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云木香踩完, 难受地伸手把人紧紧抱住。

“亲爱的一点都不好听。”

“那以后不用。”周以臣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发顶。

“老婆也不好听,那都是以前资本家喊的,我是根正苗红的干部子弟。”云木香声音闷闷的。

周以臣想着, “那喊乖宝,乖吗?”

云木香听出他的打趣, 曲起膝盖撞他腿上,硬邦邦的像块铁似的, 反倒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周以臣无奈地双手下滑,掐着她腰将人抱起, 直接放在书桌上,低头, 握住她撞人的膝盖。

“下次往软肉上去, 怼骨头不疼你疼谁。”

云木香扶着肩膀不说话。

其实没多疼,就想他哄哄。

她这会脑子里全是遗书。

除去手里的, 主席语录里还夹着不少, 这会手撑在书桌上, 再不敢去动那本语录。

过一会,感觉膝盖上的停下来, 云木香缓缓抬眸, 周以臣正在看她, 漆黑的眼睛里情绪很复杂。

至少这会云木香没看懂。

他松开手, 修长的手指夹住信,从她手里抽出去, 装好, 随手翻开语录放回去,甚至没动步,胳膊一伸, 就放到一旁书架上。

随手双手撑着书桌边沿,就在她身边,呈半包围姿势,配合着弯腰。

两人视线齐平。

周以臣问,“真能治好石团长?”

“恩,我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不是你小时候烧针的时候了。”

学什么都要一个过程。

周以臣小时候没少被她骗去当试验品。

有段时间周母发现他胳膊上到处都是针眼窟窿,差点以为他在学校被老师虐待,气冲冲就要去找学校老师算账。

后来,大人发现了,罚了两个人。

还小的他就很不服气。

他帮忙明明是干好事,怎么还连他一起惩罚。

周母说:“你妹妹小,你还小?她不懂事,想多练习早点学会,你也不懂事,那针扎着不疼啊。”

就他大他没理。

原本还要挨揍,是他老婆护着,个子小小一个才到他下巴。

之后小人儿把练习用的针全部丢进炉子里烧了,抹着眼泪跟她道歉,说下次再也不扎他。

把他个纯情小少年感动得一塌糊涂。

爸爸妈妈凶他,就妹妹护着他,心疼他。

可惜感动就维持了半天不到,就无意听到云沉香嘲笑她,小小年纪就会演戏。

周以臣也是从那天开始,认识到邻居家那小妹妹,是个小骗子。

小云木香说:“谁演戏呢,我是真心心疼哥哥,哦,是以臣哥哥,而你这个只会欺负我的亲哥哥,就算站出去说我是因为烦练针故意毁掉针具,也不会有人相信你,”

周以臣轻笑,“小骗子。”

“?”

云木香伸手掐住他脖子,“你怎么还翻旧账。”

周以臣也不抵抗,抬起手把人从桌子上抱下来,掐着的手顺势改成抱着。

“我把吕同志拿来的东西送回去,你准备准备……”周以臣突然问出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

云木香刚站稳,一时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要不要一起去医院,家里收拾好,顺便帮沉香办理出院手续,你不是嫌弃被子薄,让沉香跟淼淼睡,两人抱着就不会冷。”

“……淼淼一脚把我哥心脏病踢出来怎么办,他睡觉又不老实。”

“他好歹是个大人。”

两人理了理衣服。

周以臣出门去拎东西,云木香则冲院子喊一声,“淼淼,出门喽。”

“不用喊,淼淼不在家。”

“?”

云木香倏然回头。

“他在家属楼那片跟别的小孩一起玩儿。”

“你把他一个小孩丢在陌生地方!”云木香磨着牙,之前的伤感全部拍飞,“你心可真大。”

“又不会出事,军区小孩会跑开始就散养。”

云木香不放心。

周以臣说:“淼淼以后也不能一直跟着你,总要让他习惯。”

“……你怎么没想想让我先习惯习惯。”云木香轻哼一声,却没再说把人喊回来。

“等接了沉香,就去接儿子,把饭盒带上,晚饭直接去食堂吃。”

食堂有餐盘,不过依着他老婆的性子,肯定不会喜欢用就是。

“我回去拿。”

