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落子

棋子在棋盘上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完仆从讲述的谢七爷也在同时将茶摔在地上,白瓷碎裂清脆。

“皇后她什么意思?”他回头道,“我们谢家的人,轮到她插手?她多管什么闲事!”

谢燕芳端详着棋盘,道:“怎么说呢,燕来是谢家的人,但现在又不全是,入了边军,所以一半也算是皇后娘娘的人。”

他再次落子,声音与棋落声相和。

“我们要压燕来的声名,皇后要扬边军的声名,所以这件事她插手也理所应当。”

“她——”谢七爷竖眉要说。

谢燕芳捏着棋子的手指对他摆了摆,提醒:“皇后。。”

那个楚氏女已经不是先前的小女孩儿了,三年过去,楚岺不在了,她这个皇后之位坐得稳稳。

靠她自己。

先前谢燕芳就提醒过他们,不要小瞧这个女孩儿,把她当做独立的一方,谢七爷嘴上答应,其实心里没当回事,但现在么,亲眼所见亲自感受,不得不承认。

“皇后她心思难测。”谢七爷道,“她抓着陛下,我是觉得她手伸得越来越长,也始终不肯跟我们亲近。”

谢燕芳将手里的棋子落下, 道:“七叔, 你别想那么多,我们都是陛下的亲人, 这就是最大的亲近,至于燕来,这件事闹起来就足够了,把他关在家里还是如何, 没那么重要, 皇后要他去,就去吧。”

谢七爷无奈应声好。

谢燕芳又安慰他:“我一会儿去见皇后,毕竟燕来是我们家人。”

皇后让谢燕来向陛下请罪,他作为谢家人应当也去。

谢七爷笑了笑:“有你在, 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他又皱眉, “我就是觉得,本来掌握中的事被意外打乱,很是恼火。”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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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了。

谢燕芳道:“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不过, 也不可能永远不如意, 就像这棋局,明明暗暗,但用心慢慢走着走着,我这边还是重归明朗——”

谢七爷转头看棋盘, 有些好笑。

“你自己跟自己下棋, 论什么输赢。”

输赢不都是自己嘛,聪明人总是奇奇怪怪的念头, 谢七爷也见惯了, 坐下来自己重新斟茶,听着谢燕芳落子。

“话说回来。”他说,“皇后为什么护着谢燕来?为了边军, 她可以换个人啊,边军又不是只来了谢燕来一人。”

他说完这句话, 耳边没有谢燕芳说话, 也没有落子声。

谢七爷转头看到谢燕芳捏着棋子, 一手支颐,眼神专注看着棋盘——

跟自己下棋也下痴了, 谢七爷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将茶一口喝了, 不再打扰谢燕芳下棋之乐, 起身离开了。

亭内安静无声, 一阵风来,卷着花瓣飞舞亭中,落在棋盘上。

谢燕芳将棋子落下,捡起花瓣。

“是因为她喜欢他。”他说。

那女孩儿和谢燕来,他和蔡伯私下说笑过好几次,关系不一般。

但那又如何,他和那女孩儿之间也不一般啊。

因为家世, 因为形势,因为种种事,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很复杂。

但人和人之间的牵绊,也能很简单。

她护着他,只是因为, 喜欢他。

蔡伯此时走过来,听到了,好奇问:“谁喜欢谁?”

谢燕芳抬起头说:“谁也能喜欢谁。”

蔡伯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 公子在想什么呢,管它谁喜欢谁,谁喜欢谁又能怎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说着又笑了笑,“就算有关系,公子不喜欢,也能变成没关系。”

谢燕芳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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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棋子落下:“蔡伯说得对。”又问,“事情都准备好了吧?”

蔡伯点头:“朝中都安排好了,待燕来上殿叙职之后,他们会提出来。”又说,“七爷这次没把他带回来气坏了吧?”笑着摇头,“其实不用生气,在街上闹得再热闹,跟朝中没关系,热闹来的快,散的也快。”

谢燕芳看着棋盘,捻起一枚棋子,问:“人都到了吧?”

