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

云父淡定地看她一眼, “毛毛躁躁,身为医生,应该随时保持冷静和理智, 生死就在一瞬间,你自己都稳不住, 怎么跟时间抢回病人的生命。”

云父的声音不大。

明明是数落,白大褂和青年却开心不起来。

有眼睛的人都能发现, 比赛全程都很冷漠疏离的云主任,对待周栕是不一样的。

不, 人家不叫周栕。

姓云!

白大褂瞪圆眼睛,激动地抓住青年。

“表哥, 他们……”

“嘘。”

青年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这位同志还没脱离危险, 有什么事情都等之后再说。”

解放军!

那是一名解放军!

不管是下药还是挟持,对方认真算起账来, 这罪名就不会小!

青年拦住白大褂, 悄悄看了眼父亲。

黄主任一阵头疼, 却不得不站出来。

“快,听云主任的, 先把人送回病房降温。”

安保将人托着来, 又小心翼翼, 仔仔细细地给抬回去。

不是之前许多病患待在一起的大病房, 换成了单人病房。

云木香叮嘱,“慢点慢点, 他身上有伤。”

安保屏住一口气, 慢慢地将人放在病床上。

“我去喊医生?”

“不用,他只是对□□比较敏感。”云木香从布包里掏出这两天临时置办的银针,打开, “我给他扎两针就好。”

细如牛毛的银针闪着寒光,两位安保顿时绷紧皮肤,生怕下一秒银针就落在自己身上。

“那我们就不打扰!”

“告辞!”

两人转身快步走,离开还不忘紧闭房门。

云木香盯着房门,从小窗口看到门外两人离开,这才将银针收回针包里。

她转过身,之前躺在病床上还毫无意识的人,此刻已经睁开眼睛。

云木香当即板起脸,“起来。”

周以臣坐起身,眼前就伸出一双手开始解他衣服扣子。

“这是做什么?还在医院呢。”

“不准说话,小心我拿针把你嘴巴缝上!”

云木香语气暴躁,周以臣不敢惹,乖乖听话,任由衣服被扒掉。

因为退出病患组,身上纱布就没拆。

现如今雪白的纱布上晕开点点红梅,云木香大概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大面积出血才松下一口气。

三两下就把纱布给拆掉。

周以臣的伤药她随身有带,就是缺少纱布。

“你坐着别动,我去跟护士要卷新纱布。”

将换下的纱布卷一卷丢进垃圾桶,云木香转身出病房,就看到护士长推着小推车过来,上面各种东西。

纱布也有,她直接接过车,跟护士长道谢后,再次关上房门。

护士长为难地原地踌躇一分钟,转身去比赛场地找到院长。

院长问,“怎么样?”

“东西已经送过去,只是那位女同志不让我进。”

院长点点头,不放心地看向云父。

云父微笑,“不孝女虽然还不成器,简单的高烧还是能应付,不用管她,现在重要的是比赛,时间差不多,有结果了吗?”

不孝女!

光头就听到身后一阵抽气声。

“周栕是云主任女儿?!”

“怪不得她那么厉害,这就是世家传承的底蕴吗?感觉就没她不会的。”

“卧槽!刚刚比赛我还指点她开的方子,说她不行,她不会生气吧。”

光头原地踩他一下。

男人低呼一声,痛到跳脚。

光头说:“周栕哪里那么小气。”

白大褂距离他们不算远,听到这议论就觉的很离谱。

他三步并两步走过来质问。

“你们就不生气!她是评委女儿,你们就不怀疑这比赛有黑幕!”

“嗤,你现在脸黑的像块布。”

“我们看起来很蠢?才不会信你的挑拨。”

白大褂难以置信。

为什么?

