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空中散步是一种什么感受？
何星文：谢邀,其实跟正常的散步没有区别，除了没有风景可看，脚下空荡荡,总觉得自己会掉下去之外……还不如正常散步呢。
尤其是这张庞大的网位于遍布虚空的世界缝隙中,目之所及除了漂浮的破碎土地之外,什么都没有,荒凉得惊人。
何星文跟何统沿着这张不断延伸的网前行，很快就看到了何统所说的“其他缺口”。
密集以太编织而成的网罗中,分布着一个又一个穿透性洞口,洞口的模样十分熟悉,跟何星文在虫族世界所看到的如出一辙。
无比巨大，瞬间贯穿。
“曼星的痕迹？”
何星文停下脚步，驻足看向眼前,那层屏障仍在延伸,只看部分区域,很难察觉它身上有如此多的缺口。
这张网的范围辽阔得超出想象，以至于在近距离看来触目惊心的贯穿性缺口，对它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细小缺口,甚至没有影响它的运行。
何统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只有曼星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何星文思考片刻，觉得问题要从头说起：“所以,这个屏障是怎么来的？父神设置的？”
“这个屏障在第五纪元出现，那时父神已经陨落。”何统道：“我更倾向于这是世界本身的意志,为了保护那些脆弱文明。”
何星文第一反应是，大陆上的文明也不至于说脆弱吧？那可是一堆足以跟玩家硬抗的智慧生物……
他反应了过来，这个所谓的“脆弱文明”究竟是指什么。
虽然在如今,这道屏障成为了新大陆的文明进入大陆的障碍，但最初它出现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大陆最外围的那些文明。
“这个保护的方向是不是搞反了？”何星文：“大陆生物能畅通无阻，但大陆外的生物却没办法通过屏障进入大陆？”
“大陆上的文明没有朝外扩张的必要，因为大陆最外围的文明所处的位置不值得他们投去视线，但大陆最外围的文明在没有障碍的前提下，一定会朝着大陆内部迁移，因为大陆上拥有更多资源。”
“大陆最外围的文明一旦朝大陆内部迁移，不可避免的会跟大陆文明产生直接矛盾，对这些脆弱文明来说，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何星文被说服了。
何统接着道：“这是我综合各个因素分析出来的最优解，缺乏更关键的信息，存在判断错误的可能性。”
何星文沉默了两秒：“这个屏障为什么会出现的原因不重要，不管怎么说，它在目前客观起到了隔绝大陆跟新大陆的作用。”
“我更好奇曼星为什么会在这些屏障上制造这么多缺口，”何星文：“曼星属于大陆上的文明，这个屏障理论上而言不会阻碍它。”
何统正想开口，远方的数据反馈而来，他扭头看向上方。
准确来说，这不能算是上方，因为世界缝隙里的空间感早已丧失，“上方”指代的是跟他们有一定距离的另一层空间。
在那里，有一个庞大存在呼啸而来。
何星文顺着何统的视线看去。
起初，一切都跟之前所看到的荒芜毫无区别，直到何星文耐心等待片刻，才看到荒芜中浮出了一个小黑点。
在小黑点出现的那一刻，转瞬成为巨石，又在眨眼间成为了一个形状怪异的巨大存在。
它在飞快接近，以超出想象的速度，完成了从小黑点到清晰模样的蜕变。
随着距离的缩短，它的体型也随之暴涨，严严实实的塞满远处的空间，就如同一个庞大星球。
哪怕他们之间仍然隔着遥远距离，但注视着它的人类还是轻易感受到了即将被砸死的错觉。
它太过庞大，这种庞大感甚至还在随着距离的缩短不断的增强。
金光裹着何星文，一动不动。
那颗巨大星球呼啸而过，一头砸穿屏障，在上方留下贯穿性的穿透伤口后，消失了。
何统朝这个新鲜出炉的伤口示意了下：“实际上，曼星可能不是故意的。”
何星文：？
“我们能轻易穿过屏障，是因为屏障对我们来说，几乎不存在，但对曼星来说，它就在那里。”
何统还想继续解释的话一顿，忽而严肃了起来，看向方才被砸出缺口的屏障，伸手将何星文拉到了自己身后。
何星文跟着投去视线，那里仍是一片荒芜。
“他注意到我们了。”何统的运算数据瞬间飙升：“这不对劲。”
黑点再度从远方浮现，迅速拉近距离，在屏障上撞出了第二个穿透性缺口。
他以何星文他们为中心绕起了圈，隔着遥远的距离，不断浮现又不断消失。
【是你啊，】对方跟何统打了个招呼【刚才跑太快差点没看到你。】
