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人

云沉香晃大仙儿的手顿了下。

吊着的感觉并不好, 大仙儿挠他一下,急速掉了几厘米,又慢慢悠悠地升起来。

“唧!”

尖锐, 刺耳的声音直直装入耳朵里。

云木香整个人像是站在鼎钟下,被人狠狠敲了下, 整个人魂都给震出来。

身子一软,跌落在地上。

“木木!”

云沉香紧张地接住妹妹, 奈何他身体弱,被牵连着一起摔倒在地。

他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脸, 就看她一副睡着的模样,怎么都喊不醒。

“你干什么了!”

他红着眼怒瞪向半空飘着的大仙儿, 目光里再没平日的温和。

白仙慢慢落地, 虚弱地开口。

“唧唧。”

她睡着了,没事。

你现在赶紧走。

云沉香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现在不相信你!”

他说完, 撑着地板蹲起, 扶着妹妹深吸一口气,勉强将人抱起来, 脚步虚浮地放到床上。

站在床边, 他仔细检查一遍, 所有症状看起来都像是睡着而已。

他眉头紧锁, 外面客厅传来淼淼的声音。

“小刺,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睡地板好冷。”

“你的刺保暖吗?”

“我送你去鸡窝吧, 那里垫了好多草。”

“妈妈。”

淼淼边说边闯进卧室,仰头看到舅舅立马露出笑。

“舅舅,我妈妈嘞?”

“在午睡。”他垂眸, 视线落在淼淼怀里。

淼淼跑到床边,看着妈妈在睡,笑嘻嘻地伸手拉着舅舅出卧室。

云沉香不动声色地伸手,“它怎么跑你这了。”

“嘘!舅舅小声点,不要吵到妈妈哦。”

出卧室时,淼淼踮起脚尖主动带上房门。

门一关。

娃娃biu地从花盆里露出头,抖了抖身上的土,跳到床上去。

“娃娃。”

它见过云木香类似的模样,纠结犹豫地在床头绕三圈,最终低头从身上找根最丑的须须,肉疼地揪下来,送到云木香嘴边顿住。

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放的茶缸。

白开水已经冷掉。

它把揪下来的须须涮了涮,才掰开云木香的嘴巴塞进去,再贴心地合上嘴巴。

……

客厅里。

淼淼正缠着云沉香。

小手抓住云沉香的袖子,左右大幅度摇晃。

“舅舅,舅舅,我们出去玩儿啊!你上次答应淼淼,下次要去小溪里抓鱼的。”

“咳咳,现在水还很冷,舅舅下水要生病的,等天暖和点好不好?”

“啊……”

淼淼失望至极,拽袖子的小手都垂下来。

云沉香安慰道,“要不要比飞机?看谁飞得远。”

“肯定是我!”

“那我们现在各自去叠自己的飞机,一会在院子比,怎么样。”

淼淼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准备。

云沉香借机将大仙儿带回房间,放在床上,二话不说伸出手。

“符篆给我。”

喊晕云木香后就一直闭着眼的白仙轻唧。

不用,她不需要。

阵成后,她身体消耗的灵气会骤减,你当我在开玩笑。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云沉香声音冷淡。

白仙轻叹一口气,“唧唧。”

你现在需要担心的,是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云沉香眼底闪过冷光,“按照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是好事,为什么那么害怕木木知道,除非你骗我。”

“唧!”

我耗半条命骗你!

“现在想想,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做这种事情?是不是你对我做过什么,你说过,你会巫术。”

“……唧。”

讲讲理,你不想当帮凶,也别这么推卸责任。

山上那是聚灵大阵!

帮你妹妹续命的!

“那好,一会妹妹醒过来,我们去坦白。”

“……”

“你不敢。”

“……”

白仙不想跟笨蛋说话,掉头把屁股冲着他,便开始闭目养神。

云沉香心沉沉地往下坠,感觉十分糟糕。

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至,全部都在提醒他。

他就该在大仙儿提出时果断告诉妹妹。

他是不是害了妹妹。

正胡思乱想时,门被推开。

云木香倚门而站,双手抱胸,目光凉凉地扫过在场一人一猬。

“聚灵大阵。”

白仙浑身刺瞬间竖起,直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声音从肚皮那块传出来。

“唧唧!”

