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做出提审这个决定之后的大理寺寺卿觉得自己身上有千斤重。

他是季相一脉,但是因为大理寺的特殊地位,所以他与李相之间也有所牵扯。如此一来也算是左右逢源,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但是今日司明月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个平衡。

他在大理寺任职多年,却是头一次看见皇城禁卫押着人过来。不仅如此,那人前脚刚进了牢里,季相的人也随之而来,叮嘱他一定要将事情查清楚。人还没走李相的人也跑了过来,让他快点查。

这是头一次季相李相在一件事情上有着相同的态度。虽然前者想要大事化小,而后者则是想让事情越闹越大。

本以为已经够让人惊讶,没想到那位押着人来的禁卫统领也暗示他此人身份不凡,最好小心待之。

因她一人,竟然引起了三方动荡。这司明月竟然成为了烫手山芋。审是要审,但是怎么审,如何审又是一个大问题。稍不注意就可能被牵扯进辛秘之中,深陷泥潭不能自己。

正当他举棋不定之时,李济总算是赶了回来。

与他的犹豫不决相比,这位新上任的少卿大人倒是异常果断:

“审!”

“可是这..”

“下官建议最好是寻得一能人将此事审理清楚。”李济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大理寺并非是审问之地,不如着人去请京兆尹大人,如此一来出了事情...”

寺卿自发的帮他补完了未尽之语。

大理寺并非是堂审之地,他们只负责做最终决断,因此审理之事还是交给合适的衙门,如此一来就算是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他们也可以推脱一二。

这么想来,寺卿总算是露出了今日第一抹微笑,立刻吩咐人去请京兆尹,并且将司明月从牢里提了出来。

见他风风火火地跑去安排了,李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寺卿与他皆是商人世家出身,凭借着对他的了解,这般压力之下,对方一定想着糊弄过去,如此一来司明月必定危矣。因此情急之下,他只能出此下策。

京兆尹收到消息赶来,还未进门就被李济拦了下来。

“我说达通兄,你们这是在闹哪

一出啊?”他望着小心翼翼地李济不解道,“大理寺何时成了公堂?”

李济叹气:“毕怀兄,一会还请你多多相助。”

说着他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其中重点点名了司明月的重要性。这让京兆伊也莫名地跟着紧张起来,对于司明月也多了一份好奇。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问,简单看了一下卷宗,了解了事情大概之后他就跟随李济朝着公堂走去。

见他到来,大理寺卿便像是看见了再生父母一般,几番吹捧之后就将人送上了堂审之位。

司明月跪在堂下,看着姗姗来迟的京兆伊,又看见在他身后朝着自己挥手的李济,唇角勾了勾,又很快放下。

京兆伊自然没有错过他们之间的互动,因而没忍住又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一眼李济。见他避而不谈,当下也开始审案。

“堂下何人?”

“朝雀阁从六品学士司明月。”

好家伙,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还是一个小芝麻官!京兆尹眼皮一跳又问道:

“现指证尔昨日戌时在宫中杀人抛尸,尔知罪否?”

“回大人,不知。”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尔竟然还敢百般推脱。”

“....”

见她不答,京兆尹又道:“我且问你,昨日戌时你在何处?”

“长乐宫。”

“做了何事?”

“睡觉。”

“大胆!”京兆尹二拍惊堂木,声音之大让在一旁记录之人抖了一下,不过司明月连眼皮都没有动。

威慑之后,他又好言说道:“现在铁证如山,识相的话还是快快招来。”

司明月抬头,望着他道:“下官没有杀人,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下官连发生了何事都不知道。”

京兆尹让人将短剑送到了她面前问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司明月摇头。

“这是禁卫在你院中发现的。”京兆尹道,“此物乃是凶器,在你院中发现,你还说与你无关?”

“下官从来没有见过此物。”司明月回,“下官甚至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院中。更何况昨夜下官连院门都没有出过,又是在何处杀了何人?”

“那你的随身之物有为何会出现在现场?”

说着,一支笔也递到了司明

月的面前,仅一眼她就凭借着尾端的梅花已经认出来了,这是自己在朝雀阁的笔。

“这是下官的笔。”司明月说道,“只是落日之前已经归还阁中,里面还有记录,望大人详查。”

见她不愿承认,京兆尹只能将人证唤了上来。

人证带到的时候,饶是淡定如司明月也有没有忍住朝着堂外看了一眼。

所谓人证有两人,一人是早在司明月意料之中的如秋,而另外一个人.....是皎月。

“堂下何人?”

