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夜已经很深了。

四周象水一般的沉寂。道明臣眼睛仍睁的大大的,这寂静让道明臣感到很不舒服,因为这又让他想起以前那些不想回忆起的事来。

初秋的寒气让他情不自禁地裹紧了毛毯,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荷花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水银。秋虫最后的演唱也已经曲终人散。看着荷花恬静的面容,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上面居然还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就象花瓣上的露珠一样,又圆又润。伴随着她很轻很柔的鼻息,轻轻地起伏。

道明臣慢慢伸出了手,用最温柔的方式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她的睫毛。她的脸冷的就象是冰块,而且柔软,有着处女特有的紧绷感。

脸上的泪水可以抹去,心里的呢?

道明臣忍不住翻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她。紧紧地。

短袖衬衫下,荷花的皮肤象绸缎一样的光滑。所有的生活的艰辛就象是雨水一样,没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道明臣的指尖划过她胳膊,匀称的手臂上立刻浮起了一粒一粒的疙瘩,如同春水吹过了平静的湖面时涌起的涟漪。道明臣的手不知不觉间滑到她的胸前,触电一般,道明臣缩回了手。

她的胸口就象鸽子般柔软。

荷花原本温润柔软的身子,忽然间变的火烫起来。

她的眼睛睁开了。

月光下,她的眼睛里全是复杂、矛盾、埋怨、惋惜种种不一样的表情。道明臣没看过一个人的眼睛能有如此多的情感,他也不知道,原来人类的目光是可以包含这么多的情感的。他情不自禁回避开。

荷花是否是清醒的?

道明臣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巨大的悲伤和失落一下子包含住了道明臣的思绪。是的,所有的得到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承受不幸的却是无辜的荷花。就象以前的刘震撼一样,犯错的都是自己,而承受不幸的永远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道明臣将怀中的荷花抱的更紧了。

时间总是在不想过的那么快时,白驹过隙。

黑色的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已经扣好,桌边的两柄的斧头已经插在腰际,两把军刺一左一右悬在了股间。

道明臣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荷花。哪怕是一眼。

他害怕自己会在回头后萌生害怕和后退的念头,男人都是有负担和责任的。

庭院里已经站满了人,看的出来,小贝带的那些小孩明显是没睡,眼里的血丝象蛛网一样密布,干燥的嘴唇仿佛已经舔到了对手的鲜血,过度的兴奋已经让他们的体力达到了一个最高点。大牛和张枫他们则是一脸的漠然。记得以前在越南时,第一次上战场,道明臣、大牛和张枫当时的表情也是和这些小孩差不了多少。

“都准备好了吗?”道明臣嘶哑着声音问道。

“没事了。”张枫掀起了衣角,身后的大兵们也全掀起了衣角。闪亮的军刺和斧头耀眼无比。

“昨晚刚刚磨过。”大牛裂着嘴笑笑。

“我们昨晚一夜没睡。”小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后面的小孩全都偷偷地笑起来,稚嫩的脸上的天真让道明臣心里一阵不忍。

“干起来时,大家把小孩让在身后。”道明臣悄悄地对大牛他们说道。

“知道”!

“记住我们‘龙腾’的传统吧!我们从不面对与自己同等数量的对手!让对手的鲜血在斧头上绽开,来向我证明你们的勇敢!”道明臣举起了右手。

“龙腾最强!”麾下的小弟疯狂地呐喊。

张枫租的是乡下的白马湖农场的两辆康拜因大型链轨拖拉机。道明臣看到这个大家伙,足足吓了一跳。

“怎么搞了这么大的家伙?”

“看上去象坦克呗!吓死他们!”张枫得意地说道。

看到巴在康拜因边壁上的小弟,道明臣看着张枫说道:“你还记得不?攻占越南高平时,我们的坦克壁上挂着很多步兵,结果一遇到炮火,全部死翘翘?”

“新疆人哪来的炮火?”张枫白了一眼,“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有。”道明臣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又想起那时候了。”

“先把新疆人砍跑吧。”张枫拍拍道明臣的肩膀,“你的心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

“哦,我应该怎么想?你认为我应该什么样子的?”道明臣疑惑地问道。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始终认为,你是我们部队的骄傲。”张枫正色说道,“但今天你为什么显的有点心事重重?”

“张枫,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这样活下去,特别没意义?”康拜因巨大轰动声,将道明臣不大声音压的更低。

“你说呢?”