他扭曲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

光头扶住他的肩膀,解惑,“同志,承认别人优秀,很难吗?换作别的比赛作弊,还简单一些,想在中医比赛上作弊,也需要硬实力。”

“知道题目,能把答案背下来也是一种本事,中医学习的过程不就是背背背。”

七情歌、十八反、十九畏、中草药毒性、药性……

光头身后的人不断点头,认可这个理由。

最主要,“她爸是云主任哎!”

“云主任就不会作弊吗?”

“她爸是云主任哎!”

“我知道,云主任——”

“云主任作弊也不会来这山窝窝里吧,人家是大城市大医院的知名医生。”

“……”

白大褂憋出内伤。

是啊,他不就是看人家云主任厉害,才想拜师的!

白大褂铁青着脸,一旁院长开始贴红榜,余光看到刚刚跟他争吵的医生,没忍住过去。

他问,“你也讨厌那女的吧。”

王医生瞥他一眼,摇头否认。

“同志,你误会了,我和云同志没有矛盾。”

“骗谁!你刚刚就差把人给撕碎。”

“净胡说,我只是和云同志在医学方面有一定的分歧,想要借着比赛的大平台,和众人一起探讨,不信你看,我还喊来了很多同事。”

王医生回头,“你们说是不是。”

“是!”

王医生心里头偷偷跟自己和解。

他其实和云同志没有矛盾。

只是出于严谨的态度,对云同志无证行医持有反对意见,也是怀疑她的真本事,怕害了病人。

恩!

他是好心。

至于中医好,还是西医棒,那是专业问题!

专业上的任何争执,都不牵扯生活。

没错!

王医生自我肯定后,当即领着同事帮忙维持现场秩序。

他们主要还是来帮忙!

白大褂:“……”

……

红榜上。

云木香积分稳居第一。

一片遗憾声响起,换作以前总要质疑一下第一名,如今当着云父的面,没人敢造次。

有参赛选手看向云父,不悲不喜,特别有大师风范。

果然,人家根本看不上这一个小小的比赛。

没准改名换姓来参加,单纯就是想磨炼女儿。

大师本人倒没想那么多。

他看完回到评委队伍中,几个人自动占据棚下一个角落,周围几米内根本没人靠近。

郎医生正笑呵呵地说:“深山走出来一次就要半天,生产队内落实卫生所这件事情,我打算尽快推动下来,黄主任,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多说好话。”

云父走过来,就看到黄主任脸色不太好看。

他直接追问,“我看刚刚站出来的两位就很有激情,特别适合下乡培训。”

这里指的是白大褂和王医生。

“就当是对他们种种行为的惩罚。”

“……!”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黄主任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偏偏还不能拒绝,只能接受。

他敢肯定,但凡开口有拒绝的意思,他外甥就地被扒下一层皮。

“我没意见!”

郎医生笑道,“我就说嘛,黄主任觉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拖后腿。”

一直站在边上笑的院长说:“那我直接宣布。”

黄主任:“现在?”

郎医生:“趁着人都在,要是愿意去的,我直接喊辆车来,一卡车全拉走。”

黄主任:“不是,这次培训还没上报。”

郎医生:“这就不用你担心,我已经跟军长申请过,军长特别看好我们这次培训,大力支持!”

黄主任:“……”

其他几人看到黄主任憋屈的神情,悄悄抿嘴笑了。

院长重新站在众人面前,率先宣布结果。

“下面,正式颁奖。”

“冠军,是我们的周栕同志,以断层的积分拿下第一,中医院奖励工作一份,由于她本人不在,所以请家长代领。”

底下哈哈大笑,都说像是在给小学生开家长会。

“余下红榜前二十名,将无条件参加到由军区医院成立的赤脚医生培训班上,一旦通过最终考核拿到毕业证,返还各自生产队后,都将自动成为卫生所的一员。”

像掉入油锅的水,瞬间就沸腾开。

他们呼吸开始急促,改变艰苦生活的路就摆在眼前。

这可比之前说的办法从业资格证要合适得多。

要知道,很多生产队的生产队长都还是文盲,不识字,你拿个本本人家根本不认。

“这毕业证,生产队认吗?”