京兆尹询问地声音传来。

如秋与皎月二人躬身行礼,纷纷报上各自身份。

“你们二人戌时左右又在何处?”

如秋答:“婢子在戌时之时在长乐宫院中,因为朝雀阁来人说小司大人没有归还墨笔,故此去院中敲小司大人的门。”

“她可是应了?”

“未曾。”

“而后又发生了何事?”京兆尹继续询问。

“后来婢子只得离开院中,想着去朝雀阁为小司大人缓些日子,但是没有想到。”如秋说道这里哆嗦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没有想到路过与甘泉宫之间的花园时,就看见小司大人将什么东西投进了院中。”

听见她这么说,堂上众人都是一愣。

“你可确定?”京兆尹问道。

如秋点了点头,甚至连司明月当时穿的衣物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这可是板上钉钉了!

李济有些担忧地看着司明月,只是对方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一时间这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京兆尹将短剑递了上去,如秋看了一眼又点头承认,这的确是司明月院中之物。

若不是时候不对,司明月几乎就要被她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气笑了。

如秋之后则是皎月,对方带来了朝雀阁的记事簿,证明了那笔确实是司明月所有。

被目睹的抛尸现场,遗留在井中的笔,以及在院中发现的凶器。这一桩桩一件件就算是司明月,一时间也是百口莫辩。

审理到了这般地步,只待她认罪画押,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京兆尹朝李济投去目光,却见对方正焦急地从这司明月使眼色,但是跪在下面的小姑娘视而不见,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见暗示无效,李济只能转头朝着京兆伊挤

眉弄眼。

京兆伊会意,立刻朝着站在一旁的大理寺卿招手:“寺卿大人,如此这般,可是有何高见?”

大理寺卿以为对方不愿再审理,联想起先前李济所言,一咬牙道:“审!”

不料京兆尹却面露古怪:“大人确定要审讯下去?”

为了拖京兆尹下水的大理寺卿连连点头,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推脱。

得了肯定的回复京兆尹又是一拍惊堂木:“来人,上刑!”

刚松了一口气的大理寺卿的心有立刻被这么一句话提到了嗓子眼上:“这...”

“嗯?”京兆尹的视线投了过去,“寺卿大人还有何事”

“这...是不是不妥?”大理寺卿额上已经有了薄汗。

“有何不妥。”京兆尹装傻,“寺卿大人请下官过来不就是为了审案,面对这种死不罪的罪犯,上刑是最好的方法了。”

“等..不..不可!”

大理寺卿还想说话,却见左右已经将人带了下去,板子声也随即响了起来。他一脸迷茫地望着李济,后者面色如墨,眼中阴翳不断。

如秋和皎月站在一旁,皆是低着头,不知所想。

板子声不知道响了多久,最后才有一人进来说道:“禀大人,人犯晕刑!”

这么一句话,大理寺卿的脸色都白了,他僵硬地转头看着京兆尹,嘴中哆哆嗦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京兆尹也适时叹气说道:“事情经过已经明朗,寺卿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忧,待人醒来定会乖乖画押。”

说着他起身欲走:“如此一来下官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寺卿大人,少卿大人,告辞。”

大理寺卿想要挽留,却发现竟然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离去。

“大人,还要继续么?”

“继续继续,你们是嫌事情还不够乱么!”大理寺卿终于是怒了,“还不把人送下去好生照看!”

余光瞥见站在边缘的如秋和皎月,介于对方到底是宫里人,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将人客客气气地送走。

清静之后他心下慌乱地走向李济,怒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李济装傻:“大人何出此言?”

“眼下那京兆尹不分轻重将人打伤,上面要是问题该如何是好?!”大理寺卿面色涨红。

“可是人是京兆尹打伤的,与大人何干?”

“你...”大理寺卿本想骂上一句,但是声音又立刻弱了下来。很快眼睛也亮了起来。

是啊,这件事情与他没有干系,虽然他请来了京兆尹,但是对方在知道下跪之人身份之后还是动用了刑罚,更何况他自己当时是拦了的。

想到这里他面色好转,看着李济也是越来越顺眼。

“李老弟。”他说着就勾上了对方的肩膀,“还是你足智多谋,解了老哥的围。”

“为大人解围是下官的分内之事。”李济淡笑,“不过这前因后果已经清楚,王兄可是要进宫面圣?”

“嘿嘿,自然自然。”寺卿说着就要出门。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济叹了一口气,寻人找了些药就要去狱中探望司明月。

上刑这件事情是他与京兆尹临时定下的,为的就是打破方才的僵局。

可是眼下情形超出了他的意料,也不知道之后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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