“我要追逐下去,管他对与错呢!”道明臣昂起了头。

*****

外环路因为处于建设期间,平时也就是施工队在施工,人迹罕至。

新疆人的拖拉机停在了外环路时,第一个紧张的是菜刀队的小头目大拿,原以为已经风平浪静的他,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拥在了外环路,心里一阵发毛,这新疆人什么时候和和河南人也结了盟了?

目光一阵电转,先把铁锨的位置瞅准了在哪。

他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因为道明臣很快也到了。虽然有迟到的习惯,今天却显得格外的准时。

新疆人的带头大哥是一个耳朵缺了半边,脸上有一条刀疤从左耳角划到右耳的面貌狰狞可怕的粗豪汉子。手里一把上好的库车弯刀,正在清晨的晨曦薄雾里,嚣张地将寒气传递给所有人。身后约莫**条汉子,俱是虬髯黑面,身长臂大,人人头上一顶瓜皮小帽,手中是花纹隐约的上好英吉沙、库车弯刀。

新疆人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出来和人打架的,都显得很平静,有几个嘴里还在咕哝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吃葡萄干?看到康拜因上那么多明显还在发育期的小孩,新疆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道明臣肚子一阵咕咕响。他这才想起,原来今天早饭还没来的及吃呢。“是谁和他们约的这么个绝早?”道明臣想想有点恼火。

“砍跑了他们再回家吃也来的及。”大牛凑上来说道。

“也只有这样了。”道明臣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家伙把腰带勒紧咯,干完了这一仗,咱们去富春茶社,哥哥带你们去吃扬州的蟹黄烫干丝哇。”

“好!”大兵哥们高兴地跳下康拜因。

“怎么了?害怕了?”小贝不高兴地对着康拜因上面几个抖抖索索的小孩吼道:“不要看他们比你们壮,没**用的,一斧头上去,还是皮肉大开,我跟你们说,马上谁要是不敢动手,我连他一块砍翻咯!”

“算了,早知道有这样的事的。”张枫制止了小贝的咆哮,从车上的大旅行包里拿出了几扎四两装的分金亭大曲。

“呶,一人一瓶,拿好了,马上一人喝一点,皇帝在前面也照砍。”张枫笑呵呵地看着这帮小孩。

“我说,怎么有点老山前线敢死队的味道?”拿起一瓶分金亭,拧开盖子,大牛把自己硕大的鼻子使劲嗅了嗅,“操,又是这破酒,你就不能买点好的,这么抠门。老子要喝西凤!”

“日他妈妈,我抠门?我抠门你妈个b毛!想吃西凤?你干嘛不去吃屎?(这句真是经典!)”张枫破口大骂。

“你他妈有胆子再说一次试试?”大牛的眉毛拧到了一起。接近两米的身高加上恐怖的面容,让刚刚还在紧张的不得了的小孩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印象中马上的龙争虎斗并没有发生。大牛和张枫瞪眼瞪了几秒,前几秒还在怒目相向,几秒一过,两人就搂在一起了,互相还捶打了对方一拳。

“小崽子们,紧张过了吧?”道明臣对着小孩们问道。

“哎,真的好多了。”刚刚几个有些紧张的小孩欣喜地说道。

“下车!”

“这位大哥,你们的车钱、、、、、???”女拖拉机手心里有点忐忑。无论是谁,看到前方二十米处,有**十号人,手里都是明晃晃的砍刀,谁都是赶紧走的心。

“等一会儿,最多两分钟。您放心,少不了您的!”道明臣说道。的确,这样的斗殴时间是不可能有多长的,因为一个照面就会躺下二三十个,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

女拖拉机手的手心里全是汗。

“张枫,张枫!”道明臣吼道:“那什么,台球杆套子带了没?我们能镇镇他们就镇镇吧!”

“谁通知让我带的?”张枫翻了翻白眼;“下去砍吧,以前在喜封口,前辈们用大刀片子把拿着枪的小日本还能干倒,何必出那种妖蛾子来对付这帮鸟人?”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道明臣竖了竖大拇指。

照例,衣服是要脱下来的。这帮兵哥有肉搏的习惯。

初秋早晨的寒气,让瘦不伶仃的小孩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道明臣和大兵哥们魁梧的身躯,鬼斧神工般虬结的肌肉,立刻把场面又拉回了不少。

对面的新疆人眼睛立刻变得狠毒起来。就象浸在冰水中的菜刀的刀锋。

道明臣把太平斧双双抽了出来,拿起一瓶分金亭,一咬一扯,把瓶盖启了,凌厉的眼神扫过身后的小弟们,嘶哑着声音吼道:“既然选择了目标是这条道走到黑,我们就注定把身影留给地平线!干——!”

