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徒劳冲锋。
玩家乌泱泱的从沙漠中冲刷而过, 朝着最近的法师塔席卷而去，在流沙之中留下一片乱糟糟的脚印，再也不复往日的空旷与平静。
玩家是有队形的, 只不过在飞驰一段路之后，是否还能维持住, 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不过这个问题不大，毕竟一旦法师对他们发起攻击，有没有队形都不影响他们全军覆没。
高大的法师塔伫立在沙漠之中，本该有许多词可以用来形容它, 但如今……只能说难以言喻。
法师塔旁的沙子乱七八糟, 仿佛被犁了一遍；法师塔身上诸多匪夷所思的印记，东一道西一横, 将法师塔原本孤傲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破坏的一干二净。
几万人的军队包围了法师塔之后, 就更不存在什么阵型了。
法师塔客观的占地面积摆在那里, 要想每个玩家都能攻击到它，人群只能围着法师塔堆叠数层，以确保攻击效率最大化。
挥着各式武器的玩家站在前方，试图对它进行物理攻击；而自创了诸多以太法术的玩家则站在第二排，使用各种自创法术试图对它进行魔法攻击；转职机械师且学到了二级技能的玩家则站在最后，放出他们的“机械大军”——几个勉强能飞起来, 但攻击力实在难以判断的机械造物，机械造物歪歪曲曲的飞在上空, 勉强算是拥有了制空权, 从上方对法师塔进行物理攻击。
这是每次玩家集体开团时最常见的场景, 宛若丧尸攻城般一层层围住法师塔，然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试图对它造成肉眼可见的损坏。
这样的攻击行为一般会持续三天（游戏时间）, 给法师塔留下一堆斑驳印子后，毫无收获的结束。
这三天时间中，玩家甚至还会有定时休息时间，位置轮换时间……
这与其说是一场战争，倒不如说是一场来自敌人的侮辱——对法师而言。
奥术学院对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进行了多次讨论，最终达成了一致，王国立于不败之地。
在以太网的毁灭性攻击没起到任何作用之后，奥术学院就已经彻底输掉了这场战争。
他们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神陨之地的诅咒，杜绝了一切敌人从陆地上战胜王国的机会。
而国王之前那些看似狂妄自大的话语，确实是在描述客观事实。
他的克制是为了避免更多伤亡，而非畏惧战争——法师用自身经历证明了这句话的真实性。
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后，摆在法师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如何战胜一个立于不败之地的敌人，又或者是如何投降。
前者的答案，努不利达早已在上一次对话中给出——唯有一个全大陆的联盟，才有可能战胜王国。
而后者，有违奥术学院最初定下的规矩，确保奥术学院在政治上的独立，确保法师们得以心无旁骛的研究奥术，是奥术学院组建的初心。
有一点十分巧合，萨尔法联邦走过的道路，正是法师们曾走过的。
只不过与萨尔法联邦相比，法师们的运气就糟糕多了。
他们出现的时间太早，没赶上宽松的社会环境，也没遇到另一位李·王。
法师们走过的道路，遍布斑驳血迹，镇压、追捕、死亡是最初每位法师开始探索奥术时必然遭遇的宿命。
法师躲躲藏藏的时间几乎长达一个纪元，一个又一个法师的鲜血流淌在内瓦平原。
但薪火相传，对以太……哦，在那时，它还被称为奥术，但对奥术的执迷，对力量的探索似乎永远无法在人类体内彻底根除，相反，躲躲藏藏的时光让法师们形成了一个极为隐秘的联系。
直至最后，迪曼帝国追捕巫师的行动失控，到了只要有嫌疑就会面临血腥镇压的时候，无法忍受日益严峻的国内氛围的人们向父神求助。
父神指引着残存的法师离开内瓦平原，来到了当时大陆最西边的沙漠，在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后，奥术学院在这里成立。
而经历了漫长追捕、血腥镇压遭遇的法师们，为奥术学院制定的第一个规则就是，奥术学院不参与战争，不发起战争，独立存在。
他们希望奥术学院保持政治上的独立，希望自他们之后所有的法师都能拥有自由探索奥术的权利，而不被强大的统治者所控制。
这条古老的规则代代传承，到了如今，才终于发挥了一次作用——奥术学院反复商讨，在王国的诸多诱惑下，仍选择了遵守古老的规则，然后迎来了眼下进退两难的局面。