蔡伯点头:“到了。”

谢燕芳将棋子落下,看着棋盘展颜一笑:“这棋局就明朗了。”

梁蔷走到城门的时候,游街已经结束了,但依旧能感受到城池中沸腾的喧闹。

他在城门前勒马停下,向前望着,似乎想象着城中热闹的场面。

在他身后十几个兵士也勒马肃立,但不管巍峨的城门也好,繁闹的城池也好,都没能让他们神情波动。

看到他们穿着兵袍,四周的民众立刻围来。

“你们是边军吗?”

梁蔷看向询问的人们,点点头。

民众顿时热情“好汉啊!”“你们也快进城”“可惜错过了花雨。”“没事,只要说一声,大家再次相迎就是。”

还有人高喊“好汉快解衣吧!”

城门前再次掀起喧闹。

面对民众们的喜悦簇拥,梁蔷和兵士们神情平静,但跟着梁蔷的一个族中兄弟要跳下马——

“阿蔷!”他忍不住激动地说,“这么多人相迎,我们梁氏终于——”

“这是边军之荣,与我们梁氏无关。”梁蔷打断他,眼神带着几分警告,“八弟,你不要乱说话,惹来祸事,就跟我们梁氏有关了。”

族弟身形一僵,下意识地看四周,低声说:“是,我知道了。”

这次回京城,虽然梁蔷说了不要随行伺候,但梁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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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放心,挑选了一个旁支兄弟与梁蔷相伴。

这也是提携,跟着梁蔷,就不用再去城中做零工谋生了,家中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

他可不能惹恼了梁蔷,更不能惹了祸事。

梁蔷再看四周热情的民众,抬手一礼:“多谢诸位,但我们是边军,又不是。”

是又不是?这是什么意思?民众们一怔。

“我是边军,但这次进京是私事。”梁蔷说,“所以,多谢大家厚爱了,我不能领受。”

不过他倒是解开外袍脱下来。

“为了避免误会,大家解下兵袍。”

身后的兵士们依言解衣。

梁蔷不再多说,越过民众催马入城。

民众们怔怔看着这一群只穿着里衣,抱着外袍的男人们——

“那,就算是私事。”有民众不解,“也是边军啊,也是好汉啊。”

怎么就不能接受相迎了?

“这是人家谦虚。”有民众释然,看着走进城门的一行人,神情敬佩,“边军真是勇武又有礼。”

身后响起一片赞叹声。

走在梁蔷身侧的族弟此时还是忍不住也有此疑问。

“你也勇武啊,你的功劳比那个谢燕来还要多。”他嘀咕说,“他能当得,你也当得,再说了,也正好给咱们梁氏正名。”

让京城的人们都知道,他们梁氏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梁蔷没说话,进了城更能感受到喧闹,地面上散落着鲜花绢花红绸,宛如铺上一层彩毯。

而看到他们这群人,气势威武,但穿着不伦不类——

“也要学谢小将军吗?”

“什么人啊,有没有资格学啊!”

四周响起嘲弄质问声。

族兄神情几分不安,又愤愤:“我们当然有资格!”

梁蔷打断他:“不要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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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兄看着年轻人漠然的脸色,再次讪讪:“阿蔷,你现在真沉稳,果然是成大事的人。”

有没有资格,成不成大事,梁蔷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甚至做什么事,都不是他能做主的。

不过,这都没关系,他必定也能让满城惊动,他梁蔷名字也能人人皆知。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图这个吗?有这个难道还不够?

“去太傅府。”他说。

太傅这个时候并不在府中。

他正站在朝殿上看着走进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依旧赤裸上身,背负着荆条,走在肃穆,文武百官林立的殿内。

他脚步缓缓,但走在殿内,不管视线怎么回避,也避不开前方高高的龙座。

龙座坐着小皇帝。

小皇帝长高一些,但挡不住谢燕来的视线,他的视线越过小皇帝,看到垂帘后女子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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