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世上哪见树缠藤(七)

那夜。康剑失眠了。

睡在政府招待所雪白的床单上。被子是蓬松轻软的进口蚕丝被。中央空调让室内温度维持在舒适的十八度。他看文件直到午夜十二点。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康剑从省委宣传部到滨江任市长助理。总结出当官最主要的两项工作就是喝酒和开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不知要喝多少次酒、开多少场会。可是。这每一席酒、每一场会。又都是不能推辞的。以前。他还动动笔。自已写个什么。现在这些简单和小吴全包了。出门有车代步。吃饭是公款消费。讲话有人写稿。心情烦闷以开会为由出去旅旅游。这一切。做到他现在的位置。就接受得心安理得。

康剑有时质疑自已这是提高了精神层面。还是退化成了一个拥有年轻的皮囊的腐朽灵魂。第一时间更新

如果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就是他还沒有真正成为一个官场混子。他还实心实意地为滨江做点实事。同样是坐在台上唱高调、颂凯歌。但他的稿子多少有点真实的内容。这次的旧城改造。是他跑北京、跑省城。争取到了资金和项目。就此一项。可以让滨江旧貌换新颜。还会给滨江带來巨大的潜在利益。

市政府的四套班子领导。对一月份的城建市长选举。一致看好他。而对陆涤飞刚颇有微词。谈到就啧啧嘴。

不出意外。那应该是一个沒有悬念的选举。

康剑现在的仕途发展。拨开康云林的遮荫。可以用“顺风顺水”四个字來形容。

换作以前。康剑脸上依然是一派平静。但心里面还是很得意。很有成就感。但此刻。他是真的沒有一丝的快意。康剑分析原因是原來他心里面装的全是工作。现在。他心里面腾出一大半的地方让一个人住着。

这个人就是他的前妻--------白雁。

说起來真好笑。人呀。就是贱。就在白雁向他提出离婚时。他才发觉深爱上了自己的老婆。他曾经对自己说。厚颜也好。丢脸也好。装聋作哑也行。一定不要去把白雁的话当真。他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把白雁留在自己身边。

康剑不唯心。可他就有种预感。他这一辈子。极有可能的让他唯一一次动心、唯一一次对婚姻产生渴望的人。是白雁。

但他最后还是同意离婚了。

有时候。离婚不是不爱。而是把一切回归于原点。离婚是枚镜子。让他清晰地发现他与白雁之间的问題。去看清白雁真正的心。也让白雁看见他的心。

商明天对白雁那份强烈到可以用生命去呵护的情意。震得他整个人都散了。后來。他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只是精神上的相依相偎。并非涉及到男女间的。他不感到欢喜。反而更惭愧。

怪不得商明天痛心地说他有多羡慕能娶到白雁。问怎么舍得不去珍惜的。

他满脸红肿。衣襟上沾满了血。脑子象团浆糊。

他沒珍惜吗。珍惜的。可是白雁为什么还是要走。他找不出症结。

离婚之后。他慢慢地醒悟了。白雁的症结还是两人父母间错综复杂的牵扯。还有伊桐桐的存在。还有对他的不信任。

离婚之后。第一时间更新他更加感觉到沒有了白雁。他的生命里再沒有什么快乐而又值得期待的事了。

一个人哪怕事业做得再成功。沒有一个和你分享的人。一切都沒任何意义。

所以。想要让这一生不留下任何遗憾。穷其一切。他都要追回老婆。

他已有了足够的自信。能解开白雁的症结。

今晚。两个人坐得那么近。腿贴着腿。他屏住呼吸。能嗅到她头发上洗发液的清香。一侧目。能瞟到她毛衣裹着的秀美的胸。屋子里又那么暖。又吃了那么美味的一顿好货。尘封很久的从脚掌心慢慢往上爬。他故作正经地看着电视。每一根神经却都在兴奋地跳跃。他敏感的男性象征正把宽松的西裤撑起。他绞尽脑汁想着以什么法子让自己多留一会。想着怎样能抱到她。他那笑起來酒窝闪闪的老婆大煞风景地把他赶了出來。

站在清冷的风中。康剑仰望着卧室窗口透出的灯光。那个挫败呀。欲说无言。

康剑辗转反侧。东方发白。才稍微合了下眼。

说起來。滨江这个城市很小也很大。对于有着上百万市区人口的城市。想遇着谁。几率很小。但也有例外。

康剑沒想到。自己很快就会与伊桐桐不期而遇。而且是相遇在一块芝士蛋糕前。

北方有家有名的建筑公司在滨江设立分公司。公司今天开业。邀请到市内几位领导剪彩。剪彩完另有活动。康剑找了个理由推辞掉了。

來的路上。他发现这条街上有家新开的蛋糕店。这个店是国内很有名气的西点店的连锁店。刚结婚时。白雁曾经买过这店的两块蛋糕。晚上。用小盘子装着。倒了两杯绿茶。端到书房。当两人的夜宵。

他不爱吃甜东西。皱着眉头摇手。白雁一瞪眼。“领导。你知道这蛋糕多少钱一块吗。这么一点点。要二十八块钱。我可是咬着牙、闭着眼。任心疼得滴血。忍着痛。买了二块。要是换成切片面包。那得买多少呀。你要是再嫌好嫌丑。怎么对得起我的心。对得起这二十八块钱。”

他看着盘中那点心确实很小。是有点贵。“嫌贵。那干吗要买。”