如果法师在第三纪元，甚至哪怕是黑暗时代出现，迪曼帝国都不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而是会欣然接纳他们，就如同修士们和血脉后裔的出现一般。
在第三纪元，父神与造物的联系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神祇的信仰开始传播。而黑暗时代……父神彻底陨落。
但法师们出现在第二纪元，那是父神权威最为鼎盛的时代。
创造了世界、万物甚至神灵的父神，在第二纪元，跟造物的联系最为紧密，祂会听取造物的祈求，祂会现身在大陆之上，祂甚至会跟造物一起庆祝节日。
第二纪元，所有造物都是父神最忠实的信徒。
在这个纪元，试图拥有人类无法拥有的力量，试图探索以太规律的法师们，是最初的异类。
法师试图拥有父神不曾给予的力量，那无疑是一种渎神，至少在那个纪元，迪曼帝国将之定义为渎神，并因此开始了对法师的镇压。
当法师们在这两个选择中犹豫不决的时候，时间转瞬来到了现在，玩家一如既往的开团刷法师塔的时候。
法师没对此投注过多的注意力，虽然玩家的危险性得到了认可，但这不等同于玩家的杀伤力也得到了认可，玩家的杀伤力跟法师塔的防御相比，仍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
如果不是因为杀死玩家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法师一个禁咒就能送玩家们去死，而不是让玩家这样肆无忌惮的在奥术学院的领地上蹦跶。
但这次的日常开团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
玩家中的第一梯队普遍拥有了二级技能，这意味着他们初步摸到了锻造师这些职业的门槛。
而其中作为第一位转职机械师的李明，应邀参与了此次开团，并在这次组团刷塔中，使用了由他设计锻造，并经由矮人完善的仿·以太能量对冲器。
该设计的部分灵感来源于地球的军事领域，另一部分灵感则来自萨尔法联邦开放的智慧殿堂中关于李·王那一栏的介绍，李·王在战争领域的第一个发明-强以太对冲机。
当然，李明跟李·王之间的差距，足以让李·王仓促造就的强以太对冲机成为李明无法企及的标杆。
所以，这个仿·以太能量对冲器只是一个粗糙的能量碰撞装置，跟李·王那个能在三个月内击败迪曼帝国的强以太对冲机只有概念上的相似——都是源于能量碰撞激发巨大能量这一点而设计出来的。
仿·以太能量对冲器的安装花了半天，调整启动方式又花了半天，在战场上的实用性之低，简直让人发指。
毕竟敌人不会绅士的等你完成准备再发起攻击，更有可能的是，在仿·以太能量对冲器可以使用之前，敌人已经彻底取得了胜利。
“这靠不靠谱啊？”熊大看了眼法师塔下丧尸攻城般的场景，又看了眼他们跟法师塔的直线距离，都快超出四百米了：“这玩意的攻击范围这么大吗？”
李明在计算以太频率，闻言头也不抬的道：“不知道，之前没试过。”
熊大跳起来一个哐当巨锤，将半埋在土里的矩形块状金属深深砸进了地下：“啥玩意？没试过？怎么感觉更不靠谱了？”
李明计算完以太频率，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熊大背上一旁的金属块，跟上他的脚步，迭声追问：“这种武器在设计完成之后，不都要试一下威力的吗？”
“矮人说不确定性太大，让我来实地试一试。”
李明朝反方向走出了六百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作为中心点的法师塔，低头计算了下覆盖面，朝下方一伸手，示意熊大继续工作。
熊大吭哧吭哧的挖土埋金属块，嘴上也没闲着：“所以你是在现场计算要埋哪吗？”
李明转向法师塔的方向，解释道：“对，这里的以太网导致以太频率变化有点大，我要计算下怎么才能……”
在更复杂的词汇出现前，熊大打断了他的话：“埋好了。”
埋完六个金属块并不是结束，李明还要借助[科学常识]和[以太感知]这两个技能来找到以太构成的世界中最微薄的点形成的频率，然后输入相同的启动频率，让仿·以太能量对冲器能直接对其形成冲击。
眼看李明在那算了半天，一步没动。
熊大满脑子都是疑惑：“你这个东西……完全没有实用性吧？”
就这花半个小时计算的效率，人家打都打完了。
“这只是个半成品。”
李明得出了计算结果，从个人空间里摸出个校正控制器，朝后退了两步，在控制器上点了两下，准备点第三下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熊大领会了他的意思，提拉着李明一溜烟的跑回法师塔。
片刻后，随着王伦在区域性通话频道的最后一个命令，围着法师塔攻击得不亦乐乎的玩家开始朝反方向跑。
熊大提拉着李明，回头看身后铺天盖地的人潮，知道的是玩家撤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丧尸狂潮来袭了呢。
