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器物入眼。
不知道崔老九怎么想，反正陈牧觉着像一块骨玉。
通体呈现出灰白色，有明显人为打磨过的痕迹。
上边还被钻了六七个大小不一的孔洞。
剩下的空白处，则有明显烧灼过的迹象，留着一道道的裂纹。
就是一时间，看不出来是兽骨还是人骨。
之前在水下时，因为光线太过暗淡，加上形势太过焦急，根本来不及细看。
只是放在手里头，暗暗摩挲了一番。
东西倒是不重，但骨质很硬，有点像是远古部落时代的骨制箭头。
不过陈牧本能的觉着，这玩意不会那么简单。
但他入这行的时间毕竟太短，对于古物的鉴定经验还是太少。
古玩明器这一行水太深，没个几年十几年打眼，交过一次次的学费，别说一眼辨别，上手能看个大概都算不错了。
所以，他想着将它带出来。
常方毅、林家煊、老马等人都是一等一的鉴定大师。
过手的古董文物，怕是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
东西是真是假，多少年头，包括制式、包浆、价值，一下就有判断。
不过……
眼下身边也没个别人。
又想着崔老九好歹也进研究院这么些年，整天跟着考古队上山下墓，别的不说，基本的眼力总应该有的。
所以掏出来，让他也掌掌眼。
“这……”
听了他那番话后，崔老九原本还沉浸在惊慌不安的猜测中。
陡然见到陈牧手指夹着的东西。
一瞬间，他人仿佛见了鬼似的，脸色一下僵住，眼睛更是猛的放大。
“哪……哪来的这个？”
察觉到他的异样，陈牧眉头一皱，“老崔，你不会真认识吧？”
“这是三代时期的卜骨啊。”崔老九狠狠咽了下口水，“格老子的，你小子小心着点，千万别整坏了。”
三代？
卜骨？
捕捉到他话里这两个关键词。
陈牧也惊了。
三代是什么，夏商周三朝并称三代。
基本上这个时期的古物，出土那就是镇馆级别，牢底坐穿的东西。
倒不是说值多少钱。
或许眼前这种卜骨，真算起来几万都够呛。
还不如晚清一个瓷盏。
但时间赋予给它的价值，却远远不是金钱能够估量的。
至于崔老九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并且如此激动。
那是因为，卜骨本身就是用于占卜所用。
商周时代占卜之风盛行，传闻商王武丁便沉迷此道，逢事必卜。
而所用的骨，多是甲骨或者兽骨。
投入火中，烧灼时发出噼啪之声，在古人看来，这是神在传达旨意。
而甲骨上会出现的裂纹，则被占卜者视之为神纹。
每一块烧过的甲骨，会有人在旁记录文字，称作契文亦或卜辞。
之后一千多年里，这种甲骨被中医视为可以入药的龙骨，直到晚清金石学家王懿荣认定它是是殷商时代的古文。
甲骨文才大白于天下。
“这应该是块鱼骨……”
“而且是大鱼鱼鳃骨制成。”
从陈牧手里拿过那枚卜骨，崔老九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同时，不知道从哪摸出个用于鉴别古董的紫光手电。
低头看了好一会，这才说道。
“鱼鳃骨。”
陈牧这才忽然明白过来。
难怪感觉特别硬实。
不过，以鱼骨卜算似乎并非中原地区的风格。
这念头才起，他就听到一边的崔老九，皱着眉头，似在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怪……真是古怪，按理说三代到现在为止，好像都没见过鱼骨，难道是种新的发现？”
从晚清到现在，对于甲骨文的研究已经极为深厚，破解的文字不计其数。
但根据崔老九所知道的，迄今为止似乎还从未出土过鱼鳃骨的卜骨。
喃喃过后。
他眼神忽的亮了起来。
或许，这会是一个新的考古发现。
最关键的，牢里教自己风水易术的老家伙，一辈子到死都想弄到一块占卜神物，三代的古器，在他们看来，几乎与神物无异。
可惜，他一个行走江湖，许多时候连饭都吃不上的老瞎子。
哪有机会见到那样的东西？
“会不会……这其实根本不是三代的古物？”
看着崔老九满脸难以掩饰的惊喜，神神叨叨，仿若癫狂的样子。
陈牧却是下意识回头，直直的盯着湖水深处。
从进入此间，或者说最早打开武侯墓门开始，他心里就始终有个挥之不去的疑问。
‘敛以时服、勿须陪葬’的诸葛亮，在那个摇摇欲坠的蜀汉后期，怎么修建得起如此一座庞大的地底陵寝？
从眼下所看到的。
整个武侯墓规模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之外。
比之帝陵格局，丝毫不遑多让！
他之前始终想不明白。
但眼下这枚鱼鳃卜骨，终于给了陈牧一丝明悟。
或许……
这座墓至始至终，根本就不是武侯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