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半小时后吴警官挂电话, 手握成拳砸在桌沿,他不相信会有这多的巧合,这显是有人对他的警告。

尽管他想继续留在沪市监看宋醉, 可调令经下,他只能压下心里的不甘。

他同情被关在地下拳场的孩子,但他一点也不可怜宋醉, 因为宋醉是为钱自己走进笼子的,一恶魔不会是受害者。

宋醉睡在全然陌生的床, 原本谨慎占据床的一小块儿,在席卷的困意下渐渐往间挪挪。

挪下。

又挪挪。

最后舒舒服服睡在床的正间。

沙发的贺山亭望见宋醉不老实踢开被子, 睡成一大字形,跟平日的安静慎重完全是两人。

他看得好, 放下水杯走过去拉被子。

少年睡在枕头呼吸声均匀, 气息浅得跟小猫似的,稍不留神听不见。

初秋的天气谈不冷,贺山亭将被子随意搭在宋醉的身, 许是不耐有东西束缚,刚搭没多久就被一只凉丝丝的手推开。

怕冷还踢被子。

他摇头回过神, 那是一只格外纤细的手,指甲修成干净的小月牙, 骨节匀停, 饶是不关注手的他多看两眼。

这一看下停住目光, 因为衣袖垂落至少年的手腕,白皙的皮肤有条蜿蜒的伤疤,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淡淡的。

睡衣是普通的白色棉质睡衣,袖口起着皱巴巴的毛球,显然是穿久舍不得买新的。

贺山亭蹙蹙形状锋利的眉。

在地下拳场赢下比赛的奖金不会低, 否则也不会有人甘愿搏命,不济还有许宁每月支付的生活费,三年下来也是不小的数字。

他那侄子虽没用但不至于连生活费都要克扣,宋醉却过得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用得还挺开心。

他想问你的钱去什地方,可以宋醉的谨慎多半不会告诉他,反倒会怀疑他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吴警官有句话是对的,少年习惯伪装自己,吃过的苦都不会说出来,比谁还要努力向地生活,就像荆棘地里开出的小玫瑰。

他,给秋天怕冷的小玫瑰盖好被子。

季报公布完毕方助理不用处理财务送来的资料,难得过两天清闲生活,大早是被贺山亭的电话惊醒的。

毕竟他老板对电话谜之不喜欢,大概是嫌吵到耳朵,能发邮件绝不用电话,他心里一咯噔,怕是季报出问题。

这不能够吧。

季报比起年报不算太重要,要求也没那严,但不能出错是最基本的,有次年报里货币资金细错,贺山亭直接让财务长下课。

自此整财务谨小慎微,没听过报告出错,当然有人不满贺山亭的独断专行,但不满的人都被迫离开。

方助理打起十分精神听电话,电话那边的贺山亭压低声音:“送两份早饭过来,用木盒装就行。”

“地址发你。”

要不是看到地址的名字,他差点以为庄园的佣人集体罢工,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板连早饭也吃不。

做助理就要有做助理的职业,方助理立马就去贺山亭常去的餐厅买早餐,用保温盒装好早餐到贺山亭发来的地址。

贺家在国内的房产是未知数,以贺山亭骄奢淫逸的作风他以为会是什别苑。

当他停在一栋老旧居民楼时愣住,低头看好几眼导航,直到他看到从楼里走出的男人。

贺山亭撩起眼皮:“早餐。”

方助理压下震惊恭敬递出早餐,男人没看他走进单元楼,他内心次汹涌澎拜,他金尊玉贵的老板就住这地方?

楼里怕不是有小妖精。

贺山亭拎着早餐回房子,将两份早餐摆在桌,坐在椅子边看财经报纸,边等着宋醉起床。

床的宋醉把头在枕头里埋埋,因为昨天太过疲惫的关系,习惯五点起床的他一觉睡到天亮。

还不想醒。

他嗅见枕头的海盐味,压根不是他身的牛奶味,枕头也不是十块钱三的枕头,这是谁的床,他怎会在这张床。

宋醉的手警惕地握成拳头,空白的脑子慢慢恢复思考,想起来自己昨天抱着所有东西坐在门边,他俩还睡一张床。

他握着的手是松开,可心揪起来。

他要怎和阿亭住在一房子,眼前浮现男人挑剔打量他的目光,他宁愿跟殷子涵住一起,好歹殷子涵听话会倒猫砂还会供猫罐头。

宋醉僵硬地换下睡衣走下床,人真的不要在冲动的情况下做决,比他今就是后悔很后悔。

他穿着拖鞋走出卧室,望见眉目出众的男人坐在椅子看报纸,偶尔端起咖啡抿一口。

桌是两份摆盘考究的德国早餐。

一杯牛奶、

玉米脆片、

裹着蜂蜜的面包、

……

虽然知道对方会做饭但宋醉还是被早餐的丰盛震震,他忍不住说:“不用做这丰盛的。”

男人望着报纸淡淡开口。

“不用这谢。”

宋醉默默把费钱两字咽回去,他对西餐的兴趣不大,但在学校吃惯大锅饭,吃什都觉得香,把自己那份全吃完。

他把两木盒拿去厨房的洗碗槽,他扫厨房一圈拧开水龙头,水龙头打开他才意识到有什不对劲。

厨房太干净。

干净得他都以为厨房没开过火,他洗完木盒走到客厅,问出自己的疑惑:“厨房你没用吗?”