除去饭盒,想了想,打开箱子把个小盒子带上,揣进口袋里。

回来人多,两人就没骑自行车。

步行路程有点远,大概一个多小时。

刚出门,遇上从小白楼里开出来的绿色吉普,云木香正羡慕,就发现车缓缓停在面前。

后排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温主任和蔼的那张脸。

“你们是今天搬过来的?这是去哪儿,我捎你们一程。”

“去医院,会不会耽误主任你的时间。”

“顺路,上来吧。”

“那我不客气啦。”

云木香爬上副驾驶,吉普底座都高,还是周以臣在后头扶了一下,她才没出糗。

周以臣坐上后排,和温主任并肩。

云木香系上安全带,侧身问候温主任,“上一次去医院时桐桐已经出院,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说到女儿,温主任脸色立马变得温柔,看云木香的眼神都带着感激。

“找到病因后,这些天的治疗已经见到效果,现在已经能正常吃饭,总算不再吐,不过我和她妈不放心,打算把人拘在家里好好养一养肉,你有空来家里玩,随时欢迎。”

“好的呀。”

吉普车直接开到医院大门口,才把人放下来。

温主任还着重强调一遍,让云木香去家里玩。

等云木香摆着手把人送走,扭头就对上周以臣探究的目光。

“温主任女儿的病,是你帮忙?”

之前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就解释通了。

怪不得。

他就说照着云木香的性格,可不会主动堆人说她会针灸。

应该是意外救下桐桐,被医院一些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家属当救命稻草。

“都说了,我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即便,没专攻医学这方面,她也强过大多数人。

“我先去给哥哥办理出院。”让周以臣随意。

周以臣跟着她一起到五楼,目送她去509后,才敲响506的门。

透过门上的窗户,他看到病房里有很多人。

门打开,吕月莲看到他立马紧张地走过来,堵住门不让进。

“我们出去说。”

出来,顺手带上门。

这个角度,躺在病床上的人看不到门口来的是谁。

周以臣扫一眼,也不在意。

他来就是为了还东西。

吕月莲不想要,正要拒绝,听周以臣冷漠的声音说:“东西不用,你已经答应我的条件。”

“一点小东西……”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吕月莲闭嘴了,把东西全部收回来。

周以臣把东西还回去后,倒退一步拉开距离。

“医院怎么说?”

“这事瞒着老石,计划是上安眠药,等老石睡着的时候,让云同志动手。”

“安眠药会影响神经灵敏度。”

云木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站在509门口提醒道。

“不仅安眠药,还有麻药,镇静剂,这些都不能用。”

同了,还这么让姓石的疼。

云木香扫了眼周以臣,态度坚定。

吕月莲现在什么都听云木香的。

倒是出来的医生,就是上次做主帮吕月莲的孙医生。

他为难地说:“石团长情绪不稳定,他很抗拒你治疗,如果直接来,对你后续行针是个干扰。”

下针时,要求行针者必须高度集中。

人体可最是敏感。

“一次可以瞒着,那后面……”

云木香皱眉,“哪里需要那么多次,一次就行。”

孙医生:“?”

吕月莲:“!”

云木香双手插兜走过来,“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她打开门,直接走进去。

石团长没见过她,以为是隔壁床来了新病人的家属,直到瞧见后面跟进来的周以臣,双眼瞬间充血,猩红地瞪向吕月莲。

“你骗我!”

云木香顺手抽下盆架子上的毛巾,团了团堵住石团长的嘴巴。

“唔唔唔!”

石团长伸着舌头想把毛巾顶出去,奈何太紧,最后整张脸都在用力,那画面看得医生十分不忍。

有年轻点的认为不能这么折辱一位从战场上受伤退下来的英雄。

话刚到嘴边,云木香就光明正大地使唤起来。

“把病人翻过来趴着,之后全部人都出去。”

“孙医生,这……”

孙医生没理他,搓着手凑上前。

“木木啊,你肯定需要个人打下手,不然叔叔留下来给你帮忙。”

其他医生、实习生:“???”

云木香纠结一下,病房门再次打开,她就看到郎医生后头跟着好几个人,意识到什么,立马板起脸。

“不行,云家绝学不能外传。”

孙医生很遗憾。

倒是郎医生看她笑了笑。

小机灵鬼。

这是看他带人来,故意说的。

要真不能外传,当年云从岭就不会当众行针。

“那就都出来吧。”

有医生担心,“郎医生,我还是觉得这太胡闹了,她看起来才多大,看起来比分配过来的实习生还要小,真的要让她对石团长下针?”

