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

云木香看了眼周以臣, 笑着问,“廖婶,别跑别跑, 大冷天地滑你小心再摔着,着急成这样是家里又丢钱了?”

廖婶一个趔趄, 站稳后不满地看着云木香。

“不盼我点好。”他想到什么,“这次可是你家出事, 你快回去看看吧。”

廖婶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不乐意听, 她还不说了呢。

周以臣舒展了一下五指,“我手怎么这么痒呢。”

云木香噗嗤笑出声, “你还想动手呀!廖婶就是喜欢说话夸张, 家里好好的能出什么事情,顶天是小孩又打架, 我们都不在, 爸爸妈妈不至于让淼淼吃亏。”

再说了, 她娘家就在隔壁,这是天然优势。

“快走快走。”

云木香着急见儿子, 加快脚步回到家里。

她推开院门, 冲里面喊一句, “妈妈, 我回来啦,淼淼, 快出来看妈妈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有你喜欢的面包哦,淼淼?”

云木香喊了两声都没人回应。

“家里没人?”

进屋把手里东西放下,客厅空荡荡的没人。

“奇怪, 这个时间,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云木香移开挡路的周以臣,又出去,这才听到隔壁传来的呼唤。

“妈妈,我在这里。”

回头一看,淼淼趴在云家二楼的栏杆上,小手举老高。

“快下来!”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她兴冲冲地去到隔壁,进屋接住从二楼跑下来的小胖子。

淼淼小手抱住她脖子,小脑袋直往怀里拱。

“妈妈,我好想你呀,你去哪里啦,都不带淼淼。” 说话带着小鼻音,奶死了。

云木香抱着人,亲了又亲。

“儿子,你是不是瘦了,都是想妈妈想的呀。”

“嗯嗯嗯!妈妈你下次带淼淼一起走。”

云木香听着这哭腔,“谁欺负你了?”

“金金又打我。”

云母线挑眉,她走前臭小子还喊金金哥哥呢,这会哥哥没了。

“他为什么打你?你跟妈妈好好说说,妈妈去帮你报仇。”

“还有嬢嬢。”

“?”

云木香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罗志云。

她眉头皱起,抱着人坐到沙发上,把人放在腿上仔细打量,确定没见到什么伤痕。

“她什么时候打的?疼不疼。”

“这!”淼淼小手捂着脑袋。

“她打你头啊!妈妈一会去找她算账,怎么能打头呢。”云木香一边揉一边哄。

淼淼嘿嘿笑两声,“妈妈,不疼了。”

“那也不行,她打我儿子,我得打回来才算扯平。”

“爷爷打了,妈妈,爷爷请家法了,真的有手板厚的板子,打得金金哭了好久。”淼淼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害怕,“妈妈,爸爸以前被爷爷打进医院没?”

周以臣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他斜一眼云木香。

云木香倒是听出不对劲,“淼淼,金金被爷爷打进医院了?”

淼淼点点头。

一起下来的云沉香这才开口。

“大前天傍晚,周叔回来后打的,屁股打烂了,阿姨想让爸去看看伤,罗大嫂气淼淼迁怒到爸身上,怕爸害金金,就随便自己找了点药膏抹。”

伤口没清理,就直接抹药膏,要不对症,半夜金金就发高烧。

周母过来喊人,云父起来后,罗志云已经把金金背去卫生所。

卫生所环境差,本身就高烧的人,伤口处理好,退了烧,有落个感冒,看起来更严重。

“后来是阿姨发火,硬把金金送去医院,要掉几瓶水,今天下午这是最后两瓶,估计四点多能回来。”

云沉香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声音毫无波澜,却听得云木香心惊肉跳。

“因为什么打金金这么狠?”

