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相思泪,心已醉

数分钟。

会议桌上。

林暖经硬着头皮坐到了会议桌边上。他的右边苏凉, 对面则黑乌。

而他对面的黑乌这会儿正默不作声地低头刷着光脑,头上冠羽微微垂着,顶端还在微微地抖。

太难受了……他在心底道, 真的太难受了。

不久之前, 奈亚就被安戈叫走了, 一起去外面拿外卖。莎拉蒂和娜菲也不在——前者在刷光脑发现有同备战区的退赛队员在售带不走的二品, 立刻门去抢购了;而娜菲则说了句去洗间, 去就好久都没回来。

整间会议室里,一就剩下他、林暖, 还有苏凉三。

苏凉和林暖都没有刷光脑打发间的习惯。一个正对着本电子册写写划划, 另一个则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擦兵器。没有说话, 气氛却诡异的沉重。

最诡异的,黑乌能感觉到, 林暖一边在擦刀,一边还在不地看向自己,眼中的杀气几乎化为实质……不,他做错什么了吗?

他一脸懵『逼』地开始反思,自己最近不有哪里得罪了林暖。他承认在林暖刚入队他确实因为看不惯而去找过点麻烦……但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话说,《桃花诗源》的连载,你们还有追吗?”

恰在,苏凉若无其事地提起了这么一句。

黑乌巴不得这候有扯开话题, 立刻鸡啄米式点头:“有的有的,一直有在看的。”

自苏凉说可以这连载故事当成参考书来看以,他就一直雷打不动地追连载, 就连附赠的小故事和小试题也来没有错过。

“那我正好打听下,这连载不还有隐藏内容啊?我看到评论里有会讨论些我没看过的内容。”苏凉顺口问了下去,不意外地看到林暖擦刀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没看过的?哦, 你不没点附赠小剧场啊。”

黑乌当即转过了自己的光脑屏幕,热心给苏凉解释起来:“这个作者每次更新都会在面放段隐藏内容的,不过得点击几下才会来……”

他说着,还给苏凉示范地点了一下。

只见最新的更新下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异『色』符号,黑乌在上面连击了三下,下方立刻跳来了一段新的文字。

【今附赠:某张姓作者打油诗系列之六——《咏雪》】

下附完整诗歌:

【什么东天上飞,东一堆来一堆。莫非玉皇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果然。

苏凉道了声谢,将黑乌的光脑屏幕推了回去,旋即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坐在旁边的林暖。

她就说,那首“大炮开兮轰他娘”,她根本就没和林暖提过。他上哪儿学的这些。

这回可算破案了。

正低头默默擦着自己弯刃的林暖:“……”

另一边,收回光脑继续刷刷刷的黑乌,则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不知不他的错觉。

林暖目光里的杀气,好像更重了。

……

幸,就在黑乌瑟瑟发抖地思考起要不要早退的候,安戈总算回来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他和奈亚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今天备战区太『乱』了,拿个外卖都比以往费劲……”

他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会议桌上暗流涌动的食物链,招呼着在场几一起过来分了食物。

看得来这回安戈真大血了,除了营养『液』,还有精品能量块套装,多口味混合,经这片区域里能买到的最好的了。

安戈犹觉得不够,等莎拉蒂和娜菲各自回来了,又许诺等到了新的备战区,会再请大家吃一顿好的——现在这备战区太偏,缺少生鲜食品的供应链。等迁到了下一个备战区,可选的食物会更多一些。

“其实也不那么麻烦啦。”被林暖瞪到大脑下线的黑乌傻乎乎地开口,“我们可以直接进练习场去吃。吃得还好些。”

“……”坐在他旁边的莎拉蒂立刻一肘子捅了上来,黑乌浑身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什么。

哦对,说起来,安戈进不了练习场来着……

然而为晚,对面的安戈经冷冷看了过来。他缩了缩脖子,默默地将自己整个都藏到了光脑面,却还挡不住安戈充满谴责和怨念的眼神——而他的斜对边,林暖那充满杀气的目光则始终就没停过。

……黑乌真的要哭了。这特么算个什么事嘛。

这一餐,就在黑乌的惴惴不安中落下了帷幕。

当然林暖也挺不安的,只不过他不安得不太显。头到尾一直在面无表情地擦刀,神情冷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干架。

……然在庆功宴结束的第一间就闪了门,速度快得像只被点着了尾巴的猫。

刚打算叫住的苏凉:“……”

克制地闭了闭眼,她转身拉住准备离开的黑乌,来到了安戈面前,二话不说要了两份进练习场的许可。

安戈莫其妙:“现在进去?不那么刻苦吧。下次比赛要隔很久的。”