你怎么醒这么快!我

云木香不理会她,扭头看向哥哥。

“给你个机会,坦白从宽!”

见到妹妹醒来,欣喜没两秒的云沉香:“……”

“舅舅!我好了,哎?妈妈你醒啦,你看,我叠的大飞机!”

云木香低头看眼报纸折的飞机。

“哇,我们淼淼真棒,不像你舅舅,大笨蛋,现在飞机都还没开始叠,你先去院子里试飞。”

“好。”

淼淼抱着妈妈看向屋里,“舅舅你慢慢来,我在院子里等你。”

“……好。”

他抬起头,就见淼淼一走,妹妹脸上的笑容没了。

“我坦白!”

“唧唧!”

白仙出声阻止,只是声音没了之前的力量。

云木香轻哼一声,上前抓住它一条后腿拎起来。

“我现在不想听,直接带我去它搞鬼的地方。”

“好。”

云沉香起身就走。

约好的飞机大战停下。

云沉香带路,云木香牵着儿子上山。

淼淼一眼就认出来,“妈妈,舅舅带我来过这,这里能挖到野菜。”

“哦,还有哪?”

“妈妈,这里也来过,能摘猴子。”

“那叫猕猴桃。”

“妈妈,这里摘的枇杷。”

“呵,你们跑的地方还挺多。”

云沉香:“……”

趁着淼淼蹲在地上扯干草,他走到妹妹身后问,“你会感觉身体好些吗?大仙儿告诉我,这个阵法完成,会以山为基,聚集百里内的天地灵气,你是受益人,会帮助你减少对功课的需求。”

云木香从头走一遍,脑海中拓下完整的阵型。

云沉香见她不说话,有些担心,“它真骗了我?这阵有问题?”

他以为,两人的香火情是真的。

云木香摇头,“没问题,阵法我在师父给我留的书上见到过,不过以往这种大阵,都是供养门派的,它一个小刺猬怎么画得出。”

“唧唧唧唧唧!”

小瞧谁!

画个供养屈屈人类的聚灵阵,很难吗?

它!仙儿!

云木香甩了甩它,继续跟云沉香说:“这种大阵,一般都建立在灵脉之上,以灵养灵,小东西,你说,你拿什么养我?”

这山上,可没灵脉。

娃娃都苦到下山给她当小保姆,山里有个屁的灵气。

刚刚还叫嚣着是仙儿的小东西,这会开始装死。

云沉香心脏隐隐作疼,脸色惨白,扶着树干大口大口喘息。

云木香皱起眉头,把小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手轻抚着背。

“深呼吸,慢一点,你急什么,我又没生气。”

白仙在云沉香怀里转个圈,看他这一副怎么也缓不过来的模样,被逼无奈。

“唧唧。”

人,是人,山中人。

兄妹两个齐刷刷看它。

云沉香恼火地质问,“你让我妹妹吸人养自己!”

它一口气喘不上来,脸憋得通红,坚持道,“我现在就把阵毁掉。”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小刀,冲着自己掌心划去。

他记得,大仙儿说过,这种阵法不能被污染。

刚要动作,手腕被抓住。

云沉香看向妹妹,满脸歉疚。

“你别拦着我。”

“不是,你看那。”

“?”

云沉香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刚刚还在拔草的淼淼,这会自己脱下裤子,正冲着画了阵法的地方撒尿。

云木香看一眼。

尿焦黄。

有点上火。

淼淼抖抖鸡儿,忽然感觉不对劲。

一回头,妈妈和舅舅都在看着他,他把鸡儿塞回去,手忙脚乱地拉上裤子。

“妈妈!你怎么能偷看,你是女孩子,不能看!”