何统跟曼星没有发生过接触，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对对方都不陌生。
不过跟曼星接触不能算什么好消息，因为曼星的特殊性，他们压根不会对其他的智慧生物投注注意力。
而当他们突然开始在意的时候，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时间到了。
每一个曼星所背负的使命，从诞生之初就开始等待的“轮回”开启了。
何统：【你要开启轮回了？】
【我迷路了。】对方道【我迷路好久了，我在这里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钥匙。】
何统看向屏障上那些缺口，突然知晓了这个屏障上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缺口的原因——因为这个曼星他迷路了……
很难准确概括曼星的寿命，在轮回之前，他们实际上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智慧生物，这种没有诞生的状态，可以被称为胚胎。
而在轮回之后……他们就是世界本身。
而世界，既可以说永生，也可以被简单毁灭。
但在曼星完成轮回之后，它本身就超越了智慧生物的定义，成为了所有智慧生物的总和。
世界本身是具有意志的，当然对人类这种三维生物来说，这种意志也可以被定义为自然规律。
但对于高维世界的何统来说，世界确实可以被定义为活着。
而能被曼星称为“找了好久”的时间，那就一定是一个超乎想象的漫长时光。
对方在这段漫长时光中，持之以恒的来回穿越屏障，以至于屏障上出现了如此多的缺口，摇摇欲坠。
上一个曼星轮回的钥匙，是李·王。
或者准确来说，是走到科学尽头的李·王。
在李·王没有抵达那一步之前，那个曼星永远也无法找到开启轮回的钥匙。
【你可以再找找。】何统冷淡道。
【我想问问他。】绕着他们不住旋转的曼星对何统道【他可能知道钥匙在哪。】
【他没办法跟你对话。】何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你不该长时间停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准确来说，是对这个世界来说，太危险了。
曼星沉默的绕着他旋转了两周，才再度开口道【你了解我们，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察觉到你们的存在。】
尤其是在智慧生物对曼星而言太过渺小的情况下。
对曼星来说，没有偶然和巧合。
何统的数据库进行高强度计算后，确认对方主动离开的概率极低以及该行为的安全性后，才扭头对何星文道：“他想跟你对话。”
何统大概解释了下曼星的存在形式，总结道：“所以，他正在找最关键的钥匙。”
何星文茫然了片刻，张望这片荒芜的世界缝隙，还是有点难以理解：“但这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何统重复事实：“所以他迷路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我建议他去人多的地方找。”何星文瞎出主意：“起码找到‘钥匙’的概率大一点。”
【人多的地方吗？】曼星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疑惑，并没有因此而豁然开朗。
但何统并不关心，他十分冷酷无情的道【这就是他的回答，你可以离开了。】
再度在屏障上砸出一个缺口的曼星改变了运行方向，消失在他们面前。
留下一个几乎被砸穿的屏障。
方才短暂的对话中，曼星不断绕着何星文他们旋转，以至于在这这片区域的屏障上砸出了无数个缺口。
更准确来说，这一小块屏障，已经被砸穿了。
当然，整个屏障仍在运行，但何星文他们眼前，砸出了一个空旷的区域……
何星文带着何统靠近那个巨大屏障，盯着屏障原本所在的空荡荡区域看了几秒，扭头去看何统。
“这些缺口已经形成了一个漏洞。”何统：“这片区域已经失效了。”
所以说，曼星的长时间停留很危险。
对于一个足以开创世界的生物来说，他必须处于永不间断的运行，才能避免给这个世界带来太大压力。
一个被砸穿的屏障，相比曼星真正停下所带来的危险而言，算不上什么。