“不练习。堵。”苏凉语焉不详地说了句,要到了许可就带着黑乌走了。

的安戈尚不理解她什么意思。

——直到几分钟,早就离开的林暖又悄无声息地转了回来,问他也要了份进练习场的许可。

“……”安戈想了想,还什么都没说,直接给了份许可了事。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林暖进入练习场才不到半分钟,脑海里就响起了苏凉的声音。

抛开背景里的大量细碎心声不谈,她一共就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五分钟。练习场登入室外面的空地。见不到你我就再进来找你。”

第二句:“这里承载了我美食自由的欢乐自助场,『逼』我在这里和你谈心。”

林暖:“……”

这特么什么间末。

另一边,苏凉松开了抓着当言灵触发物的黑乌,向对方道了声谢,旋即便登了练习场,直接走向了门口。

练习场登入室里有大量的登陆仪器,遮头盖面的。外面看,苏凉无法确定林暖躲在哪一个里面——但这不问题。

因为练习场登入室就一个入口。她只要堵在那儿就。

苏凉就那么大剌剌地坐在了入口处的台阶上,默默等着林暖过来。等了片刻,没见到,背倒被什么『毛』刺刺的东给轻轻碰了一下。

她警觉地转头,却见一截金『色』带花纹的尾巴正小心翼翼地悬在那里,对着她的背一戳一戳。

苏凉:“……”

她顺着那截长长的尾巴再看过去,正对上林暖颇不自在的表情。

“喏,尾巴。给你了。”他左右望了一眼,确认四周没,方小心翼翼走了过来,坐在了离苏凉稍远些的位置,“不过你揪尖尖就好了,往根上『摸』,动作轻点……”

苏凉:“…………”这算什么,贿赂吗?

她没好气地乜了林暖一眼,也不和他客气,拉过他的尾巴就抓在里薅了一。

这尾巴『毛』的触感和苏凉想得却不太一样,不那种纯粹的柔软和『毛』绒绒,而有一些硬的『毛』质,『摸』上去像质感偏软的小刷子。

……淦,有点怪。

……等我再『摸』一。

苏凉的上动作停了一瞬,又试着顺了几下。一开始她还不太习惯,觉得感有些怪,多『摸』了两下,却不舍得放开了。

“这种候你倒上道了。”苏凉又看一眼林暖,这会儿的眼神却缓和不少。

林暖欲言又止地望过去,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这不自己想到的,而前苏凉言灵联系他,他苏凉的背景心声里听到的。

……那仿佛恶魔低语一般的“薅他、薅他、揪他尾巴”,他就想无视都无视不掉。

老实说,林暖对这种事其实还挺纠结的,毕竟作为一个克制自律行事检点的兽,他懂事起就没让『摸』过自己的尾巴了,连『露』都不太愿意『露』来。

……不过比起苏凉的怒火来,检点这种事的重要『性』或许可以适当往稍稍……

林暖有些扭地动了动藏在帽子里的耳朵,望了眼苏凉的侧脸,又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目前来看,起码这事他做对了——苏凉薅到了尾巴,神情果然平静了不少。

就她劲有点大……微妙的触感传来,林暖抓着衣服的指紧了一紧,掩饰地坐直了身。

心情转好,苏凉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和缓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行,那就开门见山地谈谈吧。”

她抬眸看向林暖,撇了下嘴:“关‘开大炮’和‘火链’,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解释?还能怎么解释?

他向《桃花诗源》作者提了关打油诗的请求,作者也确实分享了一些。林暖一看嘿这个好背,就顺着背下来了——就这么简单。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林暖坦白宽,苏凉听了,表情却有些微妙。

怎么说呢……她现在心情其实还挺复杂。

做个不很恰当的比喻,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身门正派的老顽固,而林暖就个偷偷学了旁门左道的门派吊车尾——功利的来说吧,旁门左道也道,只要能帮助通关,似乎学一点也无妨;但另一方面吧,她心里又总有些不得劲。

沉默良久,她终叹口气。

“首,我说清楚。在言灵战里,如果真的有需要了,你要这些,那就了。无论如何,通关最重要。我只不希望你那些当成你唯一的依仗。”

“其次,我承认。理智上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情感上,我真的有些生气。这份火气事关两个层面。而第一个层面……其实和我的私心有关。”

她说到这儿,顿了下,似在思考该如何继续说下去,林暖却经淡淡接口:“你觉得我的打油诗,丢份了。”

