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中，张雁彬满脸激动之色。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华子的烟，递给陈岩。
陈岩笑着摆手道：“不抽烟，谢谢。”
“哈，不抽烟好。那陈师傅，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来教车间的工人如何改造线圈，我们五五分成。”
张雁彬并非正规工厂，自然不会搞签合同的一套。
在他看来，全波段收音机加贴牌，利润大到难以想象。
光是看他们卖的机器，陈岩就知道工厂的水平不行，充其量只是会组装，还远远达不到加工厂的水准。
但这是他现阶段能接触到的最合适的工厂了。
把他们拉入伙，是必然之事。
“这种小打小闹，赚不了多少钱，而且不可长久。”陈岩说道。
张彦彬的笑尬住了。
“怎么？不想跟我们合作了？”
陈岩坐了下来，问张雁冰要来纸和笔，就在桌上画了起来。
下笔如有神，而且画工精细，让张雁冰这个科班出来的人看得佩服不已。
片刻，陈岩就将线圈的缠绕方法完全画了下来，递给张雁冰。
张雁冰看了一会，眼神出现光亮：“原来如此！只要这样就能扩大接收器的线程了，天才啊！”
“哦？张兄懂电子？”陈岩有些意外。
张雁冰将刚才的图纸收好，笑道：“鄙人是复林大学函授的毕业生，略懂皮毛，跟陈师傅相比，还真就外行了。”
原来是懂行的。
陈岩和张雁冰找到了共同话题，开始聊了起来。
不过这可为难陈岩了，因为他了解的技术大多数都是与时俱进的，电子科技在互联网发达后进入了一个漫长的爆发期。
80年代末的技术，完全就是老古董，只能拿书本上的知识来聊。
但就是书本上的内容，也足够张雁冰消化半天了。
经过半个小时的交流，张雁冰已经完全卸下了对陈岩的防备，在他心中，陈岩绝对可以媲美自己的导师。
陈岩要求参观一下车间，张雁冰没有推辞。
本以为只是个黑作坊，没想到车间里还有二十多名工人，在车床上忙碌着。
“你倒挺从聪明的，想得到废品站和工坊结合的模式，一份废品赚两份钱。”
陈岩笑呵呵道。
“哪里，我...”张雁冰摇摇头：“其实我们家本来是做电子厂的，但是在前几年老爸一意孤行，扩大生产，招了更多工人。”
“结果市场一下子萎缩了，再加上进口商品的冲击，我们工厂就一蹶不振了，老爸一病不起，只留下了这家工厂。”
陈岩原本还以为他是刻意将工厂修建在郊区，原来是继承来的家产。
看他的年纪，接手工厂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事，也是个人才。
天才总是惺惺相惜的。
张雁冰说道：“陈兄弟，你饿了没，我请你吃饭吧。”
单纯在办公室谈已经体现不了诚意了。
陈岩点点头，两人来到了工厂外。
虽然是郊区，但由于这里有一定数量的工人，附近也出现了饭馆。
张雁冰没有在工厂食堂请陈岩吃饭，而是去了远一点，环境好些的饭馆。
腊肉，肥肠，猪肝，再整了个炒螺蛳，还买了两瓶二锅头。
这家店是一家真宗的苍蝇馆，地面不知什么原因湿漉漉的，老旧的木制饭桌表面有一层擦不干净的油渍。
陈岩想找餐巾纸擦下桌子，找了半天都没看到。
张雁冰倒是很熟络地把手搭在了上面，还笑着问道：“陈师傅，你找什么？”
“有没有纸？”
“纸？你要上厕所吗？”
“不是。”
陈岩没办法跟张雁冰解释，这年代大部分人的卫生意识并不高。
饭馆老板笑呵呵地端着大盆菜上来了。
菜量十足，而且都是用猪油烧的，端上来就一股清香味。
张雁冰把两瓶二锅头打开，递给了陈岩。
“陈师傅，能认识你真是荣幸，我敬你一杯！”
陈岩见张雁冰的样子，笑了，倒是个搞技术的人。
他同样不喜欢卖关子，低声道：“有没有兴趣做自己的品牌工厂？”
张雁冰苦笑道：“我爸当年就是这样想的，结果...”
“是市场萎缩了吗？”
“不是。”张雁冰认真道，“是因为我们厂太小了。陈师傅，你没做过工厂，可能不知道。”
国内的市场，现在主要由两部分电器占领。
一部分是进口电器，正所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洋牌子在国内深受有钱人欢迎。
另一部分则是国有工厂的电器，它们通常价格便宜，而且和供销社合作，不愁销路。
张雁冰家的工厂同样是做收音机起家的，一开始把贵水县的市场吃下来了，想把附近的市场吃下来，结果却吃瘪了。
搞到最后压了一大堆货，本来是要便宜卖给小摊贩的。
可张雁冰却想到了一招瞒天过海之计，贴上其他名牌的标签。
借着名牌大厂的名号去外面谈生意，总算是把存货给处理掉大半，剩下的都被他们拆成各种零件。
张雁彬接手工厂后，对工厂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动，只留下了部分手脚勤快的员工，其余的全部开除。
至于父亲买回来的机器，他现在还没有处理掉，对其他工厂的报价不是很满意。
陈岩捏着下巴。
照这么看，他还是太小瞧张雁彬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单打独斗的小作坊，完全是正规军被逼成了游击队。
“收音机利润并不高，不如我们搞点新项目吧？”
陈岩想到了代工厂，到时候可以把图纸拿过来试试。
“我已经把技术教给你们了，剩下的你们可以自己改改看，碰到不懂的再来找。”
张雁彬本来请他吃饭就，就是想问一下技术转让费用的问题。
没想到对方直接白送。
“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陈岩笑道：“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钱我就不要了，但如果我带来新的订单，我希望分走一半的利润，你看如何？”
陈岩晃着杯中酒，微笑着看张雁彬。
一半的利润？
张雁彬瞪大了眼睛，这人胃口实在是太大了。
他心里暗算了一下，说道：“可以，赚的钱五五分账，但是...”
他伸出了食指比划道，“如果亏钱了，你要承担一半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