吕月莲见万事俱备,突然跳出来个程咬金,心头一紧,主动帮忙把人全部都给赶出去,为云木香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

云木香锁上门,再回头,病床上的石团长已经翻个个。

“我帮你把毛巾抽出来,你别喊。”

石团长挣扎到现在,知道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只是不甘心,才顽强地抵抗。

沉思中,嘴巴一痛,紧接着毛巾被抽掉,一时半会撑开的嘴角半点没有合拢的迹象。

石团长用舌头顶了顶发酸的脸颊,拧着头,努力看向站在床边的人。

她双手插兜,半点没动手的意思。

“我本意是不愿意救你。”

从刚刚那些人的对话里,他知道这是周以臣的爱人。

石团长哑着嗓子说:“你可以直接拒绝,我不会怪你。”

“怪我?”云木香讥笑道,“你没资格。”

“年轻人还是谦逊……”

“可谁让周以臣是傻蛋,他愿意不计前嫌,让我救你。”

石团长没认识几个大字,半辈子都在战场硝烟中度过,没时间学习。

可级别上来,接触的问话人多了,不计前嫌四个字他还是听得懂。

他再看云木香的眼神立马变了。

“他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跟你说。”

云木香淡漠地扫他一眼,心想这误会得好,回头就跟周以臣说,是石团长告诉她的。

“说不说,都不妨碍你好大喜功,差点害得一团全军覆灭。”

同时,手动了。

她把揣口袋里的小东西掏出来,直接放在石团长的背上。

他瘫痪后,脖子以下半点知觉都没有,自然没发现背上有东西。

石团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憋了好久。

打清醒过来,知道瘫痪后,就一直在想,这肯定是报应。

年前,一团刚准备外出拉练,出发前半小时,詹师长接到求助,百里外替边疆运送重要物资的铁路被恶意破坏,他临危受命,带领全团去帮忙抢修。

周以臣当时靠近后,就发现不对劲。

他怀疑敌人先一步控制现场,底下是个陷阱。

是他自身经验主义作祟,坚持己间。

“周以臣太年轻了,詹师长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还能稳稳地在师长位置上做个一二十年,三十九师五年前重组,领导们都太年轻,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年纪,如果这几年升不上去,就必定要面临转业,团级以下转到地方降一级,团级降半级,我这个年龄,去到地方也不会被分配到重要的岗位上,我不甘心,现在想想当时怎么就跟鬼上身一样,听不进去劝说。”

“别说这么好,你只是不接受前半辈子当英雄的自己,后半辈子去当普通人。”

云木香捻出一根针,眼睛眨也不眨地落下。

门外。

“扎了扎了!我看她动针了,可惜看不到扎在什么位置。”

“这病房门上的观察窗也太小,要和医院提建议改大点。”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云木香察觉到门外动静,想了想,后退一步,利用身体彻底把石团长给遮起来。

石团长还沉浸在尴尬中,自嘲一声,“你说得没错,我想好好利用最后几年立功,可周以臣太优秀,继部队年轻化后,学历也被领导重视起来,领导喜欢的他都有,我这个老石头也成了绊脚石。”

云木香听着不爽,下针狠了点。

石团长就感觉一阵钻心地疼痛,脸色扭曲地咬住枕头,等缓过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疼啊。

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感觉。

现在会疼!

石团长喜形于色,坚持梗着脖子去看云木香,能站着,谁愿意躺着。

竟然真的有希望。

“哈哈哈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

云木香板着脸继续下针,又快又准。

等石团长笑完,背上已经扎满了细如牛毛的金针,便不再脊柱两边,收回手,戳了戳装死的小东西。

石团长神经损坏,需要修复。

她也能干。

但姓石的不配。

周以臣断腿可就是这人害的。

她也不想浪费灵力,万一再晕了呢。

这种情况下,白仙是个好替身。

小东西哼哼唧唧,最终还是动了。

小爪子按在脊柱上,顺着奇经八脉最终游走向脊柱神经,一遍遍修复着。

继疼之后,石团长感觉到了热。

没等细细感受,眼皮便感觉到特别重,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半分钟后,小东西累趴在背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云木香给揣回口袋,“辛苦费我哥替我出哈。”

小东西翻个白眼,老老实实蜷缩成一团,窝在口袋里。

贴着云木香,感受着从她身上漏出来的灵气,慢慢补充着消耗。

云木香没立刻出去。

这么快显得她家黄帝九针多廉价。

半小时后。

云木香实在坐不住,才刷刷收起针,被子也不给石团长盖,转身去打开门,趴在门上的一群人立马叠罗汉似地倒进来。

吓得云木香往旁边一跳,堪堪躲过。

“你们动静小点。”

孙医生赶紧推开其他人爬起来。

“这就好了?”

