他是个刺客。

刺客工会是拥有最多传说的地下组织,它与卢恩·米德加尔特王国正式承认的十一大职业工会不同,是一直与黑暗为伍的庞大组织,成员人数不明,组织结构不明,机构位置不明,但是据说王国内半数以上找不到凶手的杀人事件和失踪事件都是这个工会的成员所为。无论是法律还是暴力都无法阻止的这个工会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在街头巷尾的闲聊口传中一直是神秘和邪恶的代名词。

青年成为它的会员已经十年,是现任工会会长飞影唯一的弟子,也是工会中地位仅次于会长的两大最高干部之一,全会的实力次强者。

他知道工会并不是一个只会搞暗杀的地方,那个说实话没有难度,他现在都懒得去数自己杀过多少人,工会的实际原则是在不暴露公会情报的前提下,只要给出相应的报酬,任何事都能委托,所以护卫也是偶尔能见到的任务,当然,大部分情况下人们会选择找骑士团来干这个。

比起保护人,青年认为自己更适合葬送人,他最近常来斐扬的原因也只是要求暗杀村民的委托增多了,随手接了几个而已,突然叫他保护斐扬人,他总觉得有种小小的嘲讽感。

不过既然接了任务,没道理不认真对待,在现有情报下怎么最优执行任务?这还是得考虑一下。

他悄无声息地停留在一个树杈的阴影中,盯着底下小小的林中空地。

这倒是省下了找的时间,因为他要保护的少女就出现在那里,一个人,并没有带多少行李,面对一棵老树,静静地一直站着。

她看起来在哭,小声地抽泣,偶尔抬头望着斐扬村,青年能看见她眼中的不舍。

他皱了下眉,这种柔弱又恋家的小姑娘一直是他十分不感兴趣的类型,她们成天生活在亲人的庇佑下,不懂得现在世道的混乱和不公,没有独立的能力,碰到点障碍就哭哭啼啼。他原先还有那么一丝期待会长交待的任务有点刺激,现在却已经没什么动力了,就如同往常一样,这不过是一个死板而公式化的任务,完成它,仅此而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还真担心会因为看不惯而杀了她。

他脑海中掠过童年的那场噩梦,狠狠地握紧了拳。

冰不知道有人正在树上一直观察着自己。

离约好的时间近了,她必须擦干眼泪,免得打击了好朋友跃跃欲试的好心情。少女一手握着圣杖·英灵,一手攥着胸前的雪花链坠,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所有物品,临行前,爷爷也特地叮嘱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好好保管。

“爷爷,如果我带着它们,就能知道我的身世吗?”

“如果你想要探究的话。”

“那是……不好的事?”

“结果好与不好,这都是你自己经历后才会有的判断。冰,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大贤者一定知晓一切,但他认为还没有到说明的时候,他的孙女清楚这些,也清楚这种时候,只要按爷爷说的去做就行了。冰看着幻一边挥手一边从村口跑来,脸上带着毫无忧虑的笑容,她抚了抚身旁的老树,最后一次目视斐扬村。

“再见……”

“嗯……这儿到吉芬好远耶,要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半个月?呜哦哦~小冰你的考试时间来得及吗?”幻跪在地上琢磨着地图,比划着斐扬到吉芬的距离,她们从来没有出过斐扬森林区域,也不太见到外面的人,这一次的外出对幻来说就像是大冒险,可以见到数不尽的新鲜事,也可以实际锻炼从小学习的猎人的能力,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觉,一直想着怎么在旅途的开头就一鸣惊人,让冰刮目相看。

“哎……好像来不及?”冰算着爷爷告诉她的法师协会每年两度的测试时间,按照幻画的路线走的话,她们就得在吉芬再呆半年等下一场了,“幻,不然我们这次先到首都普隆德拉,然后找卡普拉传送直接到吉芬好吗?听说卡普拉公司的传送服务跨城也只需要几个小时,这样能缩短很多时间……”

“呜……人家想要靠自己走过去嘛~”幻不情愿地看着她精心设计的徒步路线,那路线上经过了附近各种有名的地点,是条忽略效率的观光冒险之路,难得外出一次又没大人管着,怎么能不跑个遍呢!