云沉香把前因后果说一遍。

云木香眉头紧皱。

金金这一柄,倒是让淼淼难做了。

人家可不管金金是不是被爷爷打病的。

也不认为罗志云紧张孩子会耽误孩子。

病恹恹的金金,和活蹦乱跳的几个小的,天平已经歪了。

周以臣也想到,“我去医院看看,爸这会肯定还在值班,金金打烂了屁股走路不方便,肯定要人背,妈肯定抱不动。”

“是要去看看。”云木香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目送周以臣离开。

云沉香才说:“你没得到消息?”

“?”

云木香回头,满脸疑惑。

“我写了封信,把事情说了,和带去的东西放在一块儿。”

淼淼在,云沉香没说太相信。

但他相信妹妹能听懂。

云木香听懂了。

仔细想想那天烧的符篆里头,有没有信?

鬼知道!

火烧起来一下就把全部符篆给燎没了。

云沉香摸摸淼淼的脑袋,“你不是说给妈妈准备了东西。”

“对!妈妈你等等我。”

淼淼挣脱怀抱,跑上二楼。

云沉香趁机询问,“你确定不去随军,是吗?”

“这个话题我们不是讨论过,怎么又说。”

“确定你真的不去,我就要想办法,让你大哥一家怎么来的怎么走,你们不适合生活在一起。”

“?”

云木香看哥哥嘴角挂着微笑,用最无辜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不至于,真不至于。”

“不至于你这些天一直在家里住。”

“你是嫌弃我在家碍你眼啦,着急把我赶回去啊。”

“不要用曲解我的话来转移话题。”

“哦,那晚了呀。”

“不晚,不用担心他们一家离开后,大院会有人说你闲话。”

“可是……”

“反正背地里闲话也不少,多一条不多。”

“……”

云木香凶巴巴地哼一声,“能不能让我先说!”

“说。”

“以恒大哥可能会留在上海。”

……

“大哥大概率能留在上海。”

周以臣坐在椅子上,手指在大腿上敲着。

“大哥战场退到海岛后,这几年能明显看得出他状态不对,听领导说,一直在做心理辅导,效果不大。”

“大哥不愿意转业,干脆趁着这次机会调回大后方来,上海是祖籍,大哥这次立功,从前线调离的申请七成能批复。”

“不过以后不上战场,拿不下军工,就只能靠熬资历,大哥兴许会在现在这个职位上待很多年。”

军人向来是战场上最容易升职。

周以臣慢条斯理地把利弊分析给母亲和大嫂听,甚至他让挂水的金金也听。

十岁的孩子,是个小大人。

果然这话一出,罗志云再也没功夫去跟周以臣阴阳怪气。

“那能回来肯定要回来呀!每年就是转业回上海的名额都能被人打破头,更何况现在还是继续在军区任职。”

就算降一级,相比较偏僻荒凉的海岛,那也是升职。

罗志云摊开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汗,十分紧张。

周母抿着唇,只问,“怎么就你自己回来。”

罗志云兴奋道,“妈,那肯定是以恒更得用。”

周以臣笑笑,看了眼盐水瓶。

“差不多了,我去找护士拉拔针。”

“看我,这一说话就忘了,我去我去。”罗志云主动起身去找护士。

周母小声问,“确定没事?”

“妈,好事。”

周以臣起身,胡噜了下金金的后脑勺。

“还疼不疼?”

金金歪着头避开,没吭声。

护士是这个时候来的,拔了针,仔细叮嘱。

“伤口不要见水,结疤的时候会痒,让孩子千万别抓,让它自己脱落,记住没?”

“记住了。”周母送护士离开,回头见周以臣把金金抱起来,胳膊拦着腰,夹在腋下,避开他屁股上的伤。

嘴上还念叨着,“你这小身板不行呀,你叔我小时候被打,硬生生躺了三天一点药没用。”

“我不信,骗人!爷爷打你肯定没打我狠。”

“那要看针对什么事情,我是不敬老师,你呢?”