但对曼星、高维度生物而言的算不上什么，对这个世界来说，随时可能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何星文叹了口气：“新大陆什么时候才会察觉？”
“等新大陆的某个幸运儿误打误撞的越过这个缺口，却没受到任何阻拦之后。”
“看来还有一段缓冲时间，”何星文嘀咕了一声，道：“走吧，这个短期旅行结束了，我们回去收拾烂摊子。”
何统没有动作：“事实上，这不是一件需要您特地赶回王国的事情，王国本身也不适合参与到大陆尽头的麻烦中。”
何星文侧头看他。
何统一板一眼道：“屏障失效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新大陆跟大陆也注定会发生接触，在新大陆的文明愈发强大之后，这是必然的趋势。”
“我们所能做的，是让这两者的接触尽可能温和的进行，避免情况失控。”
何星文看了眼何统，提炼出他这一长串话里的重点：“你不想回王国？”
何统牵着何星文的手微微用力，一板一眼的神情从他脸上消退，浮现智能生命不常有的情绪起伏。
“虽然我有很多理由来解释这个行为，以证明它是眼下的最优解，而非我个人的私心。”何统脸上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但我必须承认，这里面确实有部分原因，是出于我想和您继续这场短期旅程这一点。”
“只有我和您的旅程。”
寻常可见的玩家模板脸，唯有在意义不同的人身上，才会产生熠熠生辉的错觉。
人类会因为美丽而被吸引，但也会因为皮囊后的灵魂而无法挪开视线。
何星文心脏砰砰砰跳，哪还记得屏障失效这件小事。
他握紧何统的手，想做些什么，又想起之前的系统警告，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谁听见一般，对何统道：“把游戏主控制台的视线遮一下。”
何统本能的服从他的命令。
然后，唇边一软。
国王强势的靠了上来。
一切安静了下来。
远方的玩家无法安静。
就在方才，游戏系统突然颁发了一个面向所有玩家的大型任务《基建！世界缝隙改造计划！》。
【尊敬的玩家们，世界缝隙已经成为阻碍你们探索新大陆的脚步。
去吧，去征服它们，去向世界宣告你们的力量。
任务要求：改造世界缝隙。
目前进度：0%
任务成功奖励：开放新大陆地图以及数百个新文明势力。
任务失败惩罚：新大陆从地图上消失。】
玩家因为这个大型任务而议论纷纷。
“策划基建狂魔的本质终于暴露了？”
“这都开始改造太空了？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不是，这任务压根不可能成功吧？世界缝隙这个情况，怎么可能搞基建？”
“这是要在太空里建城？”
“任务失败的惩罚也太狠了吧？新大陆从地图上消失？这意思是直接把这部分地图从数据库里删掉？”
“策划刚开始做人，又开始疯了？在世界缝隙里搞基建？他怎么不让华国去太空里建城？”
“这还属于基建范畴？怎么看都属于魔法范畴了吧？”
“不对啊，以太在世界缝隙又不能用，魔法也没办法做到这种地步啊。”
“我就说，策划突然做人了肯定有问题，合着是憋了个大招？”
“那把光之友这个职业收回去吧，跟策划打个商量，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行吗？”
玩家们简单思考了下改造世界缝隙的可能性，然后得出了一个非常让人悲观的结论。
策划真的疯了。
玩家因为任务而掀起的波澜，仍在酝酿中。
南海海底则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继续这场短暂旅程的何星文他们在离开世界缝隙后，抵达了南海。
南海在虫族的入侵结束后，被大部分人抛到了脑后，连玩家的注意力都随之转移了，留下这片海域开始缓慢的自我疗伤。
漫步海底的感觉十分奇特，尤其是在这片海域大部分区域仍然毫无生机的情况下。
海洋最上方呈现蓝色，深邃迷人，但在深入海底之后，海洋失去了颜色。
在光照难以抵达的深度，这里一片黑暗。
玩家没有深入过这个区域，这片区域的海底几乎没有陆地，何星文跟何统牵着手，在海水中缓缓下沉。
最初的蓝色海水，让人放松且舒适，随着距离的下潜，周围的死寂愈发醒目，鱼类失去踪影，空旷的海水中，连一株植物都找不到。
何星文跟何统继续下潜，黑暗逐渐取代了光芒，成为了这片区域的主色调。
人类的视线难以穿过黑暗，但何星文周身的金光足以为他支棱起一个小范围的可视度。
而何统……光线可没办法阻碍他的视线。
