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不歇的赶路五日，放在从前，萧澜甚至不会觉得多累，但是如今她有了身孕，仅仅两日便几乎支撑不住，全靠荆婉精心照顾，以针灸的方式吊住了她的精神。
荆婉是了解她的，她认准的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与其徒劳地试图阻止她，倒不如在一旁帮她，确保她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为了能更快到达边境，萧澜选择取道秦国，如此路程更短，但是这条路的难度更大，因为秦楚不久前还在燕国边境对峙。
之前跟你抢饭吃的人，现在要从你家里穿过去，大概任谁都不乐意。
萧澜多骄傲一个人，放在往常，是断然下不了这种决定的，可是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书信一封，让干霄亲自送去给秦帝，请求他借道。
岑赉当然是更靠谱的人选，但是之前在燕国与秦国使臣打打照面的就是他，此刻若是让他去，只会适得其反。荆婉是她身边最可靠的医者，也是令她心安的护卫，她现在不能离了她，干霄诚然看起来没有二者沉稳，却是眼下萧澜的唯一人选。
“把信送去给秦帝，态度好些，无论秦人如何挑衅，一定不能反驳，这次是我们有求于人。你若是为此受辱，我萧澜来日必定涌泉相报。干将军，拜托你了。”萧澜面色惨白，鬓边尽是冷汗。
此刻，干霄的脸上不见半点玩笑之色，他前所未有的郑重，单膝下跪，铿锵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干霄已经做好了被人按在地上摩擦都不吭声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的是，秦帝接见他的时候礼数周全，没有半点轻慢。
“来者何人？所谓何事而来啊？”元熙帝端坐其上，不怒自威。
干霄不卑不亢:“楚国禁军右监门卫将军干霄，奉我军元帅萧澜之命前来请求秦帝陛下借道，让我等取道秦国，早日赶赴北境战场。”
说着，干霄将萧澜的亲笔信奉上，那封里面写着如果元熙帝愿意借过，她将归还大秦去年失去的十座城池。
元熙帝看过之后不发一言，干霄越发忐忑。
良久，元熙帝出声道:“戎狄入侵，我秦军也有参战，尤其太子百里靖首当其冲，如今身负重伤。”
干霄摸不透元熙帝话里的意思，只得静静听着。
“中原的天下，要争也只能由中原人来争，没有容许旁人觊觎的道理。楚晋齐，是秦的对手，但是大敌当前，四国皆是手足，朕的兄弟要从朕这里借过，朕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闻言，干霄松了一口气，但是秦帝的气量远不止于此。
秦的斥候已经探查到萧澜只带了三千人随行在侧，后面还有五万多大军在以急行军的速度追赶。
需要取道秦国的不仅是萧澜及其精锐，还有五万多大军。虽然萧澜此番求的只是自己能带人过去，剩下的大军她打算让他们取道楚国，但是元熙帝大手一挥，不仅让萧澜从自己这儿过去，还让她其余的部众借过。
“朕猜，萧澜应当还从晋国调来了墨羽军，到时候也从秦国取道吧。至于失地，朕不要，那是太子自己丢的，等将戎狄驱逐出去，朕会让他亲自去赢回来。”
提起百里靖，元熙帝眸光深沉，这个孩子是他膝下最出色的子嗣，可是他太急功近利了些，他需要锻炼，将来定会是大秦优秀的继承人。
他自己留下的耻辱，他必须要自己洗刷。而他作为父亲，作为大秦的帝王，不会趁着外敌当前而为他收拾烂摊子。
“陛下大义，在下一定回去如实转达萧元帅！”干霄别过元熙帝，准备立时赶回营地。
但是出了大殿，一个人拦下了他。
“将军！”楚黛唤他，干霄驻足之后楚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立即张望四周，生怕被人看见。
“茹璧公主？”楚黛穿着秦国宫女的服饰，干霄差点没认出来。
“嘘！”楚黛连忙示意他噤声，“我听说有楚国将军入宫，偷偷跑过来的。你可认识太子妃萧澜？她可一切安好？还有我皇兄他……”
干霄听她提到楚璃月连忙打断她，“认识，他们一切都好，太子妃她已经有孕在身，现在在郢都安心养胎呢。”
楚黛一喜，随即面上的笑意消失地无影无踪，“你骗我，你的盔甲是禁军将军的形制，你腰上是我皇嫂的天翼白虎令牌，我皇嫂到秦国来了对不对？”
她语气笃定，原本油嘴滑舌的干霄一下子无言以对。
“是……她到秦国来了，至于太子殿下……请公主放心，他们可都是一等一厉害的人物，能处理好的，请殿下放心吧。”
他越是这样说，楚黛越是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她在秦宫之中，消息闭塞，越是不知道便越是担忧。
干霄没办法，只好更具体地说:“戎狄进犯中原，太子殿下带着楚军和秦齐联军在北方战场打仗，眼下太子妃正要带着楚军前去驰援，所以末将奉命进宫请求秦帝借过。”
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楚黛一下子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重点，“那皇嫂是否真的身怀有孕？”
干霄被她盯得心里发毛，认命道:“是。”
楚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见她没什么要再说的，干霄行礼告辞:“末将还要回去复命，先行一步，公主殿下保重。”
“等等，”楚黛叫住他，心情沉重地嘱咐道:“将军，帮我带句话给皇兄，告诉他千千万万要保护好皇嫂还有我的侄儿，要不然我饶不了他！”
“末将谨记！”干霄抱拳，匆匆离去。
冗长的宫道内寒风四起，楚黛望着高高的宫墙，轻声呢喃:“皇嫂……皇嫂可是大晋利剑，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还有皇兄，皇兄那么厉害，也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楚黛双掌合十，在心中默默为萧澜和楚璃月祈祷平安。
“皇后娘娘，私会敌国将领，按照大秦律法应当腰斩以儆效尤。”恶意满满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吓得楚黛浑身一颤，是祁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