金金搂着周以臣的腰,垂着头没说。

周以臣没再追问。

反正不是自己儿子。

……

晚上。

周家难得凑一块儿吃顿饭,就差周以恒一个。

淼淼抱着碗,视线时不时往金金屁股上看。

他是站着吃饭的。

云木香点了点淼淼小脑袋,“别看了,赶紧吃饭。”

罗志云很热情,“淼淼,吃鸡蛋,这伯娘跟人家学的水炒鸡蛋,可嫩了。”

一下子,之前的龌龊像是从不曾发生。

云木香看眼周以臣,拿眼神询问他。

“吃饭。”

云木香撇撇嘴,扭头喂儿子去了。

得把她不在这几天儿子掉下去的肉给补回来。

周母则是没眼看罗志云。

讨厌一个人时,真是看她干什么都不顺眼。

“依着以恒现在的情况调回来,在军区里还能申请到房子吗?”

“可以申请,有没有要先实际情况。”周以臣如实回答。

周母点点头,“那小云到时候带着孩子搬过去吧。”

“妈,远就算了,这就在上海,我得留你身边照顾你和爸吧。”

“不必。”

周父出声,“我和你妈还没七老八十呢,能照顾好自己。”

周母看来眼云木香,“我和你爸有木木照顾,这些年她照顾的挺好。”

罗志云捏紧筷子,面色有些难堪。

被提及的云木香笑笑,“妈妈,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哎呦脸都红了。”她手背贴着脸,却半点看不出不好意思来。

“就是因为弟妹照顾这些年,害得她和以臣分居两地,如今以恒和我回来了,弟妹,你也能跟着以臣一起去过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云木香头一歪,“妈妈,大嫂这是怪你绊住我了。”

罗志云回神,见婆婆脸一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开玩笑呢。”云木香笑道,“我可舍不得爸爸妈妈。”

周父故意问,“那你就舍得以臣?”

“舍得呀。”

周以臣轻笑一声,云木香就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扭头换公筷给他夹了两片白菜帮子。

“老公,我强忍着呢,知道你训练要紧,绝对不拿儿女私情绑着你,你加油干,为我和儿子拼个好前程。”

罗志云干笑,“弟妹还真现实,这话说的多伤以臣的心。”

周以臣:“她也没说错,我升职加薪,不就是为了家里人。”

罗志云笑不出来了。

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

老两口也是够偏心的。

儿子儿子偏心小的。

孙子孙子也偏心周以恒家的。

“那我听爸妈的,到时候让以恒申请一间房,我们搬走。”

饭后云木香习惯性回云家。

周以臣被父亲拉住,他说:“我和你妈的意思,是让木木带着淼淼跟你去随军……”

“爸,这事不用再提,我听木木的。”

“她要一直不去?”

“那就不去,嫁给我能一直不吃苦才是我的本事,不是吗?这爸你教的。”

俩找人的云木香停下脚步。

心里头悄悄夸了声周以臣,十分肯定他。

以至于当天晚上云木香特别热情,害得周以臣差点以为她吃错药。

进入腊月,周母上街的时间越来越长。

往年都是周母云母结伴而行,今年两人为孩子的事情,直接分开。

私下云母还戳着云木香的脑袋数落。

“傻子,家里头就出了你这么一个大傻子,你儿子被人家儿子欺负,你们夫妻俩倒是好,扭头给人家爸想办法调动工作,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以臣自己调回来!可气死我了。”

像是觉得委屈了淼淼,也因为近一两个月云沉香嫌少生病,吃药都少了。

云母拿着省下来的钱,和大院的人换了些布票,抓着云木香当劳动力,去百货大楼抢新布。

云木香看着人山人海。

“妈!你就不怕我挤进去出不来!”

“要你何用!”云母推着她腰,“我帮你!”

“别!”

云木香被推动着往前走,感觉人都是飘着走的。

艰难地冲到柜台前,钱票一拍,指着新到的红印花布,要了五尺布。

正常小孩四尺就够,淼淼胖,必须放宽。

布能买到,棉花就废点劲。

想到今年棉花票全被女儿拿去给金金做衣裳,云母又有话说。

“看看,不给那小白眼狼做,我们淼淼能做两身。”

“我想办法,我就是下乡里抢,也把你给你外孙做新衣裳的棉花凑够,行不行?”

