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万朵玫瑰花(八)

“……你请客?”渚沙忍不住嗤笑一声,也跟着坐起来,“你住我的,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你还能请客?”

说的像是个光吃软饭的小白脸,但太宰治一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姿态,辩驳道:

“当然可以啦,我可是听了渚沙的,上个月没有迟到,也没有早退,国木田君都没有什么理由扣我的工资诶。”他说着,又恢复了那种嘚瑟的神情,将床头柜的台灯打开了,黄橙色的灯光流了出来,填满了大半个卧室。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渚沙在心里吐槽着。要知道国木田独步偶尔还会把电话打到她这,就是为了这个让人头疼加胃疼的刺手同事。

太宰治眼里亮晶晶的,他多次出现过这番表情,而渚沙也始终抗拒不了。左不过她的确没有睡意,也就起床准备出门了。

原本想着是去最近的便利店,渚沙只穿了外套就出门,谁知才走出家门,猛地一阵冷风袭过,将她的长发也给吹乱了。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冷,比自己想象中的冬夜还要凛冽。

渚沙既没有戴围巾也没有戴手套,可她也不想再回去,干脆低着头,下巴抵着毛衣的高领,想着快去快回。她一直闷声走着,忽然感觉手腕被握住了——太宰治的手也冷下不少,他自然也不可能去戴那些东西。

“一起走嘛。”太宰治委屈巴巴地说着,手一转移,又牵了起来。

渚沙没有说话,只是偏眼瞧了瞧,那雪花般颜色的手背隐隐露着青筋,于是思忖了些什么。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往外散发着微微的光晕,走进去感受到暖气才觉得活了过来。太宰治背景飘花地直接拿了购物篮,渚沙默默跟在他身后,随意在货架上扫视了一圈。

她不怎么主动去吃零食,也许在饮食方面,她最多的是喝酒,所以到最后,不过也是拿了份薄荷糖。太宰治就不一样了,他从货架逛到冷藏柜,皱着眉,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即使他挎着的购物篮里已经有了这个季节限定的草莓牛奶大福、草莓奶油夹心饼干、由草莓、草莓慕斯、蛋糕组成的甜品杯等等各种甜食。

渚沙挑了挑眉,走过去提醒道:“别买太多了,晚上不消化。”

“知道啦。”太宰治回答着,“你说是这个超大量奶油泡芙好呢,还是这个草莓派好呢,啊,那个布丁看起来也超好吃的样子诶……”

这不是完全没听进去吗……

渚沙不想管了,她甚至隐隐觉得太宰治今晚不想睡了,毕竟他至今也没有完全解决失眠这个问题,就叹气说:“还是布丁吧。”

于是太宰治就拿了布丁。好不容易要去结账了,太宰治将购物篮放在收银台上,笑眯眯地对服务员说:

“还要一杯热可可和热奶茶,谢谢。”

他这张英隽的脸足以成为在深夜值班的服务员小姐的一针强心剂,立马就被震醒,红着脸去做饮品了。渚沙缄默地斜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那根薄荷糖扔进了购物篮。

太宰治转过头,白炽灯的光亮映照在他的瞳孔里,更衬得那抹狡黠清晰起来。他趁着服务员转身的功夫,又往那架花花绿绿的商品中拿了几个,也扔进去,和其他商品混在一块。

他拿了还不够,偏偏往渚沙耳边轻声笑道:“我记得你喜欢薄荷味的。”

渚沙怔了怔,马上就瞪了他一眼,但显然没什么威慑性,店里的暖气也仿佛在那一瞬间加重了些许。不过最后全部买好,服务员扫到了那一个小盒子,确实表情变得有点讪讪。

自动门一打开,冷风扑面,可渚沙却眯起眼,顿时又睁大了。铂金色的路灯下飘着零零散散的毛絮一样的东西,很快就冰凉凉地吹在了脸鼻上。

渚沙摸摸脸,竟然是雪。

横滨下雪了,虽然不是特别稀有的事,但前两年都没有下,只有几场雨夹雪——怪不得会觉得那么冷。

“渚沙。”

太宰治小声喊她,渚沙回过头,蓦地手上被塞了什么,那一瞬间感到格外烫手,使她不得不抬起另一只手接住。原来是一个纸袋,而里面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

渚沙无语,才想说什么,却被太宰治一口打断,笑道:

“刚才晚餐,渚沙都没怎么吃,不可以哦,会胃痛的。”

渚沙满眼不悦,捏着那个肉包,一时间也不烫了似的,冷冷道:“每天只吃蟹肉罐头和零食的人也好意思这么说吗?”

