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猫(一)

“别看啦,中也。”

珠绪撑着身子拿走了手机,能从中原中也手中直接夺走东西的,恐怕只有她一个人了。

“我不要什么回礼,只要中也开心就好。”她先前有的笑意蓦地淡了淡,眉间泛忧,仿佛这温暖的氛围到底来说还包围着一层冬日的寒风。“这段日子太辛苦你……”

“珠绪。”

中原中也立即剪断了尚持续着略微惆怅的话锋,他十分不喜欢听这个语气,尤其还出于珠绪的口中,连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也不自觉露出了一抹锐利的,宛如冰山似的锋芒。实际上这才是本人的模样——一个浑身环绕着杀气与死气的冷酷黑/手/党,但他所有仅剩的温柔却都给了自己的夫人。

他缄默地执起筷子,夹了块炸豆腐放在她的碗里,沉声道:

“吃完后好好休息,你不是还要蹲红白歌会么?我陪你一起。”

珠绪缩了缩肩,不得不说干部模式的中原中也真是有些可怕,即便自己早就习惯了,突如其来之时也还是会被小小的吓到。她清楚他不愿意再说这件事,也就乖乖闭嘴。

咬了一大口炸豆腐,珠绪思索须臾,又小声说:“可是我还想着和中也一块去初诣来着……”

她都很多天没出过房门了,感觉再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连身体都要僵化了。中原中也皱起眉,可瞧着前者不知从哪学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心软了,无奈道:“先吃饭。”

珠绪一听,就知道是中原中也松了口,连忙吃掉了剩余的半块炸豆腐。

中原中也将自己的妻子从头到尾地「打扮」了一番。毛线帽、围巾手套、羊毛大衣、长筒绒靴,以及不允许像其他JK一样光着腿,见身上几乎没有裸露的地方才勉强满意地停下了。珠绪嘟着嘴,不悦地摆正了头顶那只还带护耳的帽子,但看到接着也穿上衣物的丈夫,又止不住笑了。

中原中也起初的衣品的确引人沉默,可在珠绪持之以恒的改造的影响下已经改变不少了,当然多数都是被称作情侣款的相似款式。珠绪穿的是件粉白色的大衣,中原中也还是自始至终贯彻着自己的人设,穿了件纯黑双排扣。

他也没有戴chker,换了一条黑铁色的厚围巾,赭色长卷发披在单肩,倒显得脸小了。中原中也长得本来就是精致偏浓颜的类型,再加上时常展现的冷漠脸,属实是路过的一条□□。

可惜,名草有主了。珠绪得意地想,在玄关换完鞋,马上就揽住了中原中也的一条胳膊,作势要齐齐出门。

中原中也叹口气,也就任她像抱着大型抱枕一样凑近自己,反正在晚上也是这样的。

刚下楼踏在水泥地,一阵冷风吹在珠绪的眼前。她眨了眨眼,倒庆幸是让中原中也打扮的,没想到今年的横滨会这么冷,她没有去想会不会是其他的原因。

离家最近的神社还得坐两站电车,所幸这个时间还不到末班车,绰绰有余。其实中原中也车库里的任何一辆车都能供珠绪使用,可今夜仿佛是极有意义的,闲庭信步也未尝不可。

然而车厢内却是人满为患,笃定都是去初诣的,位置是绝对没有了,中原中也便带着珠绪去了一个角落。珠绪仍然环着他,稍稍靠在肩,视线却往另个方向扫去,他跟着睨了眼,觉察到是一群组团的精心打扮过的和服小姐。

以为是她有些羡慕,家里实际上也备着这种场景可以换上的华服,中原中也捏了捏珠绪的脸,却发现一点肉也没有了,再度皱起眉道:“穿得暖和一点好,你现在这么怕冷。”

没想到珠绪淡然回答:“我知道哦。”

“那你在看什么?”中原中也疑问着。

珠绪哼哼两声,抬起头,又接近他的耳边,在外人眼中,那是副非常像亲吻的情景,开口还有热气冲进了耳蜗:

“不是我在看什么,是她们在偷看你哦,中也。”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饶有兴趣地又问:“怎么,吃醋了?”

“没有。”珠绪斩钉截铁地说着,脸上隐隐有种骄傲的神气,“这只能说明我老公太优秀了。”

中原中也被噎了噎,虽然没回话,发丝下的耳廓却红起来。看来他还没有习惯称呼的转变。

下车走到神社,果然是人山人海,远远就能听见响起的沉闷钟声,萦绕不绝。珠绪看了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决定还是先四处逛逛再说。

众所周知,胃都是分成两部分的,正餐和餐后小食井水不犯河水,安稳得很。中原中也向来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吝啬自己的钱包,胃口好才说明身体好,吃不饱是要生气的。

除了普通的街头小食,就是符合新年气息的特定食物。珠绪吃了沾满大豆粉的烤年糕、甜滋滋的栗金团,又吃了芝麻团子、红豆馅儿的鲷鱼烧和章鱼小丸子,最后以一杯草莓牛奶结束——当然这也有一小部分都进了中原中也的肚子。

期间路过专门卖御守的摊位,珠绪左挑右拣,最后选了红蓝两个,中原中也瞧了瞧,一个是开运,一个是金运。

珠绪把开运御守给了他,一本正经道:“不管是平安还是工作,怎么想都是幸运最重要。”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接过来,拿在手中浅浅瞅了眼,笑着问:“那你怎么选择了祈愿金钱的御守?什么时候少过了?”