“回来的路我陪你走这条。”冰深知好朋友的个性,她也不想扫兴。

“好啊好啊!说好了哟!考完就回来哦,我们一起回斐扬~”

冰从幻的话里听出她更高兴的是自己说的“回来”那两个字,她笑了。

只要有爷爷和幻在,不论是怎样的斐扬村,她都愿意当成最温暖的家。

“好的。”

“那我们赶紧上路,轻松通过考试,慢慢玩回来,走咯!”幻麻利地把地图叠好收到背包里,豪气万丈地伸手指着前方,她的搭档速在北边的树枝上鸣叫了一声,像在回应主人的干劲,少女一如既往地笑着跟在朋友身旁。

她们就这样踏上了旅程。

神认为可以把对任务目标的印象修正点儿。

比起她身边那个活泼过头简直是聒噪的同伴,毕竟斐扬大贤者的孙女教养好的多。她不会无把握地乱来,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在充当保姆的角色,她并没有畏惧陌生的环境,能好好地看清周围。青年觉得如果去掉那个聒噪的女猎人,这段旅途应该能更效率地结束,猎人的存在优点与缺点并存,总结来说就是多了一大堆变数,让旁观的自己很烦躁。

比如她虽然会看地图,有不错的野外生存技能,但竟然还是会迷路。

“幻,我觉得我们应该快走出斐扬森林了,不应该树越来越密啊。”虽然不知道不远处有另一个人在头大,冰却也意识到她们八成是迷路了,她们最初一直向北走了2天,理应到达和普隆德拉平原的交界地带,但现在周围的环境怎么看都是不熟悉的森林深处,光线很暗,又接近傍晚,似乎能听见魔物们的低吼声。

“到底是哪里走错了呢……?”猎人郁闷地回忆着,途中确实有几条支路,她一直都选择大方向对的那条,但也许是路本身弯弯曲曲,不知什么时候就偏离了正北吧?

树木很密,几乎看不见天空,幻决定攀上树顶去确定方位。

她张望了一下四周,突然清楚地听见了速的尖叫。

“小冰~是魔物!”猎鹰的警告声无论是幻还是冰都早已熟谙于心,猎人几乎没有迟疑就向搭档所在的方向连射两箭——她们随后听见了愤怒的咆哮声。

这声音也是两个斐扬人所熟悉的,斐扬森林最野蛮难缠的野兽——大脚熊的咆哮,它们聚集在森林深处,在离村子较远的秘境里形成一个个自己族群的聚落,它们超过人类身高的巨大体型和锋利的熊掌可以轻易地重伤普通人,多亏了村子里的猎人们,才没有让大脚熊们的活动范围威胁到一般村民的生活。

“糟糕,闯熊窝啦!”幻一边对着从森林里一只接一只冲过来的凶猛魔物猛射箭一边大着嗓门无辜地叫道,从小接受猎人指导的自己并不怕大脚熊,认证成为猎人协会成员的考试中就有击败它们的实技测试,不过眼前这个数量……她们肯定是在不知不觉中深入了大脚熊的领地,除非逃出领地范围,不然熊群会源源不断地追赶她们,直到把她们撕碎的。

“……往这边走!”冰在身后不时轻扯着幻的衣服告诉她该往哪里退,她的声音也充满焦急。幻竭力地攻击没完没了的大脚熊群,她的手指都被弓弦勒出血来。

刺客在树上握紧了拳刃,目光直视离两个女人最近的那头熊。

“小冰我累死了啦~”幻突然带着撒娇的语气抱怨道。

少女的轻笑打断了刺客的行动。

“要我帮忙?不逞强了?”

“嗯!”

少女减慢了跑步的速度,回身对着几十头大脚熊举起手中的圣杖·英灵。

“——霜冻之术!!”