“……”

云木香没好气道,“你光屁股我都见过。”

“淼淼现在长大了!”

母子来争吵中,云沉香偷偷小声问,“童子尿不一直是辟邪的?”

“屎尿都是脏东西!”

云木香皱着眉头,“书上也这么写。”

当然,为了放心,她找出树枝在阵上补了几道。

白仙已经无力反抗,只能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话说全。

“唧唧!”

是人的信仰力!

阵成之后,会感知到他人愿望,只要帮助他们达成愿望,对方发自内心的感激,一切正面情绪会被阵法转化成信仰力,代替灵气维持你的寿命。

白仙瞅一眼被破坏的阵法,恨铁不成钢。

俩笨蛋玩意。

气抖冷。

云沉香有那么一秒后悔,没听劝再动手。

倒是云木香,后怕地拍拍胸口。

“天,我差点就被你个小东西给坑死。”

她是小日子过得不美满,还是生活不幸福,费劲巴拉地去给别人完成心愿。

云沉香最清楚妹妹怕麻烦。

“你的身体。”

其实他会愿意和大仙儿同流合污,还是之前大半夜妹妹寻到医院去,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吓到了他。

云木香清楚他担心什么。

“哥,我身边带着娃娃,比这劳什子阵靠谱多了。”

她睨一眼小东西,“我刚刚醒过来,还是娃娃的功劳。”

妹妹这方面是专业的,至此云沉香无话可说。

云木香倒是借此抓住机会,要了哥哥的承诺,明天一早就走。

至于现在,她放娃娃给提示,去灵芝丛那认认路,下次她自己带医院的人来。

娃娃按照云木香的要求,修改了下来灵芝丛的路线,顺便路过藏哒哒哒的地方。

云木香有想过,灵芝丛在围栏圈外,没想到,藏机器的地方也在围栏圈外。

关键,附近围栏圈是好的。

问娃娃,它指着其中一个木围栏。

云木香上前摸了摸,其中一根木头能轻松抽出来,下面漏出的缝隙,足够她这个成年人通过。

上下抽了抽,云木香冷笑一声,顺手做个好事,把木头给封死。

云沉香沉默片刻,迟疑地说:“妹妹,我们还没过去。”

云木香:“……”

她恼羞成怒,“蹦过去!”

“?”

“这才多高,跟家里围墙差不多,你蹦不过去,我把你丢过去。”

“???”

家里围墙是瓦片碎片。

这木头可是削尖的,戳一下都要去半条命!

正恍惚,云沉香身体一阵失重感抽离,下一秒被丢了过去,落在软和的地面上。

常年累积的树叶层层堆叠,成了极好的落地点。

云沉香仰天躺着,望着开始发新芽的树枝,缝隙中窥探一方蓝天,不断安慰自己。

换个角度看世界,还是挺美好的。

面子不重要。

不重要!

……

“云大哥,你没在家里休息呀。”

下坡时,正巧遇见出门的刘艳婷,她看到云沉香时双眼都在放光。

云沉香眉头微皱,拉开距离继续往下走。

刘艳婷还想追上去,云木香松开淼淼,“去追舅舅去,你们不是还要比大飞机。”

“对!”

淼淼挡住了刘艳婷的路。

云木香跟上,“刘同志,好巧。”

刘艳婷不甘心地停下脚步,依依不舍地看着云沉香的背影。

她冲云木香笑笑,想了个主意。

“你们回来正好,我去你家拿一下背篓,家里柴火不够。”

“哪里柴火不够,灶门前够烧,不用你干。”刘大脚突然出现拦住刘艳婷。

“小姨。”

“你不是要去练舞。”这才跟云木香炫耀道,“说最近有表演,要选拔领舞的人,我们艳婷还是有挺大机会被选上。”

“厉害,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家啦。”

“等等,等等,云同志,水井的事我问过,咱们这边六户都愿意,钱也收好,你看师傅什么时候来开工?”

“!!?”