熊二朝李明手上闪烁着不规律红光的控制器看，不太信任它：“这玩意能有用吗？”
光头强在一旁道：“不是我瞧不起你啊，主要是玩家自己设计出来这一点就太离谱了。”
这游戏未免太自由了，居然还能支撑玩家自己设计出一个切实可用的武器。
李明他们在法师塔八百米外的距离等了一会，等玩家们纷纷撤离之后，才按下了最后的按钮。
所有玩家翘首以盼，等着看这个由玩家折腾出来的攻击武器的威力。
现场寂静了一刹那，轰然一声巨响。
伴随着漫天遍地的黄沙，好似无坚不摧的法师塔外墙在他们面前碎开，露出足以让玩家通过的大洞，里面的装饰、设备甚至于法师的生活用品都隐约可见。
“哇哦~”光头强发出无意义的感叹词：“居然真的有用。”
玩家们顾不上关注其他的，一溜烟的冲向向他们敞开的法师塔。
李明低声喃喃自语的计算着什么：“好像不太对……”
站得近的王伦耳尖，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什么不太对？”
“只启动了一个。”李明计算着数据，十分不解：“难道其他五个的启动数据我算错了？还是说有延迟？不应该啊……”
“轰”“轰”“轰”“轰”“轰”
五声巨响后，沙漠上恢复了寂静。
这个由李明制造的杀伤性武器，完美的达成了它的预定任务——能量爆发中心的法师塔被炸得粉碎。
然后顺带炸·死了所有在场玩家。
而超出预定任务的那部分是，它把遍布整个奥术学院领地的以太网，炸出了一个洞。
在仿·以太能量对冲器启动的地方，以太网出现了一个缺口。
这才是迫使法师们加速做出决定速度的原因。
而在另一边，免费回城的玩家们团团包围了李明。
“卧槽，给我也整一个。”
“大佬，这玩意能批量生产吗？”
“这讲究天赋吗？还是说只要转职机械师，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玩家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游戏自由度这么高的吗？”
“那手搓核·弹岂不是完全有可能？”
“机械师，永远滴神。我这就去刷矮人的好感！”
李明尚在复盘自己方才的计算哪出了错，闻言转移了注意力：“比起刷矮人好感，我觉得刷大科学家的好感更有用。”
“李·王……”李明思索了下用词，朴素的工科男最终只能用朴素的词汇来赞美对方：“非常牛逼。”
“三个月打败迪曼帝国……”另一个玩家嘟囔道：“能不牛逼吗。”
“更别说李·王了，萨尔法联邦就开放了一座城市，来的都是些不认识的NPC，记录在智慧殿堂上的那几个科学家就没出现过。”
“不过，李·王到底靠什么活了这么久的？法师都只能活两三千年，他一个普通人类活将近一万年……好家伙，李·王不会是埃之金的长生不死量身定制方案的第一个客户吧？”
“这么一说，李·王确实很有科学狂人的潜质啊。”
“那完蛋了，一般这种追求长生不死的，基本上都是反派boss。”
“真的？那太好了！赶紧打败萨尔法联邦，开放大科学家的职业！”
玩家们议论纷纷的话题迅速跑偏，李明得以从包围圈中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琢磨着接下来再试几次仿·以太能量对冲器的念头，起码得再稳定一点，才好在地球上复制。
不过这里有些尚未攻克的难题，因为玩家在地球上时，没有游戏角色的技能，而[科学常识]这个技能，也无法像学习[以太感知]那样通过尝试就能成功。
这个技能来自于萨尔法联邦，通过浏览智慧殿堂而获得。
萨尔法联邦走的不是法师的道路，他们对以太的运用在科学之中，而非法术之中。
简单来说，除非具有萨尔法联邦的科学技术，不然地球人无法通过锻炼以太来掌握[科学常识]这个技能。
知识殿堂。
这个由萨尔法联邦开放的，具有存储知识功能的存在，并非是一座图书馆，甚至不是实体。
严格来说，它存在于矩阵之中。
而对玩家来说，阅览知识殿堂，十分方便，在阿尔纳城接入过知识殿堂后，就可以随时随地阅览知识殿堂。
阿尔纳城，科学之城。
作为萨尔法联邦唯一向王国开放的城市，它向王国展示了萨尔法联邦在科学上的造诣。
以太元构体曾在目睹王国城内的那些建筑和设备时，无动于衷，因为这确实不值得他们大惊小怪。
李·王的存在，让萨尔法联邦在科学之路上一路狂奔，最终走向未曾预料的道路。
如果说王国像是走进未来，那阿尔纳城就是未来的模样。
定向传送门，以太光标，睡眠胶囊，机械实验室，公共教育资源，悬浮建筑，每个建筑都可以进行信息交互，从矩阵中获取信息——包括知识殿堂。
这个只对玩家开放了部分权限的知识殿堂，在萨尔法联邦是一个所有联邦子民都有权限阅览的“图书馆”，它囊括了萨尔法联邦的科学体系以及诸多发明的原理，具有庞大的信息分支，因为非实体的缘故，可以通过检索轻易在庞大的信息中找到一切信息。
而最科幻的一点是，矩阵作为类似‘基站’的存在，运用的是以太技术，而以太无处不在。
