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万里(一)

雪日后的初晴仿佛照亮了横滨所有虹蓝色的天际,大片阳光肆无忌惮地撒落下来,透过落地窗也铺在干净的斜拼地板上。

中原中也正在做早餐,全碗盛得满满的蛋液已经在烤箱里接近二十分钟。他抬眼看了下壁钟时间,洗了手转身往卧室去。

室内只打开了半扇窗帘,另半边依然少许暗昏昏的,虽说这几日将持续晴朗,温度却仍旧不升不降,所以还是盖着被子。蒙在被子里凸起的一块可以看出是个人型——至少没变大变小。

中原中也上前把另一面窗帘拉开了,房间顿时亮堂堂的,可对躲在被窝里的似乎没什么影响。他继而走到床边,伸手搭在了上面:

“该起床咯,珠绪。”

被窝象征性地动了动,却没下文。中原中也便打开被角,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他凑近些,甚至还有点沙哑的呢喃:

“再睡五分钟啦……”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中原中也无奈道,“过的时间都加倍了,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中原中也有着非常准时的生物钟,可珠绪没有,她不仅没有,作息也不怎么准时。当然并不是说她昨天的作息有问题,单纯是因为恰巧加班得晚,睡得也晚,第二天自然是起不来了。

虽然素日里中原中也才是加班多的那一个,而珠绪比他晚回来的状况属于是凤毛麟角,但也不代表没有。其实中原中也也很想让她多睡会儿,可今天还是工作日,所以不得不令她起来。

中原中也想了想,几根手指抚着珠绪热乎乎的腮边,蓦地往下伸进了颈脖。珠绪果然惊醒了,回过头睁着惺忪的眼,有些控诉的神情。

“好啦,快点起床。”中原中也不厌其烦地笑道,一边拉着珠绪的胳膊,把她拉坐了起来,“还有时间能吃早餐,昨晚的晚餐你都没吃多少。”

珠绪没有回答,她的嘴忙着打哈欠,揉揉眼的功夫,中原中也已经离开了卧室,他好像想起来烤箱设定的时间快要到了。恢复了寂静,却因房门大敞的缘故,空气里开始弥漫起一股温馨的香气。

美味的早餐的确是能起床的动力。珠绪伸着懒腰,混混沌沌地下床去了客厅。

中原中也正在将早餐放在餐桌上,最后倒了一杯草莓牛奶。说实话,他从来不认为这种乳饮料属于牛奶,只是珠绪爱喝,就偶尔也会喝。

他做的是金灿灿的烘蛋,珠绪困得不行,连里面加的胡萝卜丁和玉米粒也没有发现,一口气吃了进去,不过裹着蛋液的培根非常香——蛋肉组合就没有不配的。

“好吃吗?”

中原中也吃着自己那份早餐问着,他还是第一次做烘蛋,仅仅是照着菜谱,但最后还是要珠绪觉得好吃才行。

口中的烘蛋柔软,不用怎么咀嚼,珠绪就喜欢吃这种软食。她依然困倦,脑里发生了一阵类似于挤玻璃泡泡纸的微小声音,却没有在意,黏黏糊糊地回答:

“不好吃……”

中原中也一愣,有些狐疑地再吃了口,没有奇怪的味道也不咸,难道是——他随即挑了挑眉,叹道:

“不许挑食,下次……再给你做其他款式的。”

珠绪脑内没转过弯儿,继续埋头吃起来,之后洗漱完才清醒了些,和中原中也一起下楼了。专车早已待命,两人上了车坐好,缓缓驶去了车水马龙。

中原中也侧过头柔声道:“可以再闭会儿眼。”

珠绪乖乖靠在中原中也的肩上,鼻尖有一缕清新的气息,是他们共同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到达大楼处,他们就分开了,中原中也上午倒是没什么外勤,于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别看只是处理文件,做过一遍就知道比外勤还杀时间,经常抬头一瞧,伴随着肩酸,不知怎么已经到了午时。中原中也原以为今天也是如此,然而没多少功夫,他的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

属下毕恭毕敬道:“中原干部,岛崎准干部来了,想要见您。”

中原中也皱皱眉,工作时期珠绪是不会轻易前来的,除非也是工作,昼间基本只有中午可以见面,他垂头看了眼腕表,竟然还是上午。

不过……这也代表有什么急事吧?中原中也想到这点点头道:“请她进来。”

下属退出去须臾,大门再一次被开启了,珠绪噔噔噔宛如百米冲刺似的跑进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急切地大声说:

“中也,我发现我没有问题!”

“……哈?”