这才多久。

云木香诧异于她办事速度。

“那我晚上再催催,争取早点把井开出来。”

“好嘞。”

刘大脚目送云木香离开,一扭头就拉着脸拍了两下外甥女。

“跟你说多少遍,不准跟云同志他哥接触,你忘了是不是。”

“小姨,我喜欢他,他长得多好看呀。”刘艳婷视线看下去,周家已经亮起灯。

她小声说:“我打听过,云同志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家里又是城里人,我嫁过去能继续吃商品粮,我要是争气点,进门给云家生两个大胖小子,我公婆还不把我给供起来,以后大巴的好日子等着我,有病怕什么呀。”

刘大脚瞪圆眼睛,“害不害臊,听听你说的什么,你不嫁人现在也是吃皇粮的,军区随便找个军官,未来前途坦荡,不比个病秧子强,你现在年轻觉得没什么,等上了年纪,家里家外都是你一个抗的时候就知道苦了,这事由不得你。”

刘大脚见她满脸不情愿,追问一句,“听见没有。”

“小姨,你那是老思想,跟我同龄的军官家里都是乡下来的,拼不上去还是要回老家,那我前面的努力不是白费了,而能稳定发展的那些,哪个年龄不比云大哥还要大,五大三粗的还没云大哥好看,再不就是二婚带孩子的,云大哥哪里不比他们强。”

“死丫头,嫁到军区,好歹有我帮衬你,你不是一个人,人云同志加里是大城市的,你自己过去受欺负都没人帮你,这事不准再说,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再犟,我回头就把你妈喊来治你。”

“……”

刘艳婷手一甩,“我回宿舍了。”

“要吃饭了!”

“不吃了。”

李艳婷甩着大辫子跑走。

云木香从屋里走出来,就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冲气到的刘大脚招招手。

“大姐。”

刘大脚控制着表情,慢吞吞地过来,“喊我啊,这就要做饭了,有什么事明儿说?”

她还以为,和外甥女的对话被听见,想躲避过去。

“一点小事。”云木香笑着说:“刚刚那是你外甥女吧,我来就是想问问多大了,你有她的生辰八字没。”

“干啥!”

刘大脚猛地喊出声,余音一声声回荡。

王大嘴在屋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好奇地走出来看,

“刘大脚,无缘无故,你喊啥。”

“要你管。”

刘大脚心慌,她以为云木香看上她外甥女。

她外甥女能干,漂亮,还有本事,谁不喜欢啊。

正想着要怎么才能把人给拒绝掉。

云木香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大姐,是这样,我爱人团里不是有很多军官还单身吗?我想着两家邻居,有合适的人我给牵个线。”

“!”

刘大脚惊喜,“不是……”

王大嘴一巴掌拍过来,“这还不懂,人家没瞧上你外甥女,是你外甥女一厢情愿。”

一点不顾忌这话说出来云木香和刘大脚会不会尴尬。

云木香笑笑。

刘大脚知道是自己误会,倒是有点尴尬,可那点尴尬很快就被云木香许诺介绍军官的兴奋给冲淡。

她张口就把外甥女的生辰八字给报上。

云木香一听,心就沉了。

这个八字的主人,已经枉死。

相比较面相,整容就能改变,生辰八字则能更直观地算出生平。

这人,至少死了两年有余。

云木香现在纠结,是直接和周以臣说,还是继续按照原计划,让医院的人借着探勘灵芝丛,发现发电机。

晚饭娃娃做得简单。

昨天准备的食物基本被一扫而光,只剩下原食材。

打两个鸡蛋到面里,揉成团,决定擀面条吃,正好家里还有不少谢静云送来的咸菜。

娃娃面条擀好切好,抖了面粉放案板上,只等周以臣回来下锅就行。

天黑了。

淼淼喊哑嗓子,在赢了他舅舅好几次后,开心地帮舅舅去收拾衣服。

知道舅舅要走,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云木香正看着发呆,周以臣回来了。

他手里还拎不少东西。

“什么东西?”