从平地迅速升起的白色的冰雾笼罩了整个战斗区域,突然森林像是被时间停止一般变得静默,这些凭空出现的冰雾又迅速散去,只剩下成群被晶莹的冰包裹的无法动弹的大脚熊,连附近的树干上也盖满了透明的冰霜。

“跑哦,我冻不了它们很久的。”冰好笑地收回圣杖扯着同伴说。

“不管看几次小冰你这招的效果都那么漂亮耶!”幻由衷地赞叹道。

神跳下树,伸手碰触眼前封锁住大脚熊行动的冰面。

这层冰并不厚,但是正好是能停止对手行动却不杀死对手的程度,想必再过一刻钟冰就会化掉,到那时她们也已经离开了危险区吧?这肯定是那个少女手下留情了。

比起她这份细心,她的那个法术本身才是最值得在意的问题——她几乎没有咏唱就发动了法术。

众所周知,能够操纵自然元素的法师和巫师们,他们力量的来源除了本身具有的法力,也得益于他们对自然精灵们的尊重。为了表示自己对将要使出的魔法的源泉的诚意,他们必须要吟唱相应的法术咒语,这就像是魔法发动的仪式,虽然随着对魔法理解程度的加深,法师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缩略咒语,但是,能只靠诵读咒语名就使出魔法的人,一般人不会相信,就连历史书上也鲜有记载——那样的能人绝对是会被永载史册的。

这能力非常恐怖,刺客很清楚,他生存在战斗中,所以理所当然会往这方面考虑:如果不能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击倒她,她就能在危机近身前轻松化解甚至反击。而且从这个霜冻之术的范围和强度来看,她的法力也肯定远超普通法师,她才18岁,以大众认知来看,要能熟练使用霜冻之术这种水系魔法的高等技能,把她的年龄翻个倍都可能不够。

神放下手,看着冰和幻离开的方向。

拥有这种出格实力的人,一直被斐扬大贤者低调地收养在身边,现在又需要他去护卫。

这看上去不会是当初想的那么轻松无聊的任务了。

会长知道些什么?那份委托单里是否隐藏了更深的意思?看不见的“敌人”到底有多强大?

刺客终于起了点兴趣。

砂岩堆砌成的密不透光的厅堂里,几根巨大的残破的石柱在昏黄的灯光中向堆积着细沙的地面投出深色的阴影,厅堂一侧有个同样残旧的石制祭台,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孤单地竖立在台后,边缘都已磨损,似乎还带着暗色的残留多年的血迹。

在这个怎么看都是废弃了上百年的遗迹大厅中,竟然还有不止一人在活动,并渐渐向着十字架聚集,围成一道半月的人墙,他们穿着同样的制服,行动也同样地安静并阴暗。

人群围住的是两个相对而坐的人,一位是他们的首领,一位是异端的访客。

“有胆子独自找到我的据点里,在去死之前让我听听你的解释?”这里的首领高傲地盯着对面裹着斗篷不露真面目的陌生人,“你知道这里是哪么?”

陌生人伸出苍白的手,从斗篷里取出一本空白的画册,没有回答首领的话,而是安静地用笔在画册上写下了他的来访目的。

首领看了看他的答复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你是委托人?越过工会和会长大人单独找我,有忌讳?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当然,有生意我并不介意接,只不过私活的报酬我可是要得很高的。”

陌生人又在画册上写了几个字,像是表达了没问题的态度。

“任务内容说来听听。”

首领看着画册上简洁的一行文字,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你疯了!我不问你想这么干的理由,不过我可告诉你,如果你的委托达成了,我和你背负的风险足以让这个国家成为我们的敌人!你的死活我没有兴趣,但你有摆平我和兄弟们的实力吗?!”

他看着陌生人继续写下的文字:“对,我是在问你报酬。”

当下一行文字一个个地出现在纸上的时候,首领的脸越来越不可思议和兴奋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出这种豪言壮语,哈,说什么会提供一切助力让我当上会长?铲除我看不惯的人?哈哈哈……这比跟国家作对还难啊,你们有这样的实力?——有趣,有趣,你乐到我了,这个委托,我接受了!”

首领站起来,低下头用拳刃直直地指着访客的脸:“如果你们办不到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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