“都盖有军区的公章,放心。”

有人立马开心疯了,“我是二十名,我是二十名!我回去再也不用去扫厕所,开荒地了。”

公社以下卫生所的医护人员其实没有编制,属于半医半农的存在。

即便如此,在生产队也有额外的工分补贴,要轻松很多!

也有懊恼的,“我就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培训班我们能报名吗?”

院长摇摇头,“你们也能报名,对前二十名不公平,这是给他们的奖励。”

不能参加的人是大多数,现场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青年环顾现场,做了个冒险的决定。

他站出来为大家请命。

“院长,我不介意大家跟着一起学,我们来参加比赛,目的不仅仅是比赛奖励,更是希望有个机会让中医被大家关注到,让更多的人看到,中医并不是糟粕,而是瑰宝,但仅仅凭借着我们二十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即便是第一轮参赛的两百多人散到全国各地去,也如同泥牛入海,可我们还在坚持。”

“我愿意将自己的奖励分给大家,我相信其他同志心里也和我一样想。”

青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云父意味深长地看对方一眼,很快滑到其他人身上。

很多人再看青年的眼神,都是炙热的,聚着光的。

一双双眼睛看向院长。

院长握着喇叭的手都在颤抖。双眼氤氲着潮气,迫不及待地想要答应所有人。

云父拦住,摇头说不行。

现场骤然安静。

云父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依旧不改。

“后生,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们觉得不过是一个名额而已,分给其他人没关系,中医院却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中医被误会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多人聚集,会不会被怀疑成闹革命的?”

革命二字让所有狂热的人惊出一身冷汗。

“培训的场地,培训的老师……这一桩桩一件件不是头脑一拍就能有的,中医院费心费力办下来,你们又退缩,损失谁来承担?”

“你们之中肯定有人是单纯不想劳动,才会来参加这个比赛,可学习是严肃的事情,你们确定有做好准备?”

云父一句句将人敲醒。

“现在,你们还愿意将奖励分给大家,即便可能会惹上祸事?”

“有的话,站出来。”

时间变的漫长,一秒钟都过得艰难。

青年依旧是第一位站出来的人。

“我愿意,我个人的力气可能很渺小,可我愿意为中西结合的发展做出我的贡献。”

青年的话给犹豫的人们心里注入一道勇气。

光头紧随其后,“我也愿意,我出来时跟家里发誓,不学出个样子来,坚决不回去。”

“我愿意,多个人学习又不会耽误我。”

“加我一个。”

陆陆续续,人前站出十九个人。

“还差谁!还差谁!”

“我看看。”

对照过红榜名单的人突然无比郁闷。

“谁!”

他抬起手,慢慢指向白大褂。

众人:“……”

白大褂:“你们一个个希望破灭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又没说不答应。”

“谁知道你会不会使坏。”

“……”

他是不想答应!

可他表哥都站出来,他要拖后腿,舅舅不得活劈了他。

他傲了些,可又不傻,表哥这一步走得特别好。

没看几个评委都满意到不行。

他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我也愿意。”

“嗷!”

“能留下来了!我能留下来了!”

“娘唉,我要开始出息。”

白大褂心里不舒服,嘟囔一句,“高兴什么,我们愿意又没用。”

众人:“你闭嘴!”

白大褂:“……”

院长一张老脸笑成菊花,回头看了眼郎医生,见对方点点头,笑容更加灿烂。

其他人也看到,屏住的那口气终于喊出来。

“太好了!”