“这还差不过。”

云母满意了,放了云木香,自己开始裁衣服。

可惜她这方面手艺不好,往年都是周母帮忙。

云木香偷笑,“妈,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让我婆婆帮完再继续冷战。”

“没她我照样行!你赶紧去给我淘棉花去,三天之内我要看到!”

“哦。”

云木香借着淘棉花上街去玩儿。

门都没出,撞上哭着来的屠可曼。

“这都一家什么人,我又不是没给他郑家生孩子,干嘛拿这种事情俩骗我,我要气死了。”

云木香拉着人坐下,给倒了杯麦乳精。

“骗你什么了?”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骗我假怀孕,为这个把我关家里!”

“也关你了!”云木香同仇敌忾,“我一样,我姑姑也借口任务把我锁图书馆里去当全职翻译了。”

“什么!你看,我就说周以臣不是个好的,这完全是在限制你自由。”

“那至少他没骗我,郑方良你人嘴巴里就没一句实话,也就你信!”

两人睁大眼睛对视两秒。

火光四射。

屠可曼语气弱下来,“一定是这俩人商量好的。”

“没错没错。”

“凭什么呀!怎么什么都要插一手。”

“就是就是。”

“万金雨那肯定要把我们两个当反复无常的小人了,你还好,一开始就没说要去,我前期可是一直在忙。”屠可曼说着还委屈。

云木香却听到她松了一口气。

兴许气是有的,可在得知她也没去后,屠可曼心理负担肯定没了。

这时,被数落的两人出面。

云木香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屠可曼直接多了,直接不要见人。

郑方良苦笑地看眼周以臣。

周以臣轻咳,“我就是来通知一下,在科教组闹事的人,今天全部被放了,问你们两个要不要去接万金雨。”

“今天!”

屠可曼和云木香对视一眼,一人一辆自行车骑走了。

留下俩人面面相觑。

“这事算过了吧?”

“鬼知道。”

……

科教组被学生起义,闹了报纸好几天的版面。

鲁魏源那得到的消息,还有专人跟踪报道。

前几天学生攻击科教组,拉横幅,静坐……利用各种手段威逼,引来不少人的批判。

而今天的封面版块上,就报道了真相。

间谍混入学生中,企图动摇国之根本。

题目起得夸张,照片放得也刺激人眼球。

云木香和屠可曼一人拿一张报纸,竖起来遮住脸。

屠可曼惊呼,“天哪,这个人,就这个,当时还跟我展望了好几个小时的未来!竟然是被间谍策反的人!”

“几个小时,你们两个聊什么了?”云木香更好奇这个。

“可别乱说,我们没关系。”

屠可曼轻咳一下,“哎,我刚刚是不是跟我老公太凶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拦着我好像是为我好。”

“不,你不能这么想。”云木香反驳道,“他完全可以和你正面商量,却用这种不入流的欺骗办法,欺骗就算了,还选择拿怀孕说事,这边建议你直接换个老公。”

“你这完全是在夹带私货,我不信你知道这消息之后,还能跟周以臣生气。”

“同志,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和周以臣生气了,我们是模范夫妻,不吵架的谢谢。”

“你倒是想有机会,喂,一年半载不见面,你一点不担心周以臣在外面乱搞?”

云木香把辫子扔到身后,“外面那些有我漂亮?有我优秀?周以臣眼光高着呢。”

“呸。”

屠可曼放下报纸,瞧见马路对面走出来的万金雨,跳起来摆动着手,报纸甩得哗哗作响。

“这里这里。”

万金雨顶着一双黑眼圈,精神不济地走过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两人,抿着唇十分生气。

云木香和屠可曼对看一眼。

万金雨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天塌了呀。”

花坛边三人坐一排,万金雨捏着手帕擦鼻涕,翻来覆去都是绝望。

“木木,瞧,天好黑啊。”

“可曼,怎么办,我的未来没有光了。”

“……”

云木香撑着下巴。

她猜,万金雨也签了保密协议,不然不会翻来覆去都是这些酸言酸语。

坐久了有点冷怎么办。

隔壁屠可曼摸了摸肚子,“金雨,我其实和你感同身受,来之前,我刚刚失去了一个小生命。”

云木香:“???”