“醒来就能恢复感觉,还是要小心养着,我能帮的就这些,剩下的还需要你们来护理。”

“好说好说!”

石团长脊柱早就接上,只要能恢复感觉,就有康复的希望。

“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注意保暖。”

云木香越过人群,看到走廊上站着的两个人,笑着摆摆手。

“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门口立马闪出一条路来,恭恭敬敬地看着云木香。

云木香出门,顿住回头。

“按照规定,记得保密。”

她啊,是名老师。

……

半小时后。

见到儿子的云老师黑起一张脸。

淼淼被看得不好意思,两只手一会捂着前头,一会又遮后头,顾头不顾腚。

肉乎乎的小手就那么大点,露出被手压住的雪白棉花。

“怎么回事!又有人欺负你!”

云木香一阵火大。

这军区小孩子都是土匪吗?除了打架是不是不会干其他的。

很快,云木香就被打脸。

军区小孩会得可多了。

好比如,捅鸟窝。

再比如,爬树掏鸟蛋。

“婶儿,我们没打架,淼淼□□是爬树的时候刮叉哩。”

“婶儿,你别生气,淼淼裤子里掉的棉花我们都捡起来了,塞进去缝缝一样穿。”

“婶儿……”

一声声婶儿把云木香人给叫麻了。

她扯出僵硬的微笑,“是吗?谢谢你们,淼淼裤子破了,我就先带他回家了。”

“婶儿,棉花!”

“……!”

她明明还年轻,喊声姐姐是会要钱吗?

“淼淼,你明天还来吗?”

“淼淼,我们明天去掏兔子洞!”

“淼淼——”

云木香拽着淼淼往家走,身后跟着一连串的萝卜头,依依不舍地跟淼淼话别,活像是这辈子最后一面。

直到出了家属楼范围,有家长喊孩子,他们才回头。

淼淼这会才看到妈妈,仰头兴奋地分享一下午的新鲜事。

“妈妈,我又认识好多新朋友,他们跟赵昊一点都不一样!”

“妈妈,他们爬树都好快,嗖嗖嗖!”

“妈妈,我明天还想去!”

“哎呀!我裤子坏啦,妈妈你又不会缝,这可怎么办呀!”

淼淼急得跳脚。

云木香冷笑一声,挺直脊背目视前方。

内心不断劝说自己。

忍一忍,不能打断小孩子的分享欲望,不然下次出事他就不跟你说了。

忍一忍,淼淼最近一直跟着她,很久没和小孩子一起玩的,第一天疯一点情有可原。

忍一忍,你本来就不会动针线……

啊!

忍什么忍啊。

云木香在看到家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气到顶点,像是那濒临爆炸的气球,稍微来点外力就能炸掉。

她拽着淼淼进屋,双手抱胸,“你说完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妈妈来说。”

“妈妈,冻屁股。”淼淼可怜巴巴。

“冷什么呀,过年外婆刚给你做的新衣服,才穿几天烂成这样子,你觉得应该吗?”

“妈妈,你放心,等我多爬几遍,以后肯定不会再弄坏裤子,长生他们裤子都好好的,以后我肯定也行!”

“……!我没有在跟你讨论技术,周栕,我严肃地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

淼淼吓一跳,缩了缩脖子倒退一步,天真地问。

“是因为妈妈你不会缝衣服吗?”

啪。

云木香炸了。

“周以臣,你看看你儿子,他什么态度!我说动他答西,你管不管!”