贺山亭翻报纸的手一顿,片刻占据对话的主动权:“你想说什?”

“里面好干净。”宋醉看着空荡荡的厨房一脸迷惑,“确切讲是没人使用的迹象,厨台积层厚厚的灰。”

贺山亭面不改色:“天花板落灰。”

宋醉的注意力被弥漫着灰尘的天花板移走,怀疑阿亭在暗示自己买新房,他智跳过这一话题。

他叼起一小片面包走到男人身边,发现对方看的是张财经报纸,报纸不乏专业词汇,他没忍住问:“你看得懂吗?”

“为什看不懂?”

贺山亭抿口咖啡。

“你不是没大学?”宋醉随意咬完最后一口面包,将面包咽下去,舔舔唇边的碎屑,柔润的唇泛起水光。

贺山亭望着少年吞咽的动作想到昨晚,突然觉得秋天有点热,而在宋醉看来这是介意,他止住话:“对不起我不会歧视你的。”

贺山亭:???

宋醉做好对方生气的准备,他记得之前提句男模对方就不兴,这直直戳人肺管子不得薅秃他的头发。

想到这儿他不禁担忧自己的一头毛,正要伸手摸摸忽然手被男人握住,平静的嗓音传来:“弄脏。”

宋醉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的确沾一点面包碎屑:“我去拿纸巾。”

“别麻烦。”

男人低下头舔干净他手沾的面包屑,手印下温热的触,他触电般猛地缩回手。

他有心想让从良男模注意言行,良家要有良家的样子,可对方仿佛真的不知道分寸这词这写,临别时认真替他整理衣服。

这动作本身是没什问题的,可男人太以至于他被裹在对方投下的阴影里,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他不自然地别过眼,拿起书包逃也似地离开狭小的出租房,走下楼那股不自然才消失。

今天阿亭不对劲。

他以为的同居生活是早给宋天天喂完猫粮给男人喂东西,谁知阿亭不仅贤惠做早餐,对他照顾得未免太仔细,像他是容易受伤害的小宝宝。

少年受到手残余的温热,漆黑的眼睫轻轻地压一下,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的手。

他好像也挺不对劲。

宋醉到学校早课,听到余铭的家长办理休学的消息,坐他身旁的吴缜疑惑:“他这是准备在拘留所里呆多久。”

他平淡地拿出书学习,他对这件事不意外,余铭的胆子本就小,昨天被他一吓,没有报警的事也不敢出现在学校里。

吴缜见少年反应平平,担心宋醉留下什阴影,努力唤回少年对校园生活的热情:“余铭这种不知恩的人是院里的害群之马,一百人里也出不一,你因为他搬出宿舍不值。”

“谁说我因为他搬宿舍?”

宋醉一脸古怪。

“那是什原因?”

吴缜想不到别的原因,在别的城市读大学在外面住不少见,但沪市的房租太贵,他次跟吴女士稍微提提,差点没被打断腿。

“以后告诉你。”

由于快课教室里逐渐安静,宋醉毫不怀疑自己告诉吴缜的下一秒,他会站起来惊讶问你跟男人同居。

他没有隐瞒自己向的意思,以后也不打算找女孩子骗婚,但他这人怕麻烦,多一事不少一事。

主要是耽误学习。

满脑子好好学习拿奖学金的宋醉握碳素笔,右手被舔过的觉浮来,写字的速度格外慢,比乌龟爬好不多少。

他突然什东西也看不进去,他在脑子里迅速评估自己的状态,大概是机需要清理下硬盘垃圾。

他把学习以外的事都归到垃圾里,准备集处理今天的日常,最重要的就是买床。

尽管宋醉不讨厌对方身的气味,他还是不习惯睡一张床。

他在手交易网站拍下张组装式床,同城发货今天下午就能到,解决完床他松一口气。

宋醉回忆起阿亭今天的不对劲,对自己的社交没什期待的他问向在社团里鱼得水的吴缜:“你说一人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什原因?”

“什样的转变?”

宋醉头一次支支吾吾,深呼吸一口气保持沉默,他次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有点质疑。

没等他回答吴缜笃答:“不管什样的转变你记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

不过宋醉想想以他家阿亭的子,买衣服住大房子都是理直气壮要求的,根本不会迂回献殷勤,穷得娇里娇气。

“应该不是这原因。”他组织着语言,“他平时呆在家里不用工作,有什需要都有人尽力满足。”

吴缜听得有些惘然,过会儿一拍自己的大腿。

“肯是缺乏安全。”吴缜开口,“一人在家里不工作会被养废的,轻点儿的患得患失,重点儿的格都变,你得给他找点儿事做。”

宋醉默默点头。

正常人会舔他的手吗?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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