开始不要脸了是不是!

万金雨生过,一下就从情绪中出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屠可曼的肚子。

“你你你——”

“没错,是我没福气,所以你要振作,我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没有你这个朋友呀。”

云木香:“……”

是她道行浅了。

看俩人双手交握,泪眼朦胧。

万金雨安慰,“你需要休息。”

屠可曼:“我放心不吓你,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万金雨:“我会坚强的。”

屠可曼:“我相信你,你激励了我,我会好好照顾身体,我走了。”

万金雨:“路上小心,一切都会好的。”

屠可曼:“木木再见!”

云木香看着她骑上自行车就跑,站起身时手腕被人抓住,重新跩回来。

对上万金雨那双眼睛,迟疑地想:她要不临时‘怀’一个,也给她点希望?

可惜前段时间刚闹过乌龙。

云木香还是放弃走别人的路。

她掉了两滴眼泪,哭,“我妈让我去找棉花,年关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找到,谁家不自己用。”

万金雨:“不就是棉花。”

云木香直接被带去纺织厂里,走后门从差原料里,买走了二十斤籽棉。

万金雨有点不满意,“同志,你这完全是在糊弄我呀,我批给你们的粮食质量可从来没低过二等粮。”

然后,云木香就得了以万金雨名义买的又二十斤籽棉。

四十斤籽棉一左一右挂在自行车后座。

出了纺织厂,小道幽深,前后都没人,万金雨才道谢。

“谢谢你让人照顾我,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和其他人说,免得对周以臣造成不好的影响。”

“?”

万金雨看她一脸迷茫,“我懂我懂,你不知情嘛,这次我差点折进去,以后再不会了。”

她抬起手抱住云木香,“幸好我听了你的,没辞职,不然真要后悔死。”

虽然利用工作之便拉人,牵扯到间谍这事肯定会让单位对她有意见吧,可单位又辞不掉她。

“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千万别跟我客气。”

“行,我现在就有。”

“你是真不客气。”

“嘿嘿,这籽棉我也不会去籽。”

万金雨一拍脑袋,“差点把这茬忘掉,我认识有人干这个的,就在附近。”

云木香被带到一间裁缝铺,前埔后院的格局。

小小的木牌子竖在门口。

云木香一靠近,还瞧见个熟人。

“桃花婶子,你来做衣服呀,这跑得也太远了。”

十几里路呢。

桃花婶子回头,瞧见云木香也是诧异,下意识扫了眼他身边跟着的万金雨,就笑着指了指里面。

“我可是陪人来的。”

云木香顺着看去,瞧见了她母亲那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背影。

云木香走进去,站在右边拍了拍左肩。

“谁啊。”

云母后看绕了一圈子,直到瞅见云木香。

“你怎么来了?”

“为了完成妈你交给我任务呀。”

云木香扫了眼店内格局,墙上挂着成衣的样衣,店铺中间一条用来画尺寸的长桌,把房间一分为二,外面靠墙两张桌子,摆放着布料什么的,里面两台缝纫机是主要工具。

正对着门的后墙开了小门,如今紧闭着。

此刻,云母面前站着个矮小的人,手里正拿蜡比划完。

“这样裁行不行。”

云木香看过去,愣了下。

云母点点头,“可以,剩下的碎步直接给抹成鞋面,能做吧。”

“可以。”

这时,后面的小门被打开,走出来个穿着围裙套袖,戴着帽子的人。

“谁要拆棉花?”