“干!”稚嫩的、粗豪的声音伴随着酒浆下咽的“咕嘟”声同时响彻云霄,身体上散发的蒸腾的热气将薄雾下浓的解不开的秋意都要化却。

四两装的分金亭,一滴没落地滚进道明臣的肚子里,趁着酒意还没散开,道明臣膀子一抡,劣质的酒瓶带着残存的余沥,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新疆人的人群里,无数的酒瓶也跟着接踵而至,在人群里开花。

“早他们看你们不顺眼了!”道明臣一马当先冲将出来,拔出一把军刺先叼在了嘴里,两把太平斧一左一右已经飞向了新疆人的带头大哥。身后的兵哥们没一个落下的,全都是三三制行进,有一学一,也是斧头先飞了过去,短短的两帮人的中间,一下子被飞舞的斧头填满了。小崽子们,全都红了眼,“嗷嗷”叫地冲了上来,倒把小贝落在最后。

新疆带头大哥刚刚被被酒瓶砸的一缩头,跟着看见对方冲了过来,刚想有所表示,迎面飞来无数把斧头,早晨的阳光虽然不絷烈,但已经能把明晃晃的锐利闪现给新疆大哥。

“!#¥%……!”这是新疆大哥的最后一句话。

(简单翻译一下:***,坏了!)

几十把斧头把首当其冲的新疆大哥砸的当场血肉横飞,纠察队的几个膂力惊人的超级壮汉,没有因为没吃早饭而爱惜力气,砸出的斧头后发先至,虽然有落空的,但只要是砸上的,俱是把新疆带头大哥的身体都带的滞空。有几斧头是划着新疆大哥的手臂过去的,强壮的手臂根本就无法阻止斧头的运动力,将新疆大哥的肌腱一分为二之后,又重重地砸在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

和所有打架的人一样,最勇敢的,最好斗的都是在前列,新疆人也不例外,这一次,也最倒霉。“噗呲”一阵乱响,几把斧头嵌在了几个霉鬼的身子上,霉鬼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有运气好被斧头跟砸到的,虽然与霉鬼们相比还是蛮走运的,但心里已经在发慌了。

没有让他们有心慌的时间,道明臣已经杀到了。身上巨大酒红的大龙狰狞无比,肚皮上的大蜈蚣一样的伤疤也是摄人心魄。何况跟在后面的又全是如狼似虎的凶神恶煞。

当面一刺刀,道明臣就把一个反应迟钝的新疆人的脖子捅了个对穿,“去你老母的!”跟着一脚,将他踹飞了,军刺拔出来时,对方的喉咙喷血喷的老高,道明臣看了军刺上面一团血糊糊的象喉结一样的东西,赶紧在裤腿上搓了搓。迎面来了个新疆人,弯刀半举,对着道明臣的脑袋就劈了下来,没有半点迟疑,道明臣的另外一只手的军刺也送进了新疆人的肚子里,跟着又是一刺刀,刚刚抹干净的军刺也扎进了新疆大汉的肚皮,象提裤子一样,往上提了一提,一松手,新疆汉子跪到了地上。

军刺的三棱六槽往外“嘶嘶”地冒着血水,新疆汉子浓密的虬髯都被恐怖惊吓的在悸动,后面的小崽子们已经杀到了,只听“嚓嚓”声响起,又被放倒了。

小贝的斧头嵌在一个新疆人的脑门上时,已经没有新疆人能再忍受下去了。刚刚带头大哥的先被放到,以及飞舞的斧头,并没有让他们放弃抵抗,换到别人,老早就受不了了。这原本是他们引以自豪的地方和在天都能够立足的理由,但今天却变成了最倒霉的一点,倘若他们早点跑,倒还能更多的保存一些人马。其实新疆人也就是骨子里流的是祖先好战的血液,不是象道明臣他们这样曾经是职业化杀人放火,在生死边缘经过考验的。