周以臣刚进门,行李箱还没放下,就对上老婆冒火的双眼。

“管。”

他垂眸扫一眼淼淼,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停训。

这不挺乖的。

谁家男孩子爬树不坏两身衣服,补上就好。

正好,他还觉得儿子穿得太鲜艳,一身新衣服连个补丁都没有,一点都不符合军区强调的艰苦朴素形象。

这下正合适。

“小孩活泼,随我,记不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爬树也刮破了裤子,当时还是找你补的。”

跟在后头的云沉香嘴角抽了抽。

是啊。

你找个练针灸的人给你缝裤子。

最后妹妹因为没找到穿线的真空,把一把针全固定在裤子上。

周以臣穿的时候扎到肉,一声嚎叫让父母知道真相。

这事在大院闹了好久的笑话。

以至于那段时间谁看到周以臣,都要问一句他的裤子,最后藏了半个月才重新出去玩儿。

现在,云沉香扫了眼妹妹难看的脸色,默默倒退一步,退出客厅。

紧随其后,传来一声怒吼。

“周以臣!”

这天晚上,原定吃食堂的,全家没去。

周以臣做的。

白菜炖粉条,加水加盐,一锅煮。

卖相丑了点,能吃。

这天晚上,云家灯亮了半夜。

灯光下,床尾处。

周以臣捏着针线,大开大合地帮儿子把裤子补上。

人生头一回。

却还是没把老婆给哄住,一晚上贴近点就给踹出去。

隔天归队。

傍晚回到家,就发现属于他的枕头,放到儿子床上。

周以臣回头就抱住老婆,往卧室里走。

“还生气呢?”

云木香伸手推开人,“我没生气。”

“还说不气,小嘴都能挂油壶了,我一会把淼淼抓来给你揍一顿。”

“什么叫给我!你意思是我无理取闹喽。”

云木香越想越气,都没等周以臣提及把枕头拿回房间,就狠狠吃了个闭门羹。

他一扭头,看到隔壁门框上趴着一高一矮两个脑袋。

云沉香说:“挤挤凑合一夜吧,哄人都不会哄。”

淼淼点头道,“爸爸,你怎么又惹妈妈生气呀。”

周以臣舌尖抵着牙根,生生气笑了。

他为谁!

一手抓住淼淼胳膊,一手狠狠拍在他屁股上。

“臭小子,还不是因为你!”

啪的一声响。

淼淼直接吓愣在原地。

别说淼淼,云沉香都愣住。

“你……”

周以臣格挡开他的手,又打一下,声音依旧大。

刚刚吓出眼泪的淼淼眨眨眼。

好像没那么疼。

可是,“爸爸你为什么打我,你自己惹妈妈生气就拿我撒气,哼!淼淼也生气了。”

他一下挣脱开,跑进屋里抱着枕头一把塞进周以臣的怀里。

“给你!妈妈不跟你睡,淼淼也不要陪你睡,舅舅我们回房间。”

踮起脚尖抓住云沉香的手,拉着我进屋。

哐当!

门在周以臣眼前关闭。

看看左边,这么大动静都没能让里头的人开门。

周以臣抓住枕头,整个人贴门上,抬手瞧瞧。

“老婆,儿子不收留我。”

“媳妇,今天温度得有零下吧,外面好冷。”

“木木,乖宝……”

娃娃把自己埋在窗户上的小花盆里,之前找来的千年灵芝被卡在花盆边上,当个装饰。

这会,它双手撑在上面,看看门,又看看躺在床上悠哉看书的云木香。

“敲门。”

云木香点点头。

“不开吗?”

“不用管他,让他跟他活泼儿子去睡。”

娃娃伸手摸摸窗户,“冷哎。”

虽然捏了嗓子,到底是假货,只能短句发声。

一人一参聊两句。

外面什么都听不到的周以臣,就看到卧室内的灯关了。

身子离开门,抱着枕头绕出去站到窗户前。

还在伸懒腰的娃娃吓得当场把自己埋进土里,露出头顶大的三片叶子,底下新长出来的两片小叶子,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

没看见吧!

一定没看见!

大半夜偷偷摸摸走窗户,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云木香故意留着插销没放,被娃娃悄悄伸出一根须,缠着,拽下。

咔。

周以臣听到动静,眉头轻挑,自信满满地去推窗户。

一下,两下。

艹。

锁上了。

抓了抓头,转身爬了儿子那屋的窗户,抱着儿子睡了一夜。

云木香开始还在等人,等半天也不见人影,已经消下去的气又窜起来。

离得近了,不稀罕了是吧,

哄都不愿意哄了哈。

狗东西!