云木香这才看到,她身后跟着万金雨。

万金雨直接指过来,“她。”

宋画眉愣了下,随后笑笑,“东西在哪儿?”

“门口。”

云母这才回过神,她就说看着人眼熟。

正要寒暄两句,出门瞧见自行车上挂着的东西,瞬间把宋画眉忘到脑后。

“乖宝,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里都是?哎呦,好重。”

“妈,这都是籽棉,去掉籽后肯定大幅度缩水。”

宋画眉说:“十斤籽棉脱三斤棉花,给一成棉花当手工费。”

云木香听着还行,要点头,云母不干。

“不行,这棉花是我们费劲得来的,就这些,这样。我棉衣打算在你家做,你拆棉花的手工费和做衣裳的手工费一起算,我付钱。”

宋画眉遗憾,“行,给你算一下。”

云木香听着,胳膊被万金雨拉了下,“这是和纺织厂直接对接的裁缝铺,量可以放心。”

“你跟这家很熟?”

“我外婆经常来,算吧。”

云木香倒退两步,偷偷问万金雨,“这家店用童工呀,刚刚那个人看着好小。”

万金雨小声摇头,“那是个大人,有病。”

侏儒症。

两个人嘀咕完,云母那边已经讨论好,并付了押金。

云母出来就兴冲冲地说道,“乖宝,给淼淼做完一身棉衣,剩下的我让老师傅给你做身薄袄,过完年就能穿。”

云木香点点头,后知后觉想起来。

“妈,我们之前只抢了红布吧。”

“嗯啊,就拿那红印花布做,过年穿红的多好看。”

“咳!给爸做吧,我新衣服够多,让爸过年也喜庆喜庆。”

“他一老头穿红色作妖哦。”

“那就给哥哥,反正我不要那红印花布。”

云木香点点她,转身进去重新叮嘱。

万金雨看情况,“我外婆家就在附近,我直接回外婆那了,你一会和阿姨一起走?”

“恩,今天谢谢你。”

万金雨摆摆手,步行离开了。

这一天的报纸开启了紧张气氛。

临近过年的上海本该热热闹闹,却被抓捕行动影响,掉了不少年味。

好处是,家里再上街买东西,抢东西的人少了不少。

周母买了鸡风干做腊鸡,云母就割肉晒肉干。

这掐进,罗志云在最开始高兴中等待周以恒的好消息,慢慢等到心浮气躁。

周以恒像是凭空消失,半点消息没有。

云木香看她闲着老找孩子麻烦,也被她烦个够呛。

这一天,在她又一次说金金时。

“大嫂,来,我跟你说个事。”

“你直接说。”

“年后开学,你想让金金上几年级?”

“一……”

“他都这么大的孩子,总不会跟人家小孩一起上一年级吧,金金不要面子嘛。”

金金不耐烦,“我不想上学。”

“不想上学,你想上天!”罗志云吼道。

“大嫂大嫂。”云木香拦着,“那他不会,肯定排斥上学,趁着寒假还有时间,大嫂你自己就是高中生,教金金几个认字吧。”

“我?”

“对啊,一二年级的基础抓紧点,一个月能打好,这样可以直接让金金跟同龄人一起上三年级,主要教国文和算术,课本我可以找同事借来。”

罗志云想想,这事还真能行。

云木香看她点头,立马精神起来。

“大嫂放心,我这就去借。”

大院上三年级的有好几个,云木香亲自上门借一二年级的国文书和算术书。

一样四本。

罗志云拿到书,翻开看看。

“怎么借这么多本。”

“大嫂,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不如一起放。”

云木香左手牵着林林,右手牵着淼淼。

罗志云看眼淼淼,“你不怕我把淼淼教坏?”

“不怕。”

云木香笑着,“我坐一旁给你盯纪律。”

她眯着眼睛看向金金,“这不是以恒大哥不在,金金要是不听话,我找以臣收拾他。”

金金捂着屁股,“我,我伤还没好,不能坐着上课。”

“没关系,站着。”

云木香一扭头,“妈妈,你觉得我主意怎么样?”