……

震天的喊声差点把中医院房顶给掀翻。

病人奇怪什么事情,纷纷走到窗户边朝下看。

云木香也是其中之一。

她帮周以臣换过药,刚洗了手,手还没擦干,缓缓划过手臂,猛一听见外面的喊叫,手一抖,水花在阳光下四散,折射出漂亮的光。

“出什么事。”

她只看到许许多多的人涌入棚子。

“不会发生动乱吧,我要下去看看。”

刚要转身,肩膀被手掌按回去,她扭头,不解地看向周以臣。

他说:“应该是医院宣布成立培训班的事情,他们开心有新出路。”

云木香心思转瞬间捕捉到一个可能。

“你被抓是故意给黄主任下套。”

“院长说黄主任在省医院和学校都能说得上话,不好得罪。”

“……”

现在也跟得罪没区别吧。

周以臣点了点她乱转的眼睛,云木香惊到,睫毛乱颤。

“明天一早就能回去,下午要不要出去逛逛。”

“你陪我?”云木香说完,扫过他身上的伤,“还是算了。”

算了是指不让周以臣陪。

袁教授却要拉着她出去逛一逛。

可惜没成功。

云父半路出现,带着她去地方中医委落实了从医资格这事。

郎医生正好要备案培训班的事,既然是中西结合,课程上肯定有需要中医委支持的地方。

他不忿地说:“木木已经是成年人,你应该给她自由,这种事情她完全可以自己来办,你这样手把手地盯着,完全是不相信她。”

郎医生转头劝木木,“这人控制欲太强,你真成他的弟子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要不要考虑考虑,改跟我学,我本事不比你爸差,亲子关系是师徒关系最大的矛盾源,会影响你们父女日后感情。”

云木香哂笑。

他能说什么呢,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歪头看向父亲,就见他拿着新鲜出炉的小本本,开心地点头。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不相信她。”

云父将小本本揣进口袋里,“回家之前我帮你保管。”

“……爸,我都答应了你。”

“哼。”

从小到大,答应的事情少啊,做到的有几件?

云木香在父亲谴责的目光下,头越降越低。

很快又抬起来,“我还是不从医的,这是底线。”

看父亲常年比拉磨的骡子还忙,就知道医生不好当。

云父立马皱起眉头。

云木香抬起手打断,“你想想淼淼,周以臣一出任务就是好久,我要是再忙成陀螺不见人影,淼淼该多可怜啊,小孩子要在父母的关爱下,才能茁壮成长!”

云父迟疑。

云木香真劝住他又有些不开心。

“爸,你真过分,我是你亲女儿,竟然还比不过隔辈的外孙!”

云父不想搭理她,只问一句,“以臣受伤,怎么没跟家里说,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

“……爸,手续都办好,咱们该回去吃晚饭,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呢。”

郎医生噗嗤笑出声。

倒不知道这父女两个谁克谁。

隔天五点,吉普车早早上路。

郎医生留下来,打算跟拉参赛者的卡车一起走。

回程的路是云父和祝医师轮流换着开。

云木香坐在后排中间,左手周以臣,右手袁阿姨。

周以臣指着路,看着越开越偏僻,云父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周以臣偷偷跟云木香咬耳朵。

“我感觉不太好。”

“想上厕所?爸——”

“嗯?”

云父抬头快速抬眸,扫了眼后视镜,就看到他女婿胆大包天地堵住他女儿的嘴巴。

“车里不要闹,以臣你身上还有伤,多休息。”

周以臣松开手,“好的,爸。”

云木香偷偷笑得肚子疼,整个人都歪在他身上。

周以臣斜着看眼乐不可支的人,慢慢调整姿势,让她靠着舒服点。

长辈开车的结果,就是一行人下午才到。

十一点多路过一个小县城,简单地吃了顿饭,才重新启程。

到军区两点半。

大门口费了一番功夫,因为云父他们几个没提前申请,核实身份要耗费一些时间。

云木香坐太久,干错下车动动。

看了眼军区方向,犹豫要不要先走回家。

也不知道淼淼胳膊怎么样。

云木香视线里出现儿子身影时,一度以为自己眼花。

“老公,我好像看见我们儿子,你看看呢。”

周以臣眺望,轻嗯一声。

通往军区的道路上,一辆粉色自行车叮铃铃地出现。

宋百灵在前面骑车,淼淼坐在后面,一手抱着骑车的人,脑袋歪半边,打老远就开始喊。

“妈妈!妈妈!”

