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庄衣衣再度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位哥哥，心中生出微微不忍。
他们是她的亲人，是从小护她到大的靠山，是她最信任，也是最在乎的人。
即便再傻，她也知道对方的实力比之自己这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要不先退下……”她小声建议道。
“废物，你以为如今这样，就可以得到你的皇女殿下。”使者怒气上来，狠狠甩了庄衣衣一个耳光。四兄弟见状，赶忙上前，挡在使者和庄衣衣之间，横眉冷对。
“你若是再敢打我们的妹妹，我们兄弟绝不会放过你的。”一向老实巴交的庄大难得愤怒，浑身释放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气。
他敢动手杀使者！
后者听闻，却根本不在乎，直接挑破最残酷的事实。
“你以为你的皇女殿下进入血泪森林之后，还会如你所愿，实力不变，继续保持今日这般弱小？你以为强大之后的她，还会心甘情愿跟着你一起生活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
“别说我没提醒你……”
使者的声音再度阴沉几分，满是威胁之意。
“如今你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容不得你再后退。若是如此，你就自己去找祭司大人，自裁谢罪，这样反而更直接。”
庄衣衣心下一凉。
低下头，思考一瞬，复又抬头，看向将自己围成一圈的哥哥们，吐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抖。
“哥哥们，你们能帮帮我吗？”
她的语气充满乞求，不再是以往的命令语气。
她明白，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用生命去搏斗。
为了她的殿下，为了她的愿望，为了她的自私……哥哥们可不可以风险自己的生命，下辈子，她会好好报答的。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毕竟是疼她入骨的亲人们，她清楚：自己这么一祈求，无异于让哥哥们去送死。
可，就此放弃吗？
诚如使者所说，她即已选择了这一条不归路，那么就没有再回头的可能。她……
是被迫的……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安慰的话越多，以至于将自己欺骗，将这一理由当成了真实。
她的确是被迫的，被自己的野心，那可笑的愿望胁迫的。
天底之下，如她这般自以为可怜的人实在是多之又多，让人鄙视的同时，又是无奈。
她越来越肯定：我是被迫的。
这样的话，哥哥们应该能够理解我。对！他们一定会理解我的。
庄氏四兄弟不忍再看自家妹妹，索性直接撇过眼，不看。
究竟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妹妹变成了这般模样?
脑海中闪现庄二的失望神色，在被囚禁的那些日子，他们有幸见过一次老二，也就那么一次。
彼时的庄二一身疲惫，神情恹恹，似是有无数话要说，终是浓缩成一句：“妹妹不再是妹妹了！”
他们听之，何尝不懂？却不得不继续下去，只因一开始他们就错了。
在母亲让他们立下天地契约时，他们应该反抗，不该因为怜悯后者，出卖自己的灵魂，从而助长了妹妹内心的恶魔和贪念。
他们的确后悔了，可是有用吗？
没用！
结果便是在错误的道路之上，越走越远。蓦然回首，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如今，对着曾经的恩人，持剑相向，本以超出他们的做人原则，如今终究是到了需要用命去拼搏的时候了吗?
悲哉悲哉！
“好！”四兄弟共同出声，语气中带着身死的觉悟。
若是死亡能够结束他们这荒唐的一生，他们愿意。
庄衣衣听之，大喜。
神情瞬间高傲了起来，她知道暗瞳和弘一实力高强。可若是四个哥哥利用生命之力，再配合庄家的铭文术，定不会落得下风，甚至还有胜出的可能。
此时此刻，庄衣衣完全忘记：一旁还有能够秒杀使者的血泪森林王者团队。
使者见目的达成，不声不响地退开。
眼见两方人已经打到了一起，她一个转身，飞离了开来。
庄氏四兄弟瞬移，快速站到四个点上，手中快速地打着手诀。至于庄衣衣，双手快速地在四兄弟背后画着什么。
“她在刻制人纹，将庄氏四兄弟当成了兵器！”顷洛心中愤怒。
对于庄氏四兄弟，她只有同情。他们对妹妹的溺爱，终是将自己连带着所有人推到地狱深渊。
“庄衣衣！”她大吼，“你还是庄衣衣吗？”
庄衣衣闻言，一时回答不上来，反而自问：“我不是庄衣衣吗?”