这具体表现在，只要曾经接入过矩阵，玩家就可以轻易的再次接入矩阵，只要拥有联邦许可就可以做到。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限制——这就是零级技能：科学常识的来源。
这座城市没有商业建筑，也几乎找不到贸易行为，萨尔法联邦依靠诸多发明攥取的巨额财富，足以让他们无需在意国内的商业经济，为联邦子民提供极为优渥的生活条件以及公共设施。
李明对此很感兴趣，在阿尔纳城跟王国建立了空间通道后，曾多次频繁出入阿尔纳城，了解萨尔法联邦所具有的一切超出地球科技的存在，最后从阿尔纳城中的这一切发明中，认知到了一点——李·王，牛逼。
当然，萨尔法联邦的诸多科技成果不全都是由李·王发明的，在联邦的科学探索和发展史中，其他大科学家对此做出的贡献同样不容小觑。
问题在于，李·王是如此的闪耀，只要看完对方简介上那一连串的理论和发明，就足以认知到这一点。
联邦的科学，建立在李·王的理论上。
定义以太是他最广为人知的一个理论，而矩阵，是李·王另一个不为人所知的重大突破性理论，在矩阵理论的基础上，联邦构建了战略级武器，诺亚方舟。
而由矩阵理论衍生的一系列发明——比如说远程对话、信息储存和交互更是直接推动了知识殿堂的出现，为联邦子民迈向科学家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李明为这一切所震撼，然后反过来对李·王的存在感到了无法抑制的好奇。
这是人类智慧所能诞生的天才？还是说……另一个‘系统’辅助下出现的奇迹？
但很可惜，李·王从未在阿尔纳城出现，玩家也没有任何跟对方接触的机会。
在奥术学院因为李明的仿·以太能量对冲器而陷入震动时，另一个久久没有动静的地方终于传来了消息。
无尽之森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强以太对冲机出现在上一章，原文如下：
【李·王在战争领域的天赋远胜其他。
那或许是科学和以太在战争领域的第一次合作——在以太这个定义被李·王提出之后。
但效果显著，李·王仓促组建的强以太对冲机几乎创造了禁咒般的效果，让猝不及防直面这一切的人类军队死伤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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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萨尔法联邦的诺亚方舟，第六十八章曾出现过。
原文如下：
【“没错，我理解你对以太奥秘的敬畏，但你应该清楚一点，‘以太网’随时可以解决他们。”
“不光是我们，那群大科学家捣鼓出来的‘诺亚方舟’，也能做到这一点。”】
第八十四章也出现过，原文如下：
【“自从奥术学院搞出了什么以太网，那群科学家又搞出了什么诺亚方舟……”拓尔·金跟着走进开阔的洞穴，嘀咕道：“我就知道这些有脑子的家伙一个都不能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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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矩阵，第六十七章出现过，原文如下：
【“结合以太和炼金术，加上科技研究，大科学家建立了以太矩阵，通过布置矩阵来进行信息的传递和交流，这个沟通方式受限于矩阵，所以目前尚未大规模的推广。”
“矩阵？”
“科学家的发明，矩阵的建设金额并不昂贵，问题主要在于它需要链接萨尔法联邦的‘主机’，是一种完全掌握在大科学家手里的交流方式，并不被其他王国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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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有没有写清楚，[科学常识]这个技能，实际上，是玩家通过链接上矩阵从知识殿堂中获取相关知识的行为，所以它可以轻易获得，只需要玩家曾在阿尔纳城接入过知识殿堂就能自动解锁这个技能。
因为矩阵运用的是以太技术，而以太无处不在。
但同样它无法通过学习和训练来获得，因为地球上没有知识殿堂，也没有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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