云木香听见声音,确定不是幻觉,立马松开周以臣,奔着车子狂奔。

值班的人开始吓一跳,差点以为有人要闯军区。

因为没核实完身份,木栅栏还没挪开。

外面,云木香扶着栅栏眼泪汪汪,“宝贝,你怎么知道妈妈今天回来呀。”

里面,淼淼自己就从自行车上爬下来,踮着脚尖向外看,“妈妈,我好想你,我天天都有来这里等你。”

云木香心软得一塌糊涂。

宋百灵见淼淼那么费劲,将自行车扎在离围栏近的地方,弯腰将淼淼给重新抱上后座。

“这样就能看见了。”

“百灵姐姐,我以后肯定能长高!”

木栅栏很厚,足足一米宽。

云木香想伸手摸摸儿子小脸,都担心被削尖的顶端给扎到。

母子两个就这么一里一外地喊话,看着简直比被分离的牛郎织女还惨。

值班的士兵毕竟没见过牛郎织女分别,想来,不如这母子感人。

他看到靠近的周团长,“要不先放你们进去?”

“外公外公!叔叔你放我出去吧,我外公来看我啦,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

士兵听着嘴角一抽。

这是军区,又不是监牢。

他指了指旁边,“那边有小门能出去。”

是为公交站开的单向门,只准出,不准进,也在士兵眼皮子底下盯着。

淼淼欢呼,好叔叔不要钱地往外丢。

着急地爬下车,拉着宋百灵出去,自行车就丢在那儿。

云木香也没管车子,淼淼如同发射的炮弹撞进怀里,好像来军区后,淼淼就很少再这么撞人。

“慢点,胳膊撞得不疼啊。”

“疼,要妈妈呼呼。”

周以臣:“……”

他皱眉,拎着淼淼的衣领把他拉出来。

“手怎么回事。”

淼淼立马变乖巧,支支吾吾地偷看妈妈。

“看妈妈也没用,暑假两个月,你至多待了半个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正经伤的。

“别以为能躲过去,我亲自带你。”

云木香看看周以臣,再看看淼淼。

“还挺合适,正好你们一起当病友。”

“……”

淼淼趁机跑到外公那,半年没见,淼淼再见到人没有一点陌生感。

云木香回头看宋百灵,“这几天带他累吧。”

“没有,淼淼特别乖,很好带,就是……”宋百灵有些为难。

“什么?”

宋百灵犹豫地看眼淼淼,“淼淼这十来天经常带小黄出去遛街,小黄太凶,叨哭不少小孩,好几个的家长都在等你回来,说是要算账。”

“……”

淼淼不服气,“小黄是正当防卫,是他们想抓小鸡的毛做毽子。”

云父搂着不撒手,“那我们淼淼没错。”

他抬头看向夫妻两个,“我们家没有让别人家孩子的传统,你们要讲理,我看这事淼淼没错。”

偏心老顽固。

云木香反驳,“不是这么算的,淼淼要不带小黄出门,谁会惦记那两只老母鸡的羽毛,之前在j院子里从来都没出过这种事情。”

她倒是想攒小母鸡掉下的羽毛,做个鸡毛掸子。

云父一哽,看向淼淼。

淼淼仰起头。理直气壮地说:“妈妈,你说过人要多交朋友,我带小黄出去是为了帮助它多交朋友。”

“……我指的是同类!”

