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是宦游人(6)

慕玘微笑,帝后如此,也算是十分默契。

但是慕玘对于沈太后来说,是外人,而且是仇敌的女儿。

皇上是她的亲生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

虽然皇上刻意远离,但作为母亲,会伤害孩子吗?

而且,根源上来说,太后的权力,来自于君王。

她不敢多想,毕竟这吃人的后宫,什么都会发生。

她站起来,看着门外天际的月光,心神恍惚。

“母亲,父亲,你们一定要让女儿为你们洗刷冤屈。”

慕玘从来都是心志坚定的。

家里遭难,现在她又是祁国尊贵的皇后,掌管着君王赋予的一半的最高权力,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从前她躲在父母兄长身后,无忧无虑。

成为了可以与皇权并肩的人,也算是有了点用处。

慕玘但凡认定了一件事,是一定会做好的。

如今,便只需要好生筹谋。

婉儿陪在小姐身边,看着慕玘单薄的身子,很是心疼。

她也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也明白作为子女的心情。

若是能平反,是会豁出性命的。

但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还是希望她过得舒心些。

“小姐,您莫要太伤神了,我们早回去休息吧。”

婉儿不敢多说什么。

慕玘心下一暖,看着婉儿复杂的神色,知晓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免叹气:“你托我的事,我会做到的,放心。”

月光如水,却也十分冰凉。

小夏子回到宫中,回禀皇后想要安心在家里养胎,魏安辰没有拒绝,想着皇后在家里最是安全,便也只道了一句,“你多出宫便是。”

再无他话。

转眼,就到了四月。

孩子已然五个月,但她愈发精神不好,竟清瘦了许些。

沈晖每日都来给慕玘问安,和府里上下也是渐熟了的。

栀子和玉兰盛开,气味甚浓。

沈晖穿堂过院走进,见她咳了几声,心下紧张,径自坐下,“姐姐这状况怎么愈发严重了,如今五月里风还是冷,你早晚便不要出门了。”

这几个月,沈晖是他渐渐将慕玘当作亲近的姐姐,很是在意姐姐的身体。

他作势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正欲喝时,闻得味道不同往日,便随口说了一句,“这是什么茶,味道这样奇怪?”

“回二公子,这是宫里的花茶。”

沈则皱眉放下,“你们小姐给我喝过的不是这个味儿,你拿下银簪来我瞧瞧。”

婉儿见势不对,赶忙放下茶杯,“有什么不妥吗?”

沈则摇头,再拿起茶盏,“说不上哪里不对。”

沈晖将簪子一头浸入茶盏,停了一会儿,再拿出来。

簪子变了颜色。

慕玘冷笑,果然,那人是按捺不住了。

沈晖这样的神情,也是猜出了什么,“你以为,是她吗?”

慕玘却是如此淡然的模样,像极了曾经主理家事的姐姐。

果然,大家族的女子都非等闲之辈。

何况还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呢。

“我也想着不至于,她不会这么傻,要存了置我于死地的心。”

太后不敢明着害她,但却不能保证她还存着用这样的方法害人。

“我还没有摸准她的心思,所以不能不怀疑。”

慕玘微笑。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只能是越来越违背自己的愿望。

后宫是黑暗的圈,每个人都会被卷进来,无休无止。

慕玘微微一笑,“你放心,事情没有查清楚,我不会认定是她。”

不是安卿儿,那就很有可能是方流苏,她虽然只是宝林,但曾是皇后人选。

方流苏对魏安辰一见钟情,才求了父母上书。

她与自己是最有心结的,如今的太后,势力极好,她也不是善与之辈。

后位没有了,原可以和心爱的人并肩。

如今只能是宫中小小妃嫔。

她心高至此,焉能不恨?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一下就出手,未免太浮躁了。

慕玘心里发酸,也微了微笑,“这杯茶拿去倒掉。”

说着转向眼神发怔的婉儿,“把从宫里带来的茶叶叫送信的人带回去,交到皇上手上。”

“阿姐,你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只是把有问题的茶叶拿回去给他,不会牵连到后宫里的任何人。”她想试探方流苏在魏安辰心底的分量。

慕玘淡淡道,“谋害皇后是大事,他会等我回宫再查,又或者是不会查。”

沈晖听来,再次叹气,“我知晓,你不喜欢猜别人的心的,只是阿姐,如今怀着孩子,还是要宽心些,一切留待来日。”

慕玘看着沈晖,“其实你不必早晚都来的,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沈晖一惊,是不想告诉的,“我原本,还是想试一试。”

说完他眼底叹息。

慕玘怔住,下意识抚小腹,“都坐稳了,还有什么问题?”

“阿姐,你的身子,本就不适合孕育,我虽尽力为你调养,只是你神思太过。”

慕玘最大的问题,是来源于她片刻不停的忧思。

当时母亲病重,慕玘在床榻之上随着父亲彻夜照顾,熬坏了。

后来家中生变,母亲骤然离世,她哭坏了眼睛,也哭弱了身子。

子川也曾为她衣不解带,在身旁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后来,她渐渐稳住些心情,只是日夜都愁眉不展。

与皇家商定婚期,她故作精神,开始筹谋探查要进宫的妃嫔家中底细,大小事宜亲力亲为。

后来进了宫,主持后宫琐事,无不尽心,不叫人抓住错漏。

私下里派遣人手,宫里宫外合力探查太后对于慕家和母亲的敌意缘由,还要防范着宫中人对自己作恶。

慕玘深吸一口气,“难道保不住吗?”

她虽不愿意,但是天意如此。

这孩子本就来得太巧。

如今事多,她没有在宫中扎根立足,实在是不适合养育众矢之的孩子,便也渐渐恢复心神。

既然强求不了,不如随机应变。

沈晖心疼慕玘:“阿姐,别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子。”

“还能保多久?”

“最多一个月,若是不落胎,对阿姐的身子是极大损伤。”

话虽残忍,但却是实话。

慕玘凄然一笑,“罢了,我还是无牵无挂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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