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欺主

沁芳阁

“县主,你就歇一歇吧。”看着端坐在书桌前,不停地抄写着一本书籍的女子,丫鬟青梅一脸的担忧和疼惜。

赵思荣连着三日,日日在高嬷嬷教完规矩后,便一直坐在书桌前抄书,直到深夜,也不肯睡去,甚至挑灯夜战。似乎是非要几日之内便把一月的书抄完。

赵思荣握笔的指尖有些微的颤抖,手腕处隐隐传来刺痛,胳膊处几不可查的酸胀感,盯着宣纸的眼睛里面透露出几根红血丝。她想放下笔,但是心头好像梗着几碗米。让她只能僵硬着与自己对抗,仿佛手腕处的疼痛可以减消心头凝结的郁气。

丫鬟青梅在旁边既心疼又无奈,脸上满是挣扎的神色。她知道自家县主心里不痛快。自从县主从宫里回来后,隔天太后的懿旨便宣了下来。

‘清荣县主立身不正,处世有亏,有失皇室宗亲风范。特禁足府内,一月不得出,罚抄《闺阁训》百遍。’

府中上下几百人,消息传得是何等的迅烈。

懿旨一下,府中上上下下皆颇为惊惧,既是震惊于清荣县主居然被太后责罚,也是有如沁芳阁伺候的小丫头们惧怕主子被责罚而失去在府中的地位,主子在府中若过得不好,她们这些小丫鬟日子只怕会更艰难。

跟着一同前来连江郡王府的,还有一位自太后宫中出的教导嬷嬷,说是教导县主为人处世,皇家礼仪。来的人一并说了,承恩伯府郭二小姐那里也是送去了一位教导嬷嬷。意思是一碗水端平了。

太后的赏也是赏,罚也是赏。由不得拒绝。清荣只得平静的接了。

无视了一脸漠然的连江郡王,也不去理会暗中高兴而又假惺惺的替赵思荣难过的连江郡王妃尤氏,更不去理睬眼神闪烁,满是幸灾乐祸的赵思瑶。

赵思荣平静的接过旨意,脸色似是寻常,只是那说话的声音却微哑,手指几不可见的轻颤,似怒似惧不得而知。

“清荣,谨遵太后懿旨。”声音却淡漠得好似个外人。

尔后,赵思荣就闭门不出,连沁芳阁都没有踏出过一步,每日用膳也只是丫鬟去厨房端过来。

不经意的,赵思荣握住毛笔的笔尖将面前的宣纸上印出了一块墨渍,待她反应过来,那宣纸已经被墨染了大块。

叹了口气,赵思荣一点点松开握住毛笔的手。

“罢了,传膳吧。”

不多时,金桔便端着托盘走来了,身后还跟着摆饭的小丫鬟。几人动作利落的摆好饭菜。

“这道鲜虾蹄子脍你们尝尝。”赵思荣放下筷子,脸色微沉。

青梅和金桔一看赵思荣的脸色,便觉有些不好。

“奴婢越矩了。”青梅吩咐丫鬟拿双碗筷,用夹菜的筷子夹进碗中,青梅尝完,金桔就着青梅的手尝了口。

“这河虾不鲜,”毕竟是从小跟随赵思荣的贴身丫鬟,青梅这点子功夫还是有的,饶是她身为丫鬟,好东西却也吃了不少。

只是这道菜是很贵重的菜品,平日里她们吃不上的,逢年过节主子会赏赐一道,倒是有了口福。但是今日这河虾不新鲜到丫鬟都能尝得出来了,可知厨房那边是有多敷衍。

“还有,这羊肉也很膻。”金桔补了一句。

这鲜虾蹄子脍,做法就是取鲜活河虾,洗净之后与处理过后的新鲜羊蹄一起煮,取河虾与羊蹄两味之鲜。是以便是‘鲜上加鲜’。

这道菜的精髓便在于鲜一字。

只是,今日却……

“县主,厨房往日这道才也做得好好的,怎的今日就不会了”金桔问道。

赵思荣不语。

“前些日子管厨房的向妈妈有事告假了,那管厨房的便暂时是柳妈妈。”金桔继续道,“看我不去砸了厨房,给县主出气。”

金桔气愤异常。县主不过是被罚禁足,府里就敢暗中慢待她的饮食了她还是县主呢!哪怕不是县主,那也是连江郡王府嫡出的大小姐,由不得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来欺主。

要是不处置,怕不是越来越嚣张,从现在故意慢待饮食到后面直接克扣她们县主饮食了。

“金桔,不必动怒,你以为这事就是那柳妈妈一人所为”一个刚刚提拔起来的,代为掌管厨房的婆子,敢这么对府里的主子哪怕她现在在府中众人眼中是个犯了错被罚的县主,不得父亲祖母宠爱,又跟继母不亲。那再如何她也是主子,随便区区一个奴才也敢欺到她头上了

怕是暗中有人指点,那柳妈妈便是投石问路了。

赵思荣提点,“你想想衣服的事情……”

金桔一愣,脸色微妙了几分,沉思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愤而开口:“我即便不能把王……”

“金桔,”赵思荣还没说话,青梅立刻打断,脸色苍白,瞪了一眼金桔。

金桔回过神来,扫视了周围一眼,看几个小丫鬟低头屏息,这才松了口气。

赵思荣对青梅摆摆手。

金桔咬牙方才道,“我即便不能怎么样,但对付个欺主的婆子总是可以的吧”她身为丫鬟是个下人,不能把身为郡王妃主子怎么样,但是对方同样身为下人的柳妈妈,总是可以的。

赵思荣似是察觉到了金桔的心思,无奈的笑笑。她勾勾手,示意金桔到跟前来。

赵思荣心想,那尤氏没什么本事,净是会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她嗤笑一声,也得亏尤氏上不得台面,不然自己的日子就没有那么顺遂了,那她岂不是要头疼死。她也知道有那府中厉害的继母,磋磨起人来本事很有一套,后院小姐跟继母斗得山崩地裂的。

到了她这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遇到尤氏这样没什么脑子也没什么手段的。

“金桔,你过来,我吩咐你一件事。”

“什么!!! 县主,那柳婆子暗中慢待与你,你却还要我好生好气的,私下还给她打赏银子!”金桔愤怒得脸色通红,“我不砸了厨房都是我气性好了。”

“她做错事在先,哪怕我砸了厨房,她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不敢声张。”

“按县主说的做,县主自有她的道理。”轻梅劝道。

“若是往日,你是可以带人直接砸了厨房,她也不敢闹,若闹起来,还算她个欺主,只能吃个哑巴亏。”

“只是如今,你也看到了,宫里教养嬷嬷还住在府中,且就住我院子里,我每日要跟着学习规矩礼仪,”赵思荣抬眼看金桔,“我若是让你去砸了厨房,她柳婆子做错事在先没错,但是砸了厨房,你也未必一点错处都没有,你们两个都犯了错,得受罚。”

“奴婢甘愿受罚。”金桔脆生生道。

“很是不必,”赵思荣拈指一笑,“能兵不血刃,我何必……”

“何况,如今她自以为背后有了倚仗,”赵思荣笑得意味深长,“未必就愿意吃个哑巴亏,闹起来,到时候不但你与她一并受罚,我也落得个御下不严之错。”

“宫里的教养嬷嬷还在府上呢……”她若御下不严,不正好给了那背后之人的借口,届时再借由宫中教养嬷嬷的手,来招借刀杀人,那她也很是会吃一番苦头的。

“放心吧,照我说的去做。”赵思荣勾唇一笑,“不出十日,这柳妈妈一定会被‘请’出府里。”她说得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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