气愤中睡了一觉,晚上做梦还梦到了小时候。

狗东西学人爬树刮坏了裤子,抱着裤子追在她屁股后面,死活要让她给补补。

要求还一堆。

“要补得好看!”

“要补过看不出来的那种。”

“要补得结结实实,再爬树也不会破。”

“云小香,你怎么不行啊!”

云木香又给气醒了,抱着被角,盯着原木房梁慢慢运气。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家里安安静静的,厨房有买来的早饭,豆浆和咸菜粉丝包子,已经有点凉。

锅盖上用水沾了张纸条。

“宝,记得热过再吃。”

云木香轻哼,撕掉纸条揣兜里,把包子和豆浆放炉子上热热,热好端到客厅门口,一边啃包子一边观察四周。

向上去的小路上,中间那段站了几个人在唠嗑。

说什么听不清,只远远听见他们的笑声。

机械地又咬一口包子,隔着围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吕月莲。

石团长有知觉后,恢复得特别快。

云木香再见吕月莲,明显看到她眉间的郁色全部消失。

“门没锁,进来就好。”

吕月莲轻笑着低头,把半扇门上挂的插销拿起来。

“老石最近恢复得特别好,多谢你……”

“打住,我不想听这个,你找我有事?”云木香抿一口豆浆。

吕月莲也不生气,挽起耳边的碎发,笑着点头。

“是有点事,正常团部来新家属,都是聚在一起吃顿饭,也算是认人,之前我一直忙着老石的事情,把这件事情给忽略掉,现在想起来肯定要给你补上。”

她看云木香皱眉,赶忙解释,“都是一团的,到时候营长们带着家属一起来,我再一一介绍你认识,不用担心,以后她们男人都在你爱人手下工作,不会冲你使绊子,我看着呢。”

云木香不置可否。

也不提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见面这事。

昨天谢静云来可提过,十团团长的爱人来的当天,定好划去十团的几个营长家属,就约着一起去筒子楼帮忙。

那叫一个热闹。

之前没感觉,叫吕月莲这么一说,两相对比,她也太惨了吧。

一个家属都没露面。

哦,有个侯娟卖好。

再延伸着想一想。

周以臣也太惨了吧,这么不得人心。

……

惨兮兮的周以臣黑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操场训练的人。

一个个都绷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被团长盯上。

开始训练没多久,一个个就累成哈巴狗。

周以臣回神,看着眼前这群疲惫不堪的人,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这才多长时间就累成这样。

加练。

必须加练。

一阵哀嚎中,周以臣装着一脑子‘如何哄老婆’计划,离开时遇见了程明卓。

对方已经休息过来,穿着崭新的军装,越发衬得他精致。

在一众黄皮肤黑皮肤里头,格外显眼。

程明卓微笑着拦下周以臣。

“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看你愁眉苦脸一整天,有心事说出来,多个人多个主意,我没准能帮你想想办法。”

周以臣神色淡淡地扫他一眼,突兀地笑出声。

“找你帮忙,那不显得我欺负你,传出去别人该说我欺负新人。”

“我们现在是战友,说这话多见外。”

“确定要帮忙?”

周以臣看程明卓点头,突然举起双手拍了拍,吸引大家注意力。

“集合!”

纷乱的脚步很快消失,队伍整齐划一,齐刷刷盯着团长看。

程明卓笑容僵硬住,又开心又发愁。

开心于一团的军事素养。

发愁的是,根据这两天观察,这些人全都偏向周以臣。

他接触,也没人抵触,可一到正经事上,就迎头给他一棒,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那周以臣亲自当众交代给他的事情,就显得格外重要。

办好了,也算交了投名状。

程明卓坚定地看向周以臣。

周以臣放下手,就近指了第一排的人。

“多大了?”

“25!”

“27!”

“我小,21!”

“继续。”

“22。”

“26……”

程明卓愣住,有些疑惑。

周以臣又问,“第一排,未婚的出列。”

齐刷刷站出来三分之二。

“后面呢?”