遍布黑暗的深海中，终于出现了些许微弱声音。
何星文搜寻声音发出的地方。
一块巨大岩石映入他的眼眶，岩石上有浓重的海水侵蚀痕迹，这些痕迹成为了某种生物的藏身之处。
小小的软体生物藏在壳中，朝外投去视线，等待食物的出现。
何星文停下动作，分辨出泥沙和岩石中的微弱生机，他牵着何统，朝另一个方向游去，避开了那块岩石。
深海比浅层热闹许多。
偶尔何星文甚至会看到一闪而过的亮光，某种能发光的植物或者动物，在黑暗中吸引着食物。
虽然深海中仍然没有大型鱼类，但微弱的生机重新在这片区域内勃发。
何星文带着何统，没有目的的在南海深处四处乱逛，就像真的只是来逛一逛一般。
他们没有对话，安静行走，直到遇到残留的海底文明为止。
何星文几乎以为南海内的智慧生物都已经被虫族寄生了，但事实证明，即使是虫族，也没办法征服南海中的所有文明。
他们在惊动对方前停下了脚步。
巨大的贝壳紧闭着，深埋在最深处的岩石中。
何星文看向何统，何统点头证明这确实是一个残存的海底文明。
贝壳旁有些小小的珊瑚，似乎才冒出头，藏在贝壳的阴影下难以察觉。
珊瑚的出现吸引了一些其他的海底生物，让这里变得远比其他地方更热闹。
何星文在原地看了半晌，往后退了两步，牵着何统离开了这片区域，没有惊动对方。
他们在反方向走了许久，深入海沟，在这里遇到了第二个残存的海底文明。
海沟中漂浮着一些发光的孢子，安静的吸引着其他生物。
手指大小透明的鱼穿梭在海沟中，将这些孢子带到更为遥远的地方。
何星文再次换了一个方向。
这片大海深处遍布着零星的海底文明，在黑暗中构建起星火。
新的生命会在余烬中重新诞生，更何况，南海实际上还保留着一个王国。
虽然死伤惨重，但它确实从虫族的入侵中幸存了下来。
越靠近大陆，南海的受灾情况就越低。
虫族是从远离大陆的那一端入侵南海的，他们对南海的掌控力度随着跟大陆距离的缩短而逐步消退。
在靠近大陆的海域，体型稍大的鱼类开始出现，新的生态环境正在形成，而何星文他们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山海亚国。
一个死伤惨重但仍然存在的海底王国。
山海亚国跟大陆的距离最为接近，其子民形态各异，但主要以软体生物为主，肉少且有毒这两个特点，让他们在海底的生物链中占据特殊的位置。
对何星文来说，山海亚国的子民看起来更像水母……
柔软的体型具有一定的拟态特性，大部分时候都是圆圆的脑袋顶着几根触须，偶尔认真起来的时候，触须的数量会变多……
他们几乎都带有毒性。
“他们真的跟杜海兰没关系？”何星文小声跟何统确认。
何统一本正经的说冷笑话：“这两者相提并论算碰瓷。”
值得一提的是，何星文在这里还看到了玩家的身影，他们在帮助山海亚国重建王国，当然用脑袋想，都能猜到肯定是因为山海亚王国的npc发布了任务。
何星文没跟他们接触，他远远旁观这个海底文明的现状后，就再度离开了。
他们在南海跟王国海域接壤的那片区域上了岸。
一段延长的城墙在这里将这两个区域隔绝。
在墙的另一端，何星文能听见玩家们热闹的吆喝声……哦，不是墙的另一端，就在城墙里。
玩家络绎不绝，赫然将这片城墙变成了某种商业街。
虽然大部分玩家被世界缝隙还有其他任务吸引了注意力，但有些玩家并没有就此撤离，他们留了下来，不管出于哪种原因，留在了南海。
而且不是一小波玩家。
在南海往来的玩家人数甚至足以支撑起一个繁荣的商业街。
何星文想，他或许能明白，为什么山海亚国能残存下来了。
在一大波玩家千里迢迢赶去虫洞剿灭虫母时，也有一波玩家在虫族从南海中撤退时，搜寻这片海域附近的海底生物。
在硝烟尚未散去的时候，给他们带去一些帮助。
虽然人类总是被利益所驱动，但同时，人类中也存在不被利益驱动的个体。
何星文十分感动，然后给位于这片区域的所有玩家发了一个“拆毁城墙”的任务。
【拆毁城墙
虫族已经被彻底消灭，这片隔开两个海域的城墙完成了它的光荣使命，王国子民们，是时候重新让王国的大海流入自由的海域了！
任务要求：彻底拆毁城墙，让王国海域跟南海相连。
任务成功奖励：矮人出品的武器，南海所有生物好感度若干，王国好感度若干，南海声望值若干，王国声望值若干，信用点若干。
任务失败惩罚：扣除大量南海生物好感，扣除大量王国好感，扣除大量南海声望，扣除大量王国声望，扣除大量信用点。】
生意欣荣的商业街老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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