淼淼用好好的那只手抓抓头,“可没人家里养鸭子,怎么办,小黄以后会不会找不到对象啊。”

就着淼淼对小黄未来对象的设想中,一行人总算进入军区。

淼淼要坐车,宋百灵便自己骑车回去。

云木香趴在窗户上问,“百灵,你一会在家吗?我过半个小时过去。”

“那我在家等着。”

云父坐在副驾驶上,怀里抱着淼淼,屠光看了眼被车子落在后面的自行车。

“那一位是你新交的朋友?”

云木香摇头,“是干爸的孙女。”

詹家认下宋青梅养宋百灵,对外都是直接说詹家的孙女。

云父疑惑,“你干爸,詹弘毅?他儿子什么时候结婚的,上次还说老大难。”

当时是位云沉香的身体,打电话的时候两位老父亲唉声叹气,幻想着不知道在哪儿的孙子孙女。

云木香想想,“这事情有点复杂,晚上我请干爸来吃饭,你们慢慢说。”

“也行。”

正式进入军区,云父的脸色才算缓和一些。

军区内规划还算像样,看着那一栋栋盖起来的筒子楼,感叹看起来比上海弄堂宽敞。

等车子停在老房区。

这声音一响,在屋里坐着正说话的几个人纷纷停住话头。

“肯定是云老师回来了。”

王大嘴最先起身朝外看去,果不其然,熟悉的吉普车,慢慢从车上下来好几个人。

她摆着手打招呼,“云老师,家里来亲戚了。”

云木香笑着说:“我爸来看看我。”

她转身从后备厢里掏出一包水果糖,喊茅根几个。

“来,我不在家,劳烦大姐帮忙看院子,一人两个。”

正换牙的孩子多,云木香也不敢多给。

茅根几个欢呼雀跃。

淼淼则拉着云父介绍,“这是我外公,可厉害了,他拿刀的,刷刷刷就能把人给救活!”

云父:“……”

外孙子,你这形容的他更像是土匪。

王大嘴却惊呼出声。“呀!你就是云老师那名医爹!”

她扭头朝后喊,“春雨,你家孩子不是都有毛病,让云老师她爸给看看,万一能治好。”

吴新雨不高兴,“嫂子一家刚回来,路上肯定累了。”

“对对对,那就先休息休息。”

吴雪大着肚子,扯了扯堂妹。

云木香分糖时也看到吴春雨家两个女孩,还有吴雪家三个。

全部发完,一包糖没剩几个,随手塞淼淼口袋里,让他安排,至于王大嘴刚刚说得话,她权当没有听见,招呼人进屋。

半个月不在,蔷薇藤张扬不少,小小朵的粉色花儿精致又漂亮。

云父进来看到打理的院子,悬浮的心总算安定一些。

屋门打开,室内干净整齐,不染尘埃。

云父绕一圈,看见壁橱不禁摇头。

完全四不像。

厨房经过窗户看到后院的黄瓜,眼睛一亮,淼淼主动请缨,带着外公去摘黄瓜。

“外公,我们家的黄瓜都不长虫,有虫就被小黄吃啦。”

这么长时间,炉子早就灭掉。

云木香拎出来,打算重新点上。

祝医师接过来,“我来吧,我点炉子可快。”

云木香也不客气,后院杂物房搬来几块儿煤球,身影忙碌在前后院。

王大姐还在回屋,“就说这些天不对劲,原来是没看到云老师在,这家里一有人,鹅都精神不少。”

说着说着,话题又拐到云父身上。

之前说得是吴春雨,这会拉着吴新雨悄悄难道。

“你之前不是说计划要孩子,等明天去找云老师他爸问问呢。”

“是啊,还是要个孩子好,以后也好过日子。”吴春雨惦记刚刚吴新雨多事。

吴雪看妹妹脸色不好,“这才结婚没多久,不着急。”

吴春雨轻笑,“姐,我知道,主要新雨之前五六年都没怀过,我怕她不能生,我在家听哥哥提过冯教导员,说他最喜欢孩子,新雨这都二婚,真不能生再闹到离婚可怎么办。”

吴雪脸一下子就垮下来,“有你这么说话的。”