顷洛嗤笑，浓浓的失望。
“看来你不再是了……”说完，脚下加速，冲进打斗圈。
这是她的孽缘，是她的债。她不是庄氏兄弟四人联手的对手，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作壁上观之辈。
“主子?”黑衣人惊愕，“你的实力还没有恢复，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开。”
“不，这里是我该来的地方。有你们的地方，就有我。我不会离开！”
“可……”
黑衣女人好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一时失了顷洛的踪迹。仔细巡视，这才发现顷洛已经冲到庄氏四兄弟面前。
自知理亏的四兄弟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麻木地打着手中的诀，继而开始出招。
暗瞳和玄苍一左一右，月落，妖年和楚天赐分别站在另外三个脚落。
这样一来，倒让黑衣女这边的人无所适从，索性站到了庄氏四兄弟的身后，准备围攻四人。
一道透明的夹杂着丝丝血色的屏障自四人周身释放出来，两个人立在半空，两个人站在地上，血色屏障形成一个无头的人形。
可以想象，那个本应该成为头脑的人应该就是消失不在的智将老二了。
四人似是没有思维，见人就杀。
刻制完加强铭文之后，庄衣衣早就躲到了远处。这一幕落在顷洛眼中，甚是讽刺！
看看，前世的她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费尽心思让她转世，就为了能够很容易找到对方。看看，这就是前世眼瞎的自己……
该死的前世！
剑声交错在一起，嗡嗡啼鸣，饱含浓浓煞气。所过之处，皆是漆黑一片，那是死亡的颜色。
黑衣女见状，大叫，“不好，先退下，他们使出的是死亡之力。”
“主人，庄衣衣这个人真是丧心病狂，竟然用亲哥哥的生命之力作为载体，祭奠死亡之力，用这个来消灭你们。”
“啧啧，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枉我第一眼看到她，还觉得这个人不错，现在怎么看怎么讨厌。当时的我，简直就是个瞎子。主人，你不用担心，你放心大胆地杀了她吧。”
“即便你不杀，这些人最终也会成为傀儡或者行尸走肉，就跟你在鬼城见到的那些人形野兽们一样。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死了，被他们最宠爱的妹妹杀死了。”
“主人，不要手软，不要……喂，你要干什么？别咬我啊……主人，绿眼尸魔发疯了，他要出来，他要出来……”
魂戒空间内，黑炭发了疯地乱跑。他的身后，绿眼尸魔印痕毫无疲倦之意地紧追不舍。
“主人，这里属于高等世界，就算出现绿眼尸魔，那也是正常的……”
黑炭还在苦苦相劝。
另一边，暗瞳嘴角上扬，笑容却不是往常所见的轻松，直视面前的人性堡垒怪物，出口的话却是对玄苍所说。
“我以为我们两会打一辈子，却不曾想也会有携手共进退的一天。你说老天是不是终于看我们不顺眼，逼着我们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也许是吧！”板脸男人沉着脸，后退了几步，注意力全部放在身边的女人身上。
人形怪物双手出击，扫起一片，释放出一大片黑气。
那些被沾染上黑气的人，瞬间成为一个个骷髅。让人意外的是，骷髅并没有死，而是活的，转而成为对方的助力。
“我艹！”黑炭大怒。
“庄衣衣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身为圣域之人，修魔也就算了，竟然在铭文之中加入了最邪恶的黑暗元素，这是将她的哥哥们给利用的死死的啊。”
“主人，你赶快将绿眼尸魔放出去。否则的话，你们会吃亏的，代价可不是你们几个人就能承担的起的。”
顷洛点头。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血卫成为对方的骷髅兵，她不再疑虑，直接放出绿眼尸魔印痕。
煞气还在侵蚀，死亡还在继续，黑衣女悲伤欲绝地看着一个个“死”去的同伴，双眼噙满泪水。
是她将这些同伴推入死亡之境……
眼见着人形怪物又是一拳，打上黑衣女人。
嘶吼声响，风起，惊讶声绵绵，声声袭来。