“团长,咱们出了名的光棍团,你是要给咱们发媳妇吗!”李耀祖大喊道,立马引起一阵哄笑,闹着要媳妇。

程明卓心里咯噔一下。

千万别……

“同志们,咱们新来的团政委十分关心你们的个人问题,毕竟不只是上阵打仗才算为国争光,结婚生子为国家培养劳动力,一样是为国做贡献,接下来程政委将会专心为你们忙人生大事,还不赶紧鼓掌感谢程政委。”

程明卓:“周团长。”

周以臣:“一会散队,自己去找程政委,把自己心里头想要什么样的媳妇,都好好跟程政委说说,你们都争点气,争取一起办个集体婚礼,让其他团的兵全拿羡慕的眼神看你们,彻底摆脱咱们光棍团的外号,有没有信心!”

“有~”

“不行啊。”

“没有~~”

什么回答都有。

周以臣点了那个说不行的人。

“你,站出来,为什么不行,我告诉你,可不准小瞧程政委,人家本事着呢。”

“……”

程明卓:大可不必如此夸,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站出来的李耀祖嬉皮笑脸道,“程政委自己都还是单身啊,他自己都没找到媳妇,这么帮我们找媳妇啊。”

“吁——”

喝倒彩的声音刺激到了程明卓。

他正了正帽子,严肃道,“谁说一定要结婚了才能给别人介绍对象,不就是联谊,等着。”

周以臣挑眉。

上学那会就知道程明卓贼。

一句话就把给全团找媳妇,换成了联谊。

这俩性质可不同。

最后瞅一眼被人包围住的程明卓,不管了。

且让他去忙着。

他现在要紧的,是今天晚上如何睡进主卧。

看来老婆是真生气了。

回办公室,他想了想,掏出纸笔,拧开钢笔吸满墨水,才认真地制定起作战计划。

第一步……

周以臣洋洋洒洒写半天,最后确认一遍,满意地吹干,折叠好,装进口袋时,摸到里头的相思子叶。

手指弹了弹,放到阳光下看了又看。

将军不打无准备的仗!

雄赳赳,气昂昂的周以臣收拾好东西,到点准时离开。

出走廊被高政委给拦住,“关于这次警军共同联合的扫恶行动,你这里写份总结报告交上来,仔细点,大后天市里头举办庆功会,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会让你上台发言,发言稿要我找人替你准备吗?”

“不用,我自己来。”

他又不是行伍出身,不像其他识字少的,写个发言稿头都能抓秃。

“那行,写好先交来我看看。”高政委拍拍他肩膀,转身要走。

“政委。”

“恩?”

“咱们那天怎么去市里?”

高政委回头,“你小子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我爱人刚来,家里还缺不少东西需要置办,去县里头的公车停运,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恢复,要是方便,能不能把我爱人捎上。”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疼媳妇的,缺的东西很多?”

“多。”

他家那个什么时候都缺东西。

穿衣服,觉得衣柜里头缺新衣服。

化妆时,觉得梳妆台上少支口红。

啧。

娇死了。

高政委想想,“年后搬来不少家属吧,公交停运确实耽误事,这样,我找人统计一下,看缺的东西多不多,统一让供销社补齐。”

“那太耽误时间,众口难调,采购那几台被添了夹层的卡车不正好没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安排司机,送家属们去县里,人多,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做手脚。”

高政委回过神,“你小子在这等着我呢,我考虑一下。”

“领导再见!”

高政委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回办公室。

周以臣离开,行政楼前一片热闹。

程明卓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桌子放在行政楼前的空地上。

“排队排队,有抢位置的时间,都轮到你了。”

“家里有对象,定过亲的自觉出去,不然一律按流氓罪给你们抓起来。”

“叫什么,多大了,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

“要什么样的都有吗?”

“美死你!我就问问,你当媳妇是泥捏的,你要胖的添点泥,你要高的拽拽就好啊,大概,给个大概!”

“政委你给举个例子。”

“比如有个二婚带孩子的愿意嫁给你,你娶不娶?”

“娶啊!媳妇多稀罕,进门我就当爹了。”

“狗剩你想得还怪美!”

嘻嘻哈哈打趣成一团。

周以臣扫一眼,看到不少其他团的人,偷偷摸摸排在队伍后面,被抓包,又是一阵闹腾。

他勾着唇,冷漠的眼睛高高在上地看过去,轻轻一哼。

一群单身汉。

不像他,早早就盯住了老婆。

可真有先见之明。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