苏凉:“……”

“倒也没那么严重。”她撇了撇嘴,“但……确实有些破坏形象了。我说‘开大炮’那首。”

这个形象,当然不指林暖的个形象。而古诗文——它目前为止,建立起来的整形象。

苏凉承认,一开始会选报古诗文做言灵,受了前辈“华夏古诗词”的影响;而会参加言灵战,则寻找同乡的功利目的。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古诗文”对她而言显然不单纯的言灵而,也不仅仅来寄托情绪的东——

言灵直播战给了古诗文一个重现世间的舞台。而作为当下为数不多的继承者之一,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它们继续放光彩。

而现在情况又很特殊。星际的观众缺少相关的概念和基础,关古诗文的一切,都需要头搭建。这就好比你领着一群客到祖传的豪宅参观,还打算介绍家里风趣优雅令倾心的亲戚给他们认识,结果才刚刚进了华美的大厅,不知哪一辈的远亲小孩子都带着一身泥巴水冲进来……

这经不拉低层次的问题了。苏凉愿称之为拉跨。

这些打油诗——特指“开大炮”之流,如果像老乡的连载故事那样,只在正篇之外作为隐藏内容附赠,大家或许还只会当个逗闷子的笑话,一笑了之;可一旦放到言灵战上,配上特效和威力,这笑话就不那么像个笑话了。

尤其现在还在普及期,看言灵战的新不少。你这一炮轰去,万一给带跑偏了怎么办。

“当然,我不说这个诗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起码……起码它想象力还有的,还押韵。”苏凉叹了口气,“但说真的,和的诗相比,这首真的很拉……你就背个‘一片两片三四片’,我都觉得要好接受一点。”

那首“一片两片三四片”,虽然也简单,但整来看还颇具灵『性』的。全诗不着雪字却不缺雪意,最一句“飞入梅花都不见”,可以说相当灵动了。

……相比起来,“开大炮兮轰他娘”,只能说灵魂。非常灵魂。

谁知林暖一听这话立刻来劲了,当场自爆:“那个一片两片三四片,其实我也过。”

苏凉:“……”你很得意哦?

她一言难尽地瞟了眼林暖,薅着尾巴的不自觉了点劲。林暖肌肉一紧,原本挺直的身,当即往下缩了一缩。

“我话还没说完呢。”苏凉幽幽道,“接下去要说的就这个问题。”

“好好教你的古诗你记不得,家随附赠的打油诗你倒记得牢。有那间,不会学点好的吗?”

坦白讲,要背这些诗的莎拉蒂或黑乌,苏凉还不至有这么大反应。毕竟这俩孩子底子经有了,再去背这些也就逗逗乐,不至被带歪。

可暖霸天不一样啊,他的底子软得跟蛋糕胚似的,对古诗的感觉还处在要开窍不开窍的阶段。这个候还尽学些旁门左道,这不自找的走火入魔吗。

“我还那句话。打油诗不不好,有些打油诗,也很有意趣。问题你背的候,心里起码得有个概念,知道什么好的,什么一般的,不然你稀里糊涂地去背,只会自己搞得更糊涂……”

“像那个一片两片三四片,你说你也能背。那你不妨自己比对一下,这首和‘开大炮’有什么区。”

苏凉说着,顺打开了光脑,点开了《桃花诗源》的连载。

她刚才在等林暖的候闲着没事,将里面有的附赠内容都点来看了一遍,这会儿正好可以挑一首附赠的诗歌来做例子。

“再看这首打油诗……诶?这什么……不好意思,搞错了。”

苏凉一滑,不慎点错了章节,点来一道作者自己的古诗试题。她顾不得细看,忙又重新挑选章节点击了几下,总算成功找到了想要的东。

“喏,这也首打油诗,另一种形式的。”她将光脑屏幕转到林暖跟前,“你不妨仔细看看。”

林暖接过一看,只见那小框里,正排着两行的方块字:

【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坠。】

【相思泪,心醉,空听马蹄归。秋残红萤火飞。】

林暖:“……”

他狐疑地看看那首诗,又看看苏凉,语气透迟疑:“你管这叫打油诗?”