待众人再度睁开眼，只见一身白衣，眼眸深绿色的男人狠狠咬上人形怪物的……煞气。
那煞气对这个“人”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成为了后者的营养品。煞气越来越少，而绿眼尸魔的力量却是越来越强大。
刚刚消灭完所有骷髅的众人：……
这又是哪里来的怪物？
被称为怪物的印痕丝毫没有意识到让大家意味的举止，继续啃噬着美味。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闻上一次，便不可抑制地想吃。
顷洛拉开黑衣女，这才避免人形怪物荼毒。
印痕还在继续，人形怪物好似感受到威胁，努力挣脱，快速后退。
印痕不满，步步逼进，眼见美味想要逃离，竟是直接扑到美味后背之上，继续啃食，兴奋之余，时不时地嚎叫几声。
处于人形怪物“身体”内的庄氏四兄弟好似感受到疼痛，闭着眼，毫无意识地挣扎，连带着人性怪物挣扎的更厉害，身上煞气不要命的四散。
众人竖起防护屏障，这才堪堪躲过被吞噬的命运。
嘶吼声震天，整个场面，最后变成印痕一人的独角戏。众人见状，心下放松的同时，担忧起来。
顷洛嘻嘻一笑，指着正在痛快嘶吼着的印痕，尴尬解释道：“这是我养的‘宠物’。”
众人：……
这宠物当真是凶狠，如此与众不同。
人形怪物彻底溃散，庄氏四兄弟彻底跌落在地，表面上看似没有一丝生机。庄衣衣痛哭失声，跑出来，宛若疯人院内逃出的病人一般。
“不，不，这不可能！哥哥们怎么会失败？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她重重摇着庄大的尸体，仿若只要这般，就会将人唤醒一般。
“他们死了！”顷洛说。
就这么死了，或者之后也会成为一个傀儡，抑或是行尸走肉的人形野兽。
她和庄氏兄弟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看的清楚。他们本不是坏人，只不过有一个让他们控制不住的妹妹而已。
如今，人死了，倒是一场好事。算是他们兄弟的解脱，算是结束这说不上是否有意义的一生。
她不清楚庄氏兄弟在临死前，想法是什么？是否后悔过？又是否想过阻止自家妹妹的偏激想法。
但她知道一点：他们是个好哥哥，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做守护。
在她看来，有点“愚忠”。
可在庄氏兄弟眼中看来，未必如此。
闻言，庄衣衣哈哈大笑，面露癫狂之色，扑上来，一手紧紧抓住顷洛的衣襟，嗤笑道：“殿下，我的哥哥们死了，我没有砝码求你留在我身边了。你就可怜可怜我，陪我一辈子，好不好，就一辈子……”
庄衣衣疯了，彻底地疯了。
无视庄衣衣的胡言乱语，她转身走到庄大身边，准备将兄弟四人堆到一起，烧了。
如此这般，应该可以帮助四人摆脱被傀儡化的命运。
庄衣衣见状，终是反应过来，直接扑上来，怒道：“你干什么？他们还会活过来的，你干什么？不准动……”
“顷洛！”暗瞳和玄苍面色骤变，大惊，扑过来……
“怎么……”
还未说完，顷洛只觉一手好似被万千虫蚁啃食一般，疼痛无比。低头一看，右手指尖正在渐渐被腐化，取而代之的却是森森白骨。
继而而是胳膊……
痛，非常痛！
侧眸，这才发现庄大的身上带着一丝丝未完的煞气。顿时了然，苦笑一声……
是她大意了！
这就好比病毒，病毒死了，身为病毒源泉的兄弟四人尸体还在。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敢直接触碰？
白骨化还在继续，一只手臂已然消失。暗瞳和玄苍纷纷上前，想要砍掉臂膀，那侵蚀好似感受到威胁一般，加快速度。
“晚了！”她看了看自己破败的身体，苦笑。
突然赶来的庄二见状，看着躺在地上的四具兄弟的尸体，再看正被煞气侵蚀的女人，痛苦不堪。
他终是来晚了，错过了一切。
走到还在癫狂大叫的庄衣衣面前，面色痛苦，狠狠给了后者一掌。
世界顿时安静了，却也沸腾了。
“暗……”
顷洛觉得，这一生是偷来的，既是如此，便也不觉得有多不舍得。既然要死，那么还是表现的轻松点，不要给大家留下一丝遗憾。
“小姐，快看！”月落大惊，转而大喜，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顷洛被吞噬，露出胸骨的胸口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