太宰治嘻嘻笑着:“但我现在不是了呀,每天都有渚沙的爱心投喂呢~所以说渚沙也得改掉坏习惯才是!”

渚沙没法反驳,甚至连那个词也没法反驳,这让她颇有点恼羞成怒,自顾自往家的方向走了,然后狠狠咬了肉包一口,就好像那不是肉包,是个人头。

……反正包子馒头这些食物,起源不就是为了做人头的替代品么?渚沙呼呼吹了几口气,热腾腾的雾气环绕着,绵软的表皮包裹着满满的咸甜肉馅,胃口好像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果然这个季节少不了肉包。

太宰治依然是那副充满快意的神情,等到了家门口,雪竟然下大了,从毛絮成为了水晶样的薄片,沾到了衣服上不久化成了水,头发也是冰冰冷。

换了家居服,渚沙没有回卧室。太宰治一点也没看错,她的确没有什么睡意了,这两日休息,但她的生物钟比较特殊,所以白天反而睡得多些。

肉包和热可可是个稍显奇特的搭配,但渚沙喝着丝滑的热可可,倒觉得浑身渐暖,舒坦下来。她蜷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太宰治自然也不可能走,也坐在一边吃起了零食。

买了那么多,他好像独爱那款草莓大福。里面嵌着酸甜的草莓果酱,柔软的炼乳奶油,不管怎样都不会难吃,周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沁人的果味气息。渚沙看着他那种做戏的模样,竟然也馋了,她握着外带纸杯,倏忽说:

“我也想吃一个。”

太宰治把塑料袋摸得哗哗响,找出一个草莓大福,拆了包装,捻着伸向她,渚沙垂下脑袋,一只手别着长发在耳后,叼走了那块草莓大福。

是有点好吃。渚沙鼓着腮,却忽然感觉脸上被戳了戳,她无奈地只好又将眼神转到了始作俑者。

太宰治还是微笑,完全不怕地又捏了捏:

“渚沙现在太瘦啦。”

渚沙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不觉得开心,只感到有阵浅浅的哀愁萦绕不去,最后,她也仅仅是淡然道:

“你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不是么?”

太宰治和她可不一样,虽然他迟到早退,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社畜日程,又常失眠,哪能像她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她原以为太宰治肯定会想方设法赖着不离开,至少也得磨蹭个几十分钟,没想到他收回手,起身去了盥洗室的方向,倒让渚沙吃了一惊——今天怎么这么乖?

好吧,是她想的太早,太宰治听话那就不是太宰治了。渚沙叹了口气,眼睁睁瞧着洗漱好的太宰治重新返回来,拿了不知哪次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毛毯,直接在她身旁躺了下来,明显是她不回卧室,自己也不回去了。

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双腿上,太宰治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哈欠,黏黏糊糊道:

“晚安哦,渚沙。”

渚沙咬了咬牙,一晃腿,没好气地说:“上楼。”

不过要说睡觉,她又的确睡不着,家里也很久没有出现安眠药了。渚沙坐在床上托着下颏,望着窗帘外黝黑的景色,心里想着不知还有没有在下雪。

中原中也从浴室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一边看到珠绪在沙发上打游戏,便走到旁边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该去洗澡了,珠绪。”

“好的。”珠绪虽是这么说,但因为她玩的是rguelike不好暂停,盯着屏幕回道,“马上,等这局打完我就去。”

中原中也瞥了眼壁钟,将毛巾披在头上坐下来,径直往她眼前凑,低声问:

“身体好了就这样了?嗯?”

珠绪下意识去看,结果游戏人物归了西,自己也呆住了。

擦过的赭发有些凌乱,好像变长了点,这个发色本就显白,而中原中也无论出有多少外勤晒出的痕迹,过一个冬季保准又恢复回去了,出浴之后就更是带了一抹淡淡的酡红,蓬发的热气一股股接近,那双蓝眸也多了几分湿漉漉的气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穿的是浴袍,在充满暖气的室内领口大敞,一片明媚春光。

好一副美人出浴的场景啊。可这句话珠绪只敢在心里说,面上还是结结巴巴地答:

“没、没啊,我现在就去!”

说完她丢下掌机,绕道直奔浴室了,有点临阵脱逃的意思。中原中也继续擦着头发,不禁想,这招现在越来越管用了。

几乎干燥的发丝被他捋到了脑后,中原中也抬脚去了卧室,才打开门,就闻到了一番轻淡的芳香。一定是珠绪用的香薰,只是在他的记忆里,鲜少能嗅见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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