“唔……”

珠绪回过神,皱着脸捂了捂嘴,赶忙拿出手机来手指飞快地打着字,再递给中原中也。一片鸡飞狗跳后,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摆在了他们的眼前。

好消息是,珠绪的眼里没有了好感度框框,这是异能消退的迹象,但马上就有了个坏消息——她在说话方面貌似出了问题。

中原中也一开始没怎么理解,而珠绪也是正式上班后才发现的,所幸她今天也没有什么外勤,可和同事说话的时候,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心里想说的话一到嘴边就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而且根本改不过来,固执得可怕,偏偏又不是她的真实意愿。

珠绪郁闷地坐在办公室里的小沙发上,她郁闷倒不是这个异能还存在的缘故,而是这项异能所造成的的副作用太麻烦了,根本没有上一个好。中原中也消化完,就想起了早晨的烘蛋,莫非那时候就已经……?

“那就是说,你现在要说的话都是反话了。”中原中也抱着双臂思索道,顿了顿,他忽然问,“你喜欢吃胡萝卜吗?”

珠绪下意识就回复了问题:“喜欢。”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看来这是个事实。也挺麻烦的,日常也就算了,但工作上可马虎不得,庆幸珠绪即便话说不好了,还能动手写。

他最后决定向上级报告,毕竟这件事他们都知晓,而且后续的变化也是较为关注的。中原中也本想领着珠绪去找尾崎红叶,可却被后者婉拒了,一脸认真道:

“中也还是不去工作了,我不去找红叶姐。”

听着有点别扭,但回过味来也是能懂意思的。中原中也转头望了眼自己的办公桌,也只好同意,不忘叮嘱道:“想说的话提前写出来,不要把事情更复杂化。”

珠绪点点头,她也觉得某些话说出来绝对很糟糕。不过在此之前,她首先得处理掉自己的工作才行。

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回走,珠绪沉默却又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根据方才和中原中也的接触,她发现自己的反话如果真的要改,一定要掰很久,但有时说话不就是脱口而出吗?所以这点真的很让人不快。

看来暂时只能做个哑巴了。

然而她走到途中,还没有回到办公室,径直有人站在了她的眼前。珠绪抬眼一瞧,高挑的棕发女子淡淡看过来,可很快就露出了笑意道:

“之前的指示还没有下达完整呢,岛崎准干部。”

珠绪现在说的话越简短越好,要是在平常,她肯定会解释,这下就只能点点头含糊回答:

“嗯,菊池。”

菊池疑惑地瞥了一眼,但由于她现在是珠绪的下属,所以还是跟在了身后,等待接下来的指令。

珠绪面上摆着pker face,心里却波涛汹涌。来找她的人是谁不好,偏偏是菊池——好吧,其实她现在是自己接触最多的属下了,可这个时机真的是太糟糕了。

菊池长得比她漂亮,人缘比她好,当年和她一起在尾崎红叶的手下,一样有异能,一样的战绩(甚至比她好),一起成为准干部的候选人——还一样喜欢过中原中也,简直就是buff叠满,颇像言情里的恶毒女配。

结果现在呢?珠绪晋升了准干部,还嫁给了干部大人,爱情和面包双丰收,当然是不服了。珠绪也清楚她讨厌她,而且连带着小团体一起讨厌她,顶多是看在各位上司的份上没有放在明面。可不得不说,她的工作实力确实很不错。

珠绪身上的异能目前有中原中也、尾崎红叶和森鸥外明白内情,先前变成猫的那几天还是休假,能见到好感度也不影响工作,所以她的属下们大抵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要被窃窃私语什么了。

顺带一提,菊池对她的好感度低到可怜,放在galgame里是绝对会be的程度。珠绪是不想管那么多,每天上班就够累了,何况嘴巴是长在她们自己身上,她也没办法让它们永远闭上。

至少组织原则能使她们永远忠诚。

珠绪往常都是以笑脸示人的,语气也温和,冷不丁板起了脸,倒有几分干部大人的气势了,就和一直不笑猛地一笑的人差不多。她是自己进了办公室,就留了菊池独自猜疑着,然后坐在办公桌旁,码下工作指示,直接发给了文职小助理。

小助理可不是菊池那个团体里的,但收到后也惊奇,因为嘱咐工作这项内容,她从来是去办公室听的,根本没有发信息过来的形式。

在她心里,珠绪是个性格非常好的人,和她共事甚至感觉不到是在为Mafia做事,所以也有点不像是个Mafia,总而言之,她和珠绪间还是蛮和谐的。

更何况如今珠绪还是准干部。准干部代表了什么?半只脚已经踏出去的干部候选人啊,只要不犯大错,再过几年还不是平步青云,成为自己的直属上司?只有思想狭隘的人才去腹诽心谤。

那为什么岛崎准干部突然变了呢?小助理好奇地想,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但好奇归好奇,工作永远是优先第一,小助理也只好先放下,投入到工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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