“野鸡、蛇、兔子、鹌鹑……”

“等等。”云木香打断介绍的周以臣,“这些我认识,只是你拎回家是什么意思?”

特别那条长蛇!

黑灰的滚纹,灯光下鳞片渡上一层光,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周以臣看出来,扭头给丢墙根下。

“昨天来吃饭的觉得吃太多,不好意思,怕把我们这个粮食吃空了,就组织扫了遍军区周边,这些都是他们匀给我的。”

比旁人多些。

云木香突然站起来,“这合规矩吗?”

“安心,木围栏内定期都要检查,一些跳进来的东西谁抓到算谁的,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带回家也算给家属改善伙食,去年隔壁团还抓到个不知怎么混进围栏里的野猪,不抓它,这东西会破坏周边的庄稼。”

云木香心一跳。

“哦,估计顶开了包围圈,钻进来的。”

“老婆,山上东西多,野猪哥哥比人都状,要进来只能破坏木围栏,不够那一期检查,木围栏都是好的,后来有人就猜,可能是老房区这边谁家私自养的野猪跑出去了,当时还闹一场。”

老房区有人想把那野猪占为己有。

周以臣说话间,已经卷起袖子打开院子里灯,坐在门前的走廊上,低头处理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淼淼,给爸爸去厨房拿个盆出来。”

“我去吧。”

云木香起身进屋,正好看到淼淼出来。

她指了指外面,“爸爸抓了好多东西,淼淼去看看认不认。”

两人错开,云木香拿到盆就听见儿子那没见过世面的一声哇——

“爸爸,这是蛇吗?它是不是已经死了。”

“爸爸,爸爸,这个兔子腿还在动!”

“爸爸,这是麻雀吗?”

周以臣纠正,“是鹌鹑,也是天上飞的。”

“鹌鹑,我吃过,有姐姐送过鹌鹑汤。”

淼淼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扭头看到妈妈,立马指着说:“妈妈,我们晚上烧鹌鹑汤喝好不好!”

经过一个冬天,拔掉毛的鹌鹑很瘦。

她看一眼,“现在做,晚饭就要退后,你饿不饿?”

“不饿,我刚刚吃了饼干!”

“……行,那让你爸爸先清理鹌鹑,盆。”云木香放周以臣脚边,问,“哥哥要回去,早上跟你说了吧。”

周以臣略微诧异地看她一眼,点点头。

“我去问过,最早的火车票也要后天中午,软卧。”

“明天一早能找到人送到市里吗?”

“今天是去县城的最后一天,我跟开车的司机商量过,有人愿意明天用休息天送沉香去市里。”

“那明天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好让爸妈知道,到时候去接哥哥。”

云木香说完,就察觉周以臣在看她。

“怎么了?”云木香摸摸脸,“不认识你老婆了?”

“以为你会再留大哥几天。”

“我倒是想。”云木香心里做了决定,指着隔壁,“刘大姐的外甥女看上哥哥,避免我哥带个便宜媳妇回去,不如趁早让他走。”

语气中,透露出了对那外甥女的不喜。

“好霸道,连你哥娶什么老婆都管,沉香怎么说?”

“他不重要,反正也不能娶老婆。”

周以臣失笑,加快手上速度,很快便把那几只鹌鹑给收拾好。

“先拿去烧。”

“盆给我,我不要直接拿。”

血糊糊的,贼嫌弃。

等到厨房,关上门就丢给娃娃。

菜刀一剁两半,冷水下锅烧。

晚上这顿,就是鹌鹑汤面条。

饭后洗碗,云木香把周以臣赶厨房去了。

因为桌上放着半盆剁成一段一段的蛇肉,她见不得这个。

蛇,怎么可能好吃!