白雁长睫扑闪了几下。“人家贵有贵的道理。别看它小。可是好吃呀。这可是一堆切片面包无法达到的美妙境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嘿嘿。人偶尔也要宠宠自已。对吧。快吃。一粒屑子都不准拉下。”

他一板一眼的思维有时真跟不上他老婆。刚刚还义愤填膺地指责人家抢钱。现在又立马为人家捍卫权益。

在老婆威逼的目光下。他接到盘子。用小勺挑了块蛋糕放进嘴里。有多好吃。说不上。他却无意中记住了这个蛋糕的名字。

又有两天沒去白雁的租处。这两天温度又降了几度。他想着晚上过去拿衣服。顺便给白雁带几块蛋糕。

礼尚往來。免得她下次斤斤计较他蹭白食。

西点店小妹热情地给他装盒。还用丝带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掏出钱包。后面有人怯怯地喊了一声:“康剑。”

他回过头。第一时间更新与來人两两相望。伊桐桐美眸内波翻浪涌。他却是波澜不惊。

伊桐桐今天到是收拾得很优雅。米色的羊绒连衣裙。外面穿紫色的风衣。下面是紫色的高统皮靴。长发如丝。柔顺地随风飘荡。她的身后。停着那辆红色的跑车。

“你也喜欢这里的蛋糕。”伊桐桐很吃惊。印象中。康剑从來不碰甜东西的。

康剑扯了下嘴角。算是回答。继续转过身去结账。

“我也喜欢这里的芝士蛋糕。每周总要來买一次。不然就感到生活象无味似的。”伊桐桐脸一红。忙不迭地找话说。生怕康剑象上次一样掉头就走。

“你待自己真不错。”康剑小心翼翼地掉着纸盒。对着伊桐桐点了下头。他沒让简单跟着。今天自己开车。

“康剑。”伊桐桐追上他。“你。。。。。。过得好吗。”问了句再俗不过的沒营养的蠢话。

“还行。”康剑拧拧眉。礼貌地反问。“你怎样。”

伊桐桐低下头。哀怨地叹了口气。

那天看房到现在。她和李泽昊一直处于僵持之中。刚好也开学了。李泽昊这学期接的是高三强化班。强化班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得神通广大的老师才镇得住。李泽昊非常的忙。他另外又私下接了几个家教。更难得有机会陪伊桐桐了。但两人还是天天一起吃饭。李泽昊周末晚上也不再去她的公寓过夜。伊桐桐很清醒怎样去打破坚冰。只要她撒个娇、表表白。一定就能哄笑李泽昊。可她不愿意。

她现在好象越來越不能忍受李泽昊的一些习惯。第一时间更新比如他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夏天喜欢赤膊、只着一条三脚裤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比如他吃饭嚼菜、喝汤的声音很响;比如他早晨醒來沒刷牙就爱抱着她亲吻。。。。。。

这僵持的结局。让她反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知道她在李泽昊心目中就是一神圣的公主。只要她不抛弃他。他绝对不可能弃她而去的。她和他一起。就是对他莫大的恩赐。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想怎样。李泽昊对她犹如一块鸡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伊桐桐在再见到康剑这一瞬间。明白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了。

康剑见伊桐桐久不讲话。不耐烦地越过她。打开车门。把纸盒放进车中。

“康剑。你有急事吗。”伊桐桐问道。

康剑询问地扭头看她。

“如果。。。。。。你不太忙。我们进去喝杯咖啡。这里的冰淇淋也很不错。我们。。。。。。很久沒说说话了。”伊桐桐伸手抓住了康剑的衣角。一脸期待。

康剑欲抽回外衣。她抓得太紧。一时沒有成功。

伊桐桐这点伎俩。康剑岂会不知。

分手时。他对她是有一点愧疚之意。也有怜悯之心。他还郑重地请华兴尽量照顾她。但事后想想。不太值得。不是心疼花的钱。钱花了。反到安心。至少这个事是有价的。他是在知道伊桐桐对白雁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再加上后來伊桐桐抢了柳晶的男友。他对她彻底改变了看法。

“我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冷漠地看着伊桐桐。

伊桐桐听得出康剑口中的疏离。但她不愿去多想。“我。。。。。。听说你离婚了。。。。。。你很难受吧。”

康剑扭头看了看车水马龙的喧闹街头。有点想笑。“桐桐。你知道人怎么样才会让自己快乐。”

伊桐桐茫然地摇摇头。

“知足者常乐。”康剑一字一句地说。

伊桐桐抿紧了唇。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爱。还是出于别的用心。抢走了柳晶的未婚夫。但我看得出那个老师对你是死心踏地的好。我想。以后。你可能不会再遇到比他好的男人了。”

伊桐桐羞得脸上象是要喷出血來。哑口无言地立着。不敢再说什么了。

“我们之间早就过去。不是因为我结婚。而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

伊桐桐眼中溢满了泪。康剑全部知道了。他不会再给她机会的。“这个人也爱吃芝士蛋糕。”她木木地问。

康剑瞬间感觉到有一股暖流。在胸间流淌。“是的。她喜欢吃。可是她舍不得买。”

他笑着。不再看伊桐桐。上了车。突然想听得白雁的声音。哪怕是带着怨气和不耐烦的。他都想听。

手机还沒拨通。却有个电话恰巧在这时打了进來。

“小黄。你。。。。。。说什么。你们在云县。他。。。。。。现在人怎么样。”康剑脸戛地白了。推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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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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