苏凉:“……昂。”

其实严格来说,这算字谜……不过同也符合了打油诗的标准和特征,而且老乡也将它作为打油诗作品附赠的,苏凉也就顺着这么叫了。

“……”林暖又扫了几眼那诗,摇了摇头,“读都读不懂。”

又花,又泪,又相思——确认过了,正他最不擅长的那一类诗。

林暖不很想扫苏凉的兴致。但过去长久的学习经让他确定了,当一首诗里现以上任意两个关键词,他基本就想读懂了——这些元素离他太远,远到他连会都很难。

……上次的“泪眼问花花不语”个例外。那次全靠他情绪酝酿得到位。

另一边的苏凉却不急,说了句“正常”,跟着就口袋里掏了随身携带的电子册,直接指在上面书写起来。

“这个不仅首诗,同也个谜语……你知道字谜吗?”

她说着在电子册上写下了一个“花”字。

林暖:“?”

方块字长尾星的通文字之一,他跟着开采船队跑了这么多年,识字也算学得差不多。苏凉写的那字,自然也认识。

不过他不白,现在写个“花”字做什么?

苏凉勾了勾唇,抄起他的尾巴,尾巴尖尖将“花”下半部分的“化”字擦去。

“这就‘园中花,化为灰’。面的句子,也同样的处理方式……”

她说着,轻声背起那首谓的“打油诗”,一边念一边在册子上涂抹着——涂自己的指,抹林暖的尾巴,不要太方便。

涂抹到最,那册子上就留下了一个字——【苏】。

林暖盯着它看了半天,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个方块字。苏凉又一笑,再度在册子上写画起来。

“在我的故乡,这个字个‘繁字’。它对应的简化版,就这个……”

她的指挪开,电子册上留下了另一个字——【苏】。

“这个字你总见过了吧。”苏凉说着,将电子册递了过去,“这我字的一部分。”

苏凉——这两个字,林暖也确实认识的。

林暖闻言,却微微瞪大了眼,似颇感惊讶:“你的意思……你的字,被藏到了诗里?”

他不在怀疑苏凉的话语,而仅仅惊讶这个事实本身。

“不,这首诗里藏了一个字。而那个字,恰好我的字。”苏凉收起电子册,侧头解释道。

严格来说应该说“姓”,不过这地方的们好像不太讲究这个。苏凉就直接说成字了。

“……”林暖缓慢地眨了下眼,像仍在消化这个事实。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轻声道,“那……确实很巧妙。这很有美感的设计。”

一个的字被藏进了诗里,还首有花有泪的诗歌里——即使林暖没啥艺术天分,他也能感觉到,这件相当有趣且浪漫的事。

“吧?”听他这么说,苏凉的语气不由更轻快了些。她举起里的尾巴挥了挥,“打油诗有会作为谜语使。有趣、巧妙,这才打油诗的特点。它或许通俗易懂,但这不代表它没品——这点很重要的,白了吗?我再找几首打油诗,你拿去和‘开大炮’多比比就知道了。”

林暖:“……”

对有品没品什么的,他其实没有太大感觉。他只觉得有些新奇——他看看苏凉,又琢磨了一下方才的打油诗,仍感到一阵阵的不可思议。

一个的字,被藏到了风花雪月、山川四季里——一个简简单单、再常见不过的方块字,似乎就因为这样的拆解,而突然有了特的灵『性』。连带有着这个字的,都显得不一般起来。

……而这会儿,那个不一般的存在,正坐在自己的身边。

林暖忍不住侧头看了眼苏凉。者正仔细翻着光脑上的连载故事,眼帘微微的垂着,长且密的睫『毛』一下变得十分惹眼。

她里仍抓着自己的尾巴,无意识地搓来搓去。不知因为触感还的什么,林暖忽感心头麻了一下。

——或许、或许也正因为那个不一般的存在刻正坐在这里……

林暖突然觉得,那些素来遥远的花、泪、相思,忽然一下都变得很近。

这还他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

“那个……苏凉。”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甩动尾巴的冲动,“如果还有类似的诗,我觉得我应该也……”

“苏凉?”

恰在,黑乌的声音身的练习场登入室里传了来。

“你还需要我帮忙吗?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啦……”

“哦,行,麻烦你了。”苏凉应完,猛地想起林暖似乎不太乐意让看他尾巴,便赶紧给他塞了回去。

塞回去前没忘再力搓一。

林暖因为她这一搓而浑身一僵,苏凉还以为他担心黑乌看到他尾巴,忙摆了摆:“今天就这样吧。还有些问题,我下次再和你细说。你回去继续抄书,就像上次一样,我要检查的……”

说完,她起身走进了门里——黑乌正在往外走,她贴心地打算帮忙拦一下。

剩下林暖一站在门外,抱着尾巴。

神情莫有些郁郁。

……

而没过多久,郁郁的就换成黑乌了。

他就真的不白了。

……为啥林暖还在瞪我?我到底哪儿得罪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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