为这个,云木香晚上还做了个梦。

梦里头,她走在山上,是白天刚走过的环境,身边没了哥哥和儿子,娃娃和小东西也消失无踪。

就她自己,走没两步,便听到头顶上嘶嘶的声音。

一扭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红色舌尖直直戳向她眼睛。

云木香条件反射地抬起手。

白日哥哥拿的那个小刀到了她手中,还卡住眼前大蛇的舌尖,对方用的力全部返还,整个舌头直接一分为二。

云木香眨眨眼,就看到大蛇懵逼地甩着两条舌头,哭得凄凄惨惨,让她笑得好大声好大声。

以至于最后被口水呛到,再睁眼,已经天亮。

云木香:“……”

什么鬼梦。

侧着身子猛咳两下,感觉把嗓子里的东西清理干净,才回过神。

她起晚了。

身边已经没有人。

穿戴好出去,就发现其他三个人一个都没在。

回房间戴上手表,顺便看眼时间,九点半。

“……”

真是要命。

厨房小铝锅里有温着的包子,看那粗犷的模样就知道是食堂师傅的手艺。

家里没人帮她分担馅料,云木香就没动包子,把温热的豆浆喝了,仔细收拾好出门。

出门遇见刘大脚。

或者说,刘大脚一直在等她。

对方笑着迎上来,给她手里塞了两个高粱包子。

“我外甥女做的,你尝尝味道。”

高粱面有点发黑,包子也不热,这么直接被对方拿在手里,云木香怎么也不可能再吃。

她接下来,扭头给放回厨房去。

到时候揭掉包子皮,看儿子吃不吃,不能浪费粮食。

再出来时,刘大脚已经回家了。

云木香去学校,想了想把自行车推出来,一会从学校离开直接去医院。

到学校门口,大门没开,小门有门槛,自行车要抬起过去。

下车时,云木香余光就看到昨天的红榜被覆盖住,今天换了张纸。

上头写着三个名字。

从左到右。

余君君、徐玲玲、曲婉玲。

云木香挑眉,门卫瞧见她主动打招呼。

“云老师来了。”

“恩,校长会开完了吗?”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云老师是来看课表的吗?直接去办公室,开完会就能公布,新老师一早过来办手续,也都来了。”

“是嘛,昨天不是说学校只招收两名老师,我怎么看外面红榜上写了三个人,临时改了?”

门卫果然知情,张口就说:“是这样,昨天下午排课的时候,发现两个老师还是不够,就临时又在名单里选了一个。”

“这样啊,现在分几个班?”

“五个年级都有了,一个年级两个班级,学校好了呀,之前总共不到一百个学生,这下直接翻倍都不止,人多了校长也得解放出来管人了,所以才多教一个,新加的那个,就是接班校长教政治。”

带着门卫的消息,云木香找到办公室,里头只坐着三个新来的。

徐玲玲和余君君在交头接耳,位置同曲婉玲隔老远,她今天明显低调很多。

徐玲玲一见到她,立马兴奋地站起来。

“云老师早!”

云木香就听到一声问好,胳膊就被抱住,听对方说:“校长在开会,其他老师都去偷听了,我们也去。”

看她话里有话,云木香还没坐下就被带出办公室。

一出门,徐玲玲就吐槽起来。

“云老师,昨天真叫你说对了!我爸妈晚上去找校长的时候,正好看到曲婉玲和她男人在客厅坐着!当时看到我去脸都是绿的。”

“不要脸,自己没本事,就想着走后门。”

云木香:“……”

她把手抽出来。

“我们很熟?”

徐玲玲瞪大眼睛,“那你为什么帮我?打分表上,你给曲婉玲打得分最低,不是为我?”

“???”

云木香皱眉,“你怎么会知道我打分内容。”

徐玲玲张张嘴,小声说:“在办公室里贴着。”

像是察觉到云木香情绪,她默默放手没再纠缠。

云木香扭头回到办公室,就瞧见日常公布通知的那面墙上,贴着昨天她手里交出去的分表。

她冷笑一声。

行,新单位课没上一天,先被人坑了。

她转身,曲婉玲走了过来,挂着张晚娘脸,眼圈下面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昨晚上没睡好。

云木香心里不爽,一点也不想跟她交流,转身要走。

曲婉玲开口,“见到我心虚?现在躲是不是太晚了。”

“?”