剩下的大几十号人全都化作鸟兽散,只有几个最后的夯货还冲上来做困兽之斗,被大牛他们轻而易举地放倒在那儿,小孩们凑上来就是一阵狂剁,今天的小孩们,根本就没真正的出手,道明臣也是这个意思,让他们见见血,赶明让他们去收债的时候,能吓唬那些老实巴咭的就成。

看到还有人跑了,小贝跳上康拜因,用斧头在女拖拉机手眼前晃了晃,“快点给我追!”小贝嚷道。斧刃上的浓稠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小贝原先英俊的面孔,在女拖拉机手的眼里,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女拖拉机手原来是被雇来开车的,哪知道这帮人是让她来干这个啊,看见小贝的光头上文一块武一块的血渍,如同凶神转世,早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高高挽起的裤脚管往下滴滴答答滴着浊黄的**,流量比斧头上滴落的血珠要大多了去了。

“对,宜将剩勇追穷寇哇!”张枫也跳了上来。

女拖拉机手已经分不清油门和刹车的位置了,双手只知道在乱抖。一叠厚厚的十圆钞票放在了女拖拉机手的面前。

还有一瓶分金亭。

“喝点吧,那样好受点。”道明臣说道。

果然是好的多,一口酒下去,女拖拉机手的脸色居然有了几朵红晕。“你们不会在酒里下毒害我吧?大哥?”

道明臣差点没笑死。“得了,我也不要你追他们了,你把钱收好吧,好歹也跟着我们瞎忙活了半天了。”

“这钱太多了!”女拖拉机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急什么,下次再用你的拖拉机不给钱不就结了。”道明臣对着反光镜,用毛巾细细地擦拭着脸上身上的血迹。

女拖拉机手恨不能给自己一脚,多什么嘴,装什么世故哎!

“快点收拾,咱们马上去吃蟹黄烫干丝,扬州小笼包啊!”道明臣吼道。

留给公安的是一地正在抽搐、呻吟的半死不活的尸体。看到一地的鲜血,空气中又是浓浓的,令人喘不过气的血腥味。新分来的几个警校刚刚毕业的刑警全蹲在一旁吐了个天昏地暗。

“跑远点吐啊!不要破坏了现场!”刑警班头嚷嚷道。

“队长,我的嘴里象吃了味精似的,难受、、、、呕!、、、呕、、、”几个小警察一边呕吐,一边辩解道。

“小样!”刑警班头嗤之以鼻。

一辆大屁股吉普停在了路边。高局的面容第一时间出现了。

“高局,您老亲自来坐镇哪!”班头满脸是笑。

“唔、、、、、、”高局没开口,他怕自己一开口,也会受不了。等心情渐渐平复了点,高局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很不一般哪!”刑警班头摇头晃脑,“这帮新疆人平时可是很厉害的,怎么这次吃了这么大亏?”

“知道是谁和他们在火并吗?有没有现场的目击者?”高局很殷切地问道。

“有,工地上有人看到了,人被带来了,呶,在这。”班头把建筑工地上的管事的大拿拉了过来,都是熟人了,大拿脸上陪着笑。

“知道是谁和新疆人在火并吗?”高局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不知道!”大拿一口回绝,“只看到一帮人,不知道是谁!”心里也在暗暗想道,就是真知道也不能说啊,那帮人一看身是全是龙飞凤舞,下手都是象土匪一样,惹了他们,我还活不活啦?

高局的胸口长长地吁了口气。“一定是那帮新疆人自己内部火并,狗咬狗了。”高局下了结论。

“恩,一定是。”班头附和道。

“这些人身上的伤有一部分是贯通伤,应该是三角刮刀一类的锐器造成的,我认为、、、、、”一个很可爱的刚刚分来的小刑警插嘴道。

看到高局和班头把他当空气一样,他识趣地自动住了嘴。

“把那帮新疆人全抓起来吧,太不象话了!”高局大义凛然地说道。

“我们的警力有点不凑手,可以调拨武警参加围捕吗?”班头说道。

“我马上给武警支队打电话。”高局头也不回地上了大屁股吉普,绝尘而去。

以后的扫荡是很简单的。因为新疆人的头脑全都跑路了,只剩了几个小喽罗,抓住后,一阵电棒,全送去大西北和棒子碴粥去了。

只剩下外环路上,那康拜因巨大链轨碾出的那条痕迹在偷偷冷笑。

这一天,注定要在天都的黑道史上留下一道重重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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