反倒是当事人没那么生气。

吴新雨扶着他,“姐,你别动气。多大点事,生跟生区别可大着呢,我可听云老师说过,调养好身体再要孩子,生出来的孩子也能健康,对大人对孩子都好。”

吴春雨咬着下唇,她发现吴新雨是真变了。

吴新雨微笑地看过来,“对了,你和杭帆什么时候结婚?早点结婚好,结婚之后你只要和杭帆两个人照顾你和你前夫的两个孩子就好,不像是现在,连带还要照顾你哥的四个。”

吴春雨脸上血色尽褪,“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杭帆结婚,你别乱说污蔑我名声,我洗的衣服还要晾,先走了。”

她匆匆跑到水井旁,端起木盆,沉甸甸的衣服堆老高,重量压得他直不起腰,边走边喊家里两个姑娘回家。

哑巴那个牵着眼盲的,踉踉跄跄地回家。

吴新雨看见,骂了句造孽。

吴雪推她,“不用跟她一般见识,家里几个小孩以后足够拖垮她,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王大嘴感叹一句,“也是命苦。”

压水的云木香听得津津有味,可惜吴春雨离开,余下几个就回屋,听起来不太便利。

打水将圆桌和凳子又擦一遍,云木香从厨房拎个菜篮子,去后院摘些新鲜的黄瓜和豆角,细细长长的辣椒,圆圆的番茄都开始泛红。

黄瓜一段时间没摘,熟好多,又将杂物房里留下的那条火腿挂在屋檐下晒晒,晚上做饭可以用上。

看眼时间,云木香跟父亲说一声,去干爸家走一趟。

袁教授跟着起身,“我想去见见袁平。”

周以臣拿着车钥匙出来,“我去换车,正好送阿姨过去。”

“你现在能开车吗?”

周以臣点点头,“短途没问题,手脚都能活动,我回来顺便从宿舍带两张行军床。”

祝医师不太放心,“不用搬床,我晚上去医院那边睡,老郎说医院那边有空房子。”

袁教授说:“我来袁平肯定要留我住,晚上在这儿吃饭,住就不在这住。”

云木香担心,“医院那边空房子好久没人住,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住在医院那边闻着消毒水味道我安心。”

云木香和周以臣对视一眼。

两人都有些无奈,长辈坚持,他们根本劝不住。

云木香说:“老公,那你先开车去医院宿舍,让祝叔叔看看环境,没准更愿意回来睡家里吊床呢,反正夏天不冷。”

“就是,先看看。”祝医师拿过钥匙,主动坐上驾驶座。

车上东西已经全部拿下来,云父在家陪着淼淼,云木香便自己朝小白楼去。

家里就宋画眉和宋百灵姐妹在。

云木香带来一篮子新鲜蔬菜,直接放去厨房,“二嫂怎么也不在家。”

“她上山去了,山上给护林员搭了两间小房子。”

“一个人住在山上?”

“其他三个人好像都一样,没强求,晚上愿意住在那就住。”

宋画眉弯腰,拉开抽屉掏出一个信封。

“姑姑,这个给你。”

“什么?”

云木香接过来,摸着厚厚的。

打开一看,是钱。

她挑眉看向两姐妹。

宋百灵笑着解释,“是少儿班那边结算的工资。”

云木香失笑,“这是我们三人的吧,你们都给我?”

宋画眉:“放在以前学徒都要交学费的,姑姑你没要我们的学费,那我们帮工肯定不好意思再要钱。”

“一码归一码,你们凭劳动创造财富,要拿着。”

主任给她们是按照原先的四十多的工资算的。

三个人一共工作十六天。

一人二十二块四毛。

云木香当场分赃……

呸。

分工资。

“拿着吧。”

“谢谢姑姑。”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后,一左一右坐在云木香身旁。

画眉说:“姑姑,我们想改姓,你说我妈她会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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