“你再如何使绊子,我还是成为学校老师,你本人越接触越让我失望,听说你是一位老教师,私下却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针对我,也不过如此,你不配教孩子。”

徐玲玲冲过来,“她不配,你个走后门的就配了?别说得自己多高尚好不好,真是笑死个人。”

“有你什么事。”曲婉玲俏脸森寒。

“怎么没有我的事,要不是我机敏,我成了你的垫脚石,我们俩仇大着呢!”徐玲玲不管不顾,什么都敢说。

曲婉玲眼底闪过怒火,她最烦和这种混不吝的人交流。

因为跟这种人没办法讲道理。

曲婉玲咬着牙,扭头看向云木香。

“你们好样的。”

她转身要走,衣领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给拽过去,脚步向前走两步,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云木香。

曲婉玲皱起眉头,挣扎着要拽开对方的手。

“你放开我,说不过我就开始动粗吗?别忘了这里是学校!”

云木香抓着人,脸上怒意消退是热情的笑容。

她将人再往面前拉近一点,才松开手。

“是啊,这里是学校,我们身为老师要以身作则,给学生们树立一个好的榜样,针对这位同志你刚刚的质问,有证据吗?”

曲婉玲捂着领口,“这要什么证据!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那就是没证据。”

云木香脸色猛地一变,冷冰冰的眼神看得曲婉玲浑身发凉。

“无凭无据,张口就污蔑人,同志你从外面带来的这种不良习惯还是尽早改正,别人举报还会贴张大字报,罗列一下证据,你倒是一点成本都不用出,就想把一顶脏帽子扣我头上。”

曲婉玲一噎。

云木香:“我会跟校长建议,在你改掉喜欢道人是非这点毛病前,为了避免你把不好的习惯带给学生,暂时别代课。”

“你凭什么!”曲婉玲着急了,余光看到门外靠近的人,心里有了底气反驳,“课程如何安排,那是校长的事情,难不成你刚来的一个老师就想取代校长!那也要问问其他老师同不同意。”

余君君面对办公室大门,也看到来人,着急地想提醒一下云木香。

相比较不认识的云木香,显然更讨厌被徐玲玲说要抢她们位置的曲婉玲更讨厌。

“那个……”

“没你事,闪开。”曲婉玲凶狠地呵退余君君。

看到校长进门,冷眼看着云木香追问,“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还很嚣张地想要代替校长安排我。”

曲婉玲在筒子楼听过一些云木香的事情。

比如,这人很懒,孩子都是丈夫在带。

又比如,这人脾气很差,说不过就动手打人。

再再比如,这人特别喜欢胡搅蛮缠,动不动就拿大道理压人。

这么些性格,拼凑在打扮时尚和土里土气的云木香身上,在曲婉婷看来,这人肯定嫉妒虚荣,但条件又配不上她的要求,才会拼命在外伪装自己。

是的,曲婉玲将打扮时尚的云木香,当成是她的面子。

面子给人扯下来,暴露的就会是本性。

糟糕的本性。

看,之前简单说两句,就拽着她要动手。

她就不信,当校长看到如此野蛮粗鲁的人,是不是还会愿意让她留在学校里当老师。

曲婉玲眼底闪过一抹挑衅,等待着看云木香的好戏。

就见被质问的云木香微微睁大眼睛,云雾笼罩的眸子闪着水光,声音温柔像没什么脾气似的一个人,说出的话却十分坚定。

“曲同志,你即将代课政治老师,学生们未来要保证思想正确,全都要靠你,即便校长在面前我也要说,你暂时还无法胜任一名政治老师,你的思想从言语中也能表露一二,单单你支持革、命、运、动这一点,被学生学去,军区领导和无数人努力想维持的稳定,可就不复存在。”

“你放心,对外我不会直接说你没资格,就说你为人谦虚,自觉政治思想有待提高,决定先壮大自己,再带领学生如何?”

“希望学习过程中,你能正视自己的问题加以改正,别拿孩子未来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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