“挺好的。”周母笑着点头。

总比罗志云成天训小孩儿的好。

还是木木聪明。

罗志云被婆婆这么一说,动了心思。

“那燚燚。”

“燚燚乖,放摇车里自己就能玩,不耽误你上课。”

客厅被改了改。

林林淼淼个子还小,坐在茶几前高度正好,只金金一个趴板凳上,罗志云站在前方,也没黑板。

一切困难都能克服。

这是大人的想法。

小孩坐不住。

淼淼更是沙发上面长钉子,坐一下动三下。

云木香在一旁盯着,臭小子就见缝插针地往她怀里钻。

罗志云咬牙,“上课呢。”

云木香:“我带他,不然他坐不住。”

周母就做沙发侧面,“也不是正经教室,一对三,因材施教。”

罗志云:“……”

云木香握着淼淼的手,“这样拿笔。”

“妈妈,手好冷,我要拿不住笔啦。”

金金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林林仰着头,“妈妈鼻涕!”

一节课罗志云忙得团团转,一会金金这事,一会林林那事。

淼淼事儿也多,不过他有云木香看着。

周母看到这一幕,领着燚燚不禁摇头。

这样上课能学到东西才有鬼。

半天之后,罗志云也发现问题。

她咬着牙,向周母和云木香说:“你们在,他们三个根本没办法收心,下午你们别在旁边坐着了。”

俩人被赶去院子里。

云木香找到周以臣,“大嫂竟然说我耽误她上课。”

“上课?”周以臣还不知道。

云木香噼里啪啦说一堆。

周以臣笑她,“儿子才多大,就让他现在开始学。”

“蹭课嘛,免得他成天往外跑,走上都开始掉鼻涕,在家养两天。”

这两天,可养坏事了。

淼淼一个感冒,传染全家。

先是最近的林林,林林传染给金金,淼淼和周母周父待得又多,周父身体好,是周母先中招,罗志云被感冒包围,紧随其后也开始咳嗽流鼻涕。

而周父,也在和生病的周母面对面呼吸一夜同样的空气后,被传染了。

周家成了重灾区,云母立马把云木香和周以臣打包送隔壁去。

“你爸给开了药,你照顾一下大家,这几天就先别来家里,你哥可受不住感冒,知道没。”

云木香拿围巾捂着嘴巴,“妈,你不怕我也被传染啊。”

“怕呀,那你能放心淼淼?”

“……”

不放心,

完全不放心。

云木香过去面对一家子病号时,就听到罗志云在埋怨淼淼。

“上课不好好听就算了,现在还把一家子都传染了,早知道你掉鼻涕那天就该把你送隔壁去。”

云木香冷哼一声,“大嫂这是哪儿的理?这是淼淼家,他生病不在家里养病,去哪里养病?还是大嫂心里和金金想得一样,觉得这家里不是我们家,只是你家。”

这火云木香一直压着呢。

当时因为金金被打得狠了,她就没再提,这人竟然自己翻出来。

生病难受的周母立马沉下脸,瞪眼罗志云。

淼淼自己站起来,念叨一句大娘坏,就跑到周母怀里。

罗志云堵塞的鼻子,当场就给气通了。

拿了药,全家一块儿吃。

饮食上也注意。

一连两天没出门,基本就好得差不多。

罗志云当即恢复上课,并且因为生病期间偷偷给金金林林开小灶,恢复第一天就当众训起淼淼。

云木香不受这个气,直接把儿子带出去玩儿。

“淼淼还小,本身就是陪金金,现在学会学不会都不要紧,不如等上一年级,让正经老师教。”

直把金金林林也给勾得没心思学。

罗志云又生一场闷气。

云木香说她教得不正经!

她一下发狠,严抓起金金林林。

终于,云木香耳边清净好多。

她晚上抓着周以臣炫耀,“我这算不算另类达成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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