不说港口黑/手/党的薪资,以珠绪如今的地位来看也少不了这玩意儿。珠绪听了撇嘴哼声道:“谁会嫌这东西少啊。”

御守是贴身放的,两人又逛到了抽签箱,分别伸进去拿了一个纸签。中原中也拆开来,红绯色的字体写着「中吉」两个小字和祝语,然而旁边的珠绪脸色却变得怏怏不乐起来。他偏过头,发现珠绪手里的纸签写着「小凶」。

按理说神社里的凶签占的很少,被抽到了,反而是撞了种奇奇怪怪的运气。中原中也笑一声,玩笑道:“看来我们的御守得换一下了。”

珠绪把纸签攥在手里,也不准备去换,嘴硬着回答:“反正我也不是太相信这些啦。”

原本都只是新年来神社时要做的必备项目,好不容易来到了功德箱,他们各投了五元硬币,行礼许愿。珠绪想了想,偷偷斜眼,闭上双目融合在夜色里的中原中也有一种由内而外的冷艳感,可双手合十又多出一分意外的柔和。

珠绪也闭起眼睛,心如鹿撞,默道:希望中也能够一直平平安安的。

睁开眼,她笑着问:“中也许了什么愿?”

中原中也抬手理了理自己那条宽围巾,愈发晚的天,寒风也越凛冽,边沿围住了他的嘴,声音也跟着有些模糊:

“说出来就不灵了吧。”

珠绪没有追问,不知为何她很自信那个愿望里一定有自己的存在。

拜完年要回去,离开神社前又在小摊那买了热乎乎的米酒。等到了家,红白歌会早已经开始了,一起坐在被炉披着毯子是最好的姿势。珠绪倒不是一定要看到完整版,或许她仅是想触碰到中原中也,但有时也会和他猜最后是红队赢了还是白队。

中原中也在剥橘子,修剪整齐的、常年被皮革手套包裹的手指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宛如白玉。他也是把那些白络认认真真地剥掉,这种神气在珠绪的印象里并不罕见。

俗话说得好,男人在认真的时候总是异常帅气,但她觉得中原中也在任何时候都是帅气的。只是这其中不包括醉酒状态。幸而神社出产的米酒更多作用像是助兴,回味悠长,尽是甜味,多喝几杯,倒是能够驱寒。

中原中也四杯红酒下肚必醉,三杯清酒必倒,像酒精度低到不能再低的果酒和啤酒,两罐也微醺了。可他们依然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喝着米酒,据说喝完神社的酒,新的一年会有个好的开始。

珠绪的酒量好得多,但也不知是不是酒液和橘子在胃里正暗暗发酵着,她竟然发觉脸上热蓬蓬的。歌会此时上台了一个新人偶像团体,激烈的舞曲反而令她昏昏欲睡。

中原中也擦擦手,问:“困了?”

珠绪睁大眼,无声地给予了否定的答案。因为她刚才和他打赌是白队赢了,赢了的话明早要吃红豆杂煮。中原中也自然是与她相反的红队论,他赢了的话,明早就得吃鸡肉杂煮。其实这两样都是珠绪爱吃的,但总归红豆和年糕更般配一些。

中原中也当机立断地设置了录像,不容违抗地起身催道:“洗漱,睡觉。”

珠绪明白自己要是耍赖着不愿意,他绝对会直接用重力利索地解决这一切,只好慢腾腾地离开舒适的被炉去盥洗室。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调小的床头灯,暗昏昏的蜂蜜色里,珠绪换回了睡裙,一钻进被窝就蜷缩成团,因为有点冷。中原中也也穿着睡衣,他瞧被子里突出来的一块,伸进去抓住前者的手道:

“至少头露出来吧?和个刺猬一样。”

“不一样。”珠绪展出了上半脸,还有乱糟糟的藻类似的长发,颇有种言外之意的口吻道,“我没有刺,中也抱着我也不会痛。”

中原中也浅笑起来,关了床头灯,一躺下就顺势抱住了珠绪,一只手搭在腰肢,然而摆动间却不经意摸到点肋骨的痕迹。黑暗中他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落地窗拉着灰色遮光帘,却仍有一丝月